51 家養小寵物

當安蘭德打開家裏的門的時候,沙發上卧着的人拼命爬起來。

鹿彌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發,眼睛發亮地看着他。

就像是小狗一樣。

“你回來了!”他眯起眼睛,要是背後有尾巴的話,一定會搖得很歡。

安蘭德很害怕他這個樣子,十有八九肯定是對自己有請求。

鹿彌朝他拍了拍旁邊的位置,興高采烈道:“坐!坐!坐!”

安蘭德雖然內心不安,但還是大着膽子走過去,坐在他的身旁,只是中間隔了兩三個人的空隙。鹿彌一看他坐下,立馬就手腳并用挪了過去,最後,還是安蘭德伸出手,将他死死按在旁邊的位置上,他不能前進才罷休。

“你最近很奇怪。”安蘭德皺眉,疑惑在心中瘋狂生長。

鹿彌笑笑說話。“我也覺得你最近很奇怪。”

安蘭德依舊皺眉眉頭,一副不願意放松的樣子。他莫名覺得自己絕對不能在鹿彌面前露餡,這一個人,一定會揪着他的一絲弱點就不放,想要将他利用到極點。他沒有什麽依據,就是莫名有這樣的直覺。

鹿彌深知有時候想要撬開人的嘴巴,必須先自己張開口。“我啊,決定尋找新的戀情了。”

安蘭德第一次提出警告,“在這裏,沒有什麽戀情,只有婚姻。婚姻的話,政府會根據你的基因,為你找到最适合的匹配者。”

鹿彌語塞。

安蘭德問:“我們的對話結束了?”

鹿彌搖頭,還是要說。“我發現,朱麗安娜一直在騙我。”他再次從沙發上滑下去,一副頹廢的樣子。

安蘭德看了他一眼,對于他的八卦并不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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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彌瞄見他冷漠的眼神,露出了虛弱的笑容。

“有什麽謊言。”安蘭德頓了一下,跟他說道:“有什麽謊言,可以在千年之後再被發現?又有什麽謊言,讓你在人死了之後依舊耿耿于懷?”

鹿彌笑着伸出手,摸着安蘭德的臉。

安蘭德想要掙紮。

鹿彌摸着他,就像是撫慰輕而易舉就炸毛的貓咪一樣。傍着着古怪的動物,神祇都不由得苦惱。“在愛情裏,還有什麽比不愛更加傷人呢?”

安蘭德回神,揮開他的手。

鹿彌完全沒有驚訝,他挪着身體,躺到了安蘭德的旁邊。

安蘭德低頭看他,确認自己從他的雙眼中看到了哀愁。“你怎麽知道她不愛你?”

鹿彌眯起眼睛,他眼裏的光全部被擠壓,從一條縫中全部迸發。“因為我發現了我們的愛情是一場蓄謀已久的陰謀。”

“不是的。”安蘭德下意識想要反駁他。

“蘭蘭不會明白的啦。”

“我的意思是,你不能是因為是陰謀,而覺得那一段感情一定是虛假的。”

鹿彌眨了一下眼睛,随即瞪大了眼睛盯着他。他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會從安蘭德的嘴巴裏聽到這麽一番話。

“世界上沒有絕對的真相,也沒有絕對的謊言。”也許是自己持有謊言的能力,安蘭德覺得自己對于謊言,尤其有發言權。“完全的謊言無法騙倒他人,真相說不定是大家所不知道的另一個謊言。藏在謊言背後的真相,用真相掩蓋謊言的話語,很難辨別的。”

鹿彌抓了抓頭發,“聽起來很難的樣子。”

“對于你這樣的蠢材來說,是有些深奧。”安蘭德深以為然。

鹿彌笑着,沒有說話。

“不過她已經不在這個世間了,你可以去找新的人……不過要政府安排,你不許在這裏亂搞,不然會被處刑的。“安蘭德姑且先提醒他。

“這裏的對象都是政府分配的嗎?”鹿彌好奇。

“是的。”

“嗯……”他用手指擦了一下嘴唇,黑色的瞳孔往上望,将安蘭德那一張俊美的臉蛋裝進自己的眼裏。他的眼神幽靜、脆憂郁,他的心脆弱到一碰就碎,月光下的信徒無論如何禱告,也無法挽回。“要是真的對其他人動心呢,會有人反抗嗎?”

