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真相

房門嘎然合上。

鹿彌的笑容也戛然而止。

“喵。”小黑從他進安蘭德房間開始，就在門外等着他。現在一看到他出來了，立馬就跑到了他的腳邊，繞着他跑來跑去。

鹿彌看着他，笑眯眯地伸出了手。

小黑立馬退後幾步，做了一個沖刺，蹦到他的懷裏。

“心情好多了，小黑，我們回去休息吧。”說完，他神情自然地轉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他的房間裏，孤單單的桌子，上面放着一條項鏈。吊墜打開，裏面用一張照片，上面的女人面容模糊。

鹿彌走過去，拉開了櫃子，他拿起那條本應該很珍貴的項鏈，随即憤怒地将它扔了進去，大力地關上了櫃門。

外面的夜色濃郁，鹿彌自從在這個世界醒過來以後，日子已經超過了一百天。

第二天醒來，鹿彌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出房門，安蘭德正好吃完早餐，準備出門。

“蘭蘭，早上好！”鹿彌迷迷糊糊地笑着，朝他打招呼。

安蘭德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站起來離開了。

鹿彌輕輕地搖頭，這個世界的人就是臉皮薄。

他也下樓吃了早餐，然後照例問了一下翟艾伯，關于他新住所的後續。

翟艾伯抽空回答他，暫時還沒有申請到新的住所。

鹿彌攤手，将這一封郵件轉發給安蘭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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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就是他工作的一天。

他照常在資料室将文件分類。

趁着機器人換班的時候，他又再次偷偷使用搜索引擎，将所有叫做朱麗安娜的人調出來，一一篩選。可惜數量龐大，不是他一時半會可以看完的。

縱使如此，他還是找到機會就自己翻閱。

直到翻閱到最後一個人，他發現自己并沒有将自己腦海中一個模糊的人影跟這一些人對上。

“她是……亞麻色的長發，綠色的眼睛……綠色的眼睛就像是寶石一樣。”鹿彌念叨着，手裏再次劃過了安蘭德的照片。

鹿彌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彈跳了一下。可能是因為之前找了太久，他的視線模糊了，他幾乎是失神地對着安蘭德的照片比劃。“頭發長點，輪廓柔和，眼睛……”

就在他模拟着安蘭德的女相的時候，門口又傳來了聲響，機器人們進來了，鹿彌慌慌張張地關掉了機器。

不少的機器人在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的時候，會路過鹿彌。

鹿彌迅速地擺出了厭煩工作的表情。

他其實不用演的，因為機器人并不會在意他。

他們的工作又開始了。

守序世界裏，人們不需要記述歷史，但是卻需要登記每個人的資料。鹿彌和機器人的工作就是将所有人的資料分門別類，随後打印成一份份的資料送到資料庫裏放進來。

鹿彌的工作時間只有半天，當他摘下工作的帽子，從工作室出來的時候，他撞上了一個人。

“不好意思。”鹿彌伸出手扶住那個人。

那人立馬拍開了鹿彌的手。

鹿彌眨了一下眼睛，随後擡頭。

霍華德站在他的面前。

“少将。”鹿彌現在已經會識別這裏的官職人員了，他行了一個禮以後，轉身就想逃。

霍華德看見他鬼頭鬼腦的模樣，伸出一只手，攔住了他的去路。

“少将，請問有什麽事情嗎？”鹿彌心虛地看着他。

“我想邀請你喝茶。”霍華德嘴角敷衍地扯了扯，勉強地對他笑了一下。

鹿彌強顏歡笑，其實并不怎麽想去。

霍華德擺出手，一副請他走的模樣。

鹿彌只能跟上去。

他們兩個人來到了周圍的一間小店，霍華德穿着軍裝，上面別着他的徽章，就算這個世界的人再感情波動小，也忍不住對他側目。在他的對比下，穿着工裝的鹿彌就是一個小透明。

霍華德轉頭看他，鹿彌笑眯眯地跟在他的後面，完全沒有被對比之後的自卑。

“果然。”

“嗯？”鹿彌聽到他的聲音了。

“沒有事。”霍華德轉回頭，面無表情。“身為一個前輩，我只是來關心一下你攻略世界途中，有沒有遇到什麽麻煩而已。”

他們在靠近窗口的位置上坐下。

“蘭蘭很照顧我。”鹿彌并沒有說自己到底有沒有遇到麻煩。

“蘭蘭？”霍華德皺眉，他想了一下，随即才猜出這個人是誰，“你是說安蘭德？”

“是的。”

“安蘭德。”霍華德每念叨一次這個名字，就要看鹿彌一眼。“是一位很優秀的軍人。”

“是的。”鹿彌對于這一件事情，沒有任何的異議。

霍華德點開桌面上的控制屏，點好了飲料。

鹿彌還是第一次出來餐廳，他拙劣地學着他的動作，也點好了飲料。

“你的學習能力很強。”霍華德帶着手套的雙手交叉，撐住自己的下巴。他目光如同瞄準了敵人的老鷹，犀利地看着鹿彌。

鹿彌的笑容快要挂不住了。“少将，我想要問你一個問題？”

“什麽？”

“我們是否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見過面？”鹿彌問道。

霍華德表情不變，“你怎麽會這麽覺得？”

“不是我這麽覺得，而是你的态度在告訴我如此。”面前的人官階不知道比自己高多少級，鹿彌不敢太過嚣張。

霍華德笑了笑。

鹿彌不明白他笑容的深意，但是他下意識就覺得他的笑容很危險。不等鹿彌閃開，霍華德就一手按住他的後腦勺，用力把他往下磕到桌面上。

“啪。”一聲，鹿彌聽到自己的腦子發出了這樣的聲音。

霍華德的表情變得兇狠起來。

要上飲料的機器人完全不能識別這兩個人在幹嘛，只是麻木地端上飲料，随即離開。

“少将。”鹿彌掙紮，但是發現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對手，他無法擡起頭，于是只好可憐兮兮地求饒。“你這是在做什麽？”

“鹿彌。”霍華德念這兩個字念得咬牙切齒。“沒有想到還能見面啊！”

鹿彌的笑容漸漸僵化。

“告訴我。”霍華德更加用力按住他的腦袋，“你真的認不出我嗎？”

“我失憶了。”鹿彌在敘述事實，“我醒來以後從來沒有見過少将，更加不可能得罪你。”

“哈！”霍華德聽到他的回答，發出了諷刺的聲音。

鹿彌眼珠子一轉，望進他的瞳孔深處。“我們見過面？”他依舊冷靜問道。

霍華德也在目不轉睛地盯着他。他的眼底燃氣憤怒的火焰，恨不得就此将瞳孔裏的人燒成灰燼。只是更深層次的地方，他對他又隐隐地恐懼。

鹿彌不知道自己有什麽好讓人害怕的地方。

就在氣氛僵硬的時候，一只穿着軍靴的腳從另一個地方飛來，一下子蹿開了霍華德。

鹿彌認出了那只鞋子，想了不想，立馬站起來，躲到了來人的身後。“蘭蘭！”他緊緊抓住安蘭德的衣服，從他的身後，鬼鬼祟祟地看着倒在沙發上的霍華德。

安蘭德一手插着腰，滿臉不爽地看着霍華德。

鹿彌趁機告狀，