“不會有人反抗的。”安蘭德如此篤信。

“為什麽?”鹿彌忍住嗤笑的沖動。

“因為沒有反抗的理由。”大家不會愛上其他人,自然就不會抗拒被分配到對象。

“有反抗的理由的。”鹿彌反駁。

安蘭德又習慣性皺眉。“沒有。”

鹿彌一笑,笑臉絢爛得使人神魂颠倒。他伸出手,攬住安蘭德的脖子,将他拉到自己的面前。他抱着安蘭德的腦袋,陶醉得不得了。“倘若你愛上了某一個人,任何犯蠢得理由都是理所應當。”

安蘭德又聽到自己的心髒,不受控制地狂跳。

他無法得知,那聲音的名字。

之後,鹿彌放開了他。

安蘭德坐了起來,呆呆地看着他。

鹿彌為了緩沖尴尬地氣氛,從地板上拿起臉自己的小提琴。他随意地拉了拉,自由的音樂飄蕩在從未得到自由的別墅裏。

安蘭德覺得更加要命了,本來心跳就在加速,這小提琴的聲音更加是催化劑,讓膨脹的心髒一下子碎裂開來,從血色的內壁裏飄落下來的,是主人未知的心動。

他還要跟這個危險分子待在一起多久?

鹿彌似乎能知曉安蘭德的警惕心起,故意着拉小提琴的間隙,朝他露出傻兮兮的笑容。

多虧了他傻乎乎的模樣,安蘭德又漸漸冷靜下來。

思考是人類擁有的最了不起的技能。

安蘭德在晚上的時候,打開了手環,裏面鑲嵌了三顆他最熟悉不過的藍色藥丸。他猶豫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吃下一顆藥丸。吃下去以後,他知道自己就能抑制住這幾天那些奇怪的感覺,但是一旦吃下去,也許另一個安蘭德又會冒出來。

真是死亡選擇題。

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樓下的的通訊器響了。他立馬将手環重新合上去,穿上鞋子下樓。當他跑下樓的時候,鹿彌也在通訊器的旁邊。他看到了安蘭德,将通訊器拿起來,準備遞給他。

結果在他動通訊器的一瞬間,那邊就開始說話。“現在是本月例行的藍色藥丸服用時間,請各位市民,拿出你們的藥,立刻服用。”說完通知,通訊器就挂掉啦。

這是全市統一的通知。

鹿彌将通訊器放下,然後擡頭看着安蘭德。“要吃藥了。”

安蘭德不知為何,眼神開始飄逸。“是的。”

鹿彌自然地打開手環,從裏面取出第二顆藥丸。“你不吃嗎?”

拒絕服用藥丸,是刑事罪。

安蘭德看着鹿彌,對上他一雙黝黑的眼珠子。

他的眼睛散發出莫名的威懾感。

安蘭德覺得自己明明可以保持沉默,或者轉身離開,但是嘴巴卻不由自主打開。“我不吃。”

“每個人都要吃的吧?”鹿彌微笑,捏着藍色藥丸遞給他。“你是忘記領新的嗎?那我的先借給你一顆好了。”

藍色的藥丸象征着絕對的冷靜。

安蘭德走到他的面前,他看着代表鎮靜的藍色,心也慢慢平靜。

鹿彌的手往前,直直送到他的嘴邊,藥丸的糖衣已經碰到了安蘭德的嘴唇。“啊。”鹿彌像是在哄小孩一樣,“不苦的,吃吧。”

安蘭德撇開腦袋,嘴唇擦過藥丸。“我因為身體的原因,已經向政府申請,暫時停止服用藍色藥丸。”說完,他着重強調,“政府已經同意了。”

千萬要小心。

安蘭德告誡自己。

任何人都想踩着別人上位,任何人都不會放棄一個攀登的機會。就像是霍華德一樣,總有一天,鹿彌也會為了自己而背叛他,所以他要從現在開始,謹慎行事,不能被他抓到任何的把柄。

“我都不知道。”鹿彌震驚地瞪大了眼睛,“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不吃藥的?”

“不關你的事。”安蘭德冷冰冰說道,故意用語言跟他拉開距離感。

“難說。”鹿彌笑眯眯地看着手中的藥丸。

安蘭德視線往下,看着他手中捏着的藥丸,想起它剛剛碰過自己的嘴唇。“我換一顆藥給。你……”他的話只來得及說了一半,因為鹿彌在他的面前,将藥丸放進了嘴裏。

他嫣紅的舌頭頂着藥丸,随後像是蛇吃獵物一樣,舌尖一卷,将藥丸吞進啦肚子裏。他心滿意足,像是餍足的蛇。

安蘭德覺得最近的鹿彌一定是吃錯藥,整個人看起來像是被掉包了一樣。他不再跟他說一句話,回房間去了。應該說,最近沒有工作的話,他都拒絕跟他交流。

鹿彌笑眯眯地看着安蘭德落荒而逃,朝着角落招手。“小黑。”

小黑貓立馬從沙發底下爬出來,然後蹦到他的肩膀上。

“我們現在真的好可憐啊!沒有錢!沒有家!還沒有人愛!”他死死抱着貓咪,唉聲嘆氣。

貓咪“嗷喵”一聲,語氣有些兇,說不定實在罵人。

“沒有關系。”鹿彌狠狠撸貓,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找到人愛,就會有錢有家的。”

小黑可不懂他的邏輯。

“因為我傍的只會是大款。”鹿彌對自己的定位一向清晰。“來,我們在這裏四處逛逛,說不定之後這裏就是我們的家了。”

鹿彌這些日子跟着小孩子一起上課,最有感觸的事情就是,在守序世界裏,規則和規律幾乎是死板的。

他們說了每個月的一號你要吃藍色藥丸,那就一定要吃。每一年要做身體檢查,那就大家都會去檢查。大家死死按着規則行事,照着規律運轉。

在那麽多的規律和規則之中,他最感興趣的是一條。

“自/慰的時間。”

這裏連自/慰都要講究,在一定的時間裏,你不做也得做,其餘的時間,你想做也不能做。

“那麽變态,怪不得這裏個個人都長了一張欲求不滿……禁欲的臉。”鹿彌實在是太佩服他們了。

身體是屬于自己的,神可以賜予人貧窮,可以限制人的自由,但是無論如何也不可以強制身體的歡愉。

他從自由的地方來,完全不能理解這裏的人的想法。

他不僅自己想,還要等安蘭德回家以後,跟在他的後面,喋喋不休地向他灌輸自己的想法。

“住口。”安蘭德回家以後,已經是第十八次說這兩個字了。

“我是想跟你談論一下。”鹿彌說,“要知道思想的閃耀,有時候就是在讨論中誕生的。”

“我不想跟你讨論這些東西。”安蘭德明确拒絕他,快步往自己的房間走。“翟博士還沒有幫你安排好新的住址嗎?”

鹿彌首先将他的問題抛卻,接着重新深化自己的提問。“你為什麽不想跟我讨論?”

“不想就是不想。”安蘭德已經進到自己的房間裏,他當着鹿彌的面,将房間門甩上。

木門差一點就撞上鹿彌的鼻子。

被拒之門外,鹿彌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把麻煩鬼扔掉以後,安蘭德立馬就松了一口氣。

自從不吃藥以後,他每天工作完以後,覺得疲勞在加倍。好不容易熬到下班的時間,回家還要應付鹿彌這一個絕世大麻煩。

他站在原地,嘆了足足一分鐘的氣。

纖長的手指解開制服的第一顆紐扣,他脫下衣服,踏着沉重的步伐走進了浴室。

打開熱水,他貼着玻璃牆坐下,随後慢慢抱住自己的膝蓋,任由水花從頭淋下。

不吃藥的後遺症出現了,他比起平常更容易疲勞。

這還是最輕度的症狀。嚴重的事端是,他還會開始做夢。

莫名其妙的夢。

夢裏,他是第一視角,總會夢見一個陰郁的少年。他看起來很喜歡笑,但是眼睛卻很可怕。

安蘭德覺得最神奇的地方是,他并不害怕,只是覺得有那麽一點懷念。似乎這一個少年,他見過無數次,他們的雙手纏滿了月老的紅繩,繩子從指甲縫中鑽進去,接通靜脈,聯通動脈,這一份姻緣深入他的血液。

他記得夢中的一切。

少年總是和第一人稱的自己在做很多不被這個世界允許的事情。

簡而言之,他們在做情事。

少年手段高超,總能讓人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放下一切羞恥心向他索取歡愉。

安蘭德想起夢中的一切,身體就變得滾燙起來,熱水的溫度調高了,燙紅了他的肌膚。

他撫摸人,就像是春風拂過樹梢。

今天不是規定的允許發洩的時間,但安蘭德在地板上張開/腿坐着,模仿夢中少年觸摸情人時候的動作。

但是他做不到那般溫柔,動作總是太粗魯。這不叫愛撫,叫要撕裂自己的皮膚。

欲求不滿帶來的煩躁感,讓安蘭德一把抹起所有的頭發,他關掉熱水,踉踉跄跄地出去房間。因為他沒有擦幹淨身體,水漬一地,他差點滑倒,只是及時扶住了櫃子,但櫃子的東西就全部倒在了地板上,砸得清脆。

安蘭德沒有空撿東西,他用小時候學到了生理知識,在幫助自己舒服一點。

就在浴室裏的熱氣要使人眩暈時候,這個房間的角落裏,傳來了弱弱的聲音。“對不起,我可以現在離開嗎?”

安蘭德一愣。

他床的另一邊,鹿彌的身體被床板擋住,只伸了一個腦袋出來。“是這樣的。”他舔了舔嘴唇,視線落在安蘭德的身上,随即又故作矜持地撇開腦袋。“我剛剛收到了醫生的訊息,下一個工作的地點已經準備好了,我們過幾天就要出發,我就是來通知你這件事情的。”

安蘭德冷漠地從旁邊的衣架上,扯過浴衣穿上。

“沒有想到。”鹿彌手腳并用,慌張地準備爬走。“我先離開了。”

安蘭德三步并兩步,很快堵住了鹿彌的去路。

“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鹿彌找借口的速度很快,“想吓吓你。”他趴在地板上,臉蛋的前方就是安蘭德的大腿。

“我不能讓你走。”安蘭德板着一張臉。

鹿彌眨了一下眼睛。那你想幹嘛?

“今天不是規定的日子,我不能做這種事情。”

“我知道。”鹿彌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安蘭德不拒絕的情況下,拍了拍安蘭德的胸膛,一副哥倆好的樣子。“我跟你,誰跟誰啊,我不會說出去的。再說了,撸都要挑時間,本來就很奇怪。你盡情,我不打擾你了。”說完,他再次想出去。

安蘭德依舊攔住他。

鹿彌說實話,他覺得安蘭德在考慮,要不要殺人滅口。“蘭蘭,你務必冷靜!”

安蘭德強硬把鹿彌拎起來,摔到床上。鹿彌的後背撞在有些硬的床板上,他皺眉摸着同意撞到床板的後腦勺,随後擡頭。

安蘭德的一只手按在他的腦袋旁邊,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鹿彌其實毫不畏懼,也直直看着他。

“今天的事情。”安蘭德說,“不要說出去。”

鹿彌拼命點頭,眼睛大眨了一下。

安蘭德沒有擦幹淨身上淋浴的水,胸膛上的水滴“滴答滴答”落在鹿彌的衣服上。鹿彌穿着單薄的襯衣,水滴沾濕了他的衣服,布料黏在他的皮膚上。安蘭德看着他,覺得心情更加燥熱。他往旁邊一倒,指着大門。“出去。”

鹿彌慢慢坐起來,若有所思地看着安蘭德。

他站起來要離開,走之前卻回頭,在安蘭德的耳邊說了一句。

鹿彌離開,房間的門被關上。

安蘭德的耳朵被熱氣燙紅。

鹿彌離開之前,說的那句話是。

“不要那麽粗魯,力氣再放小一點,先摸摸大腿,也可以摸摸上一點的地方,慢慢來。”

這個王八蛋,到底什麽時候就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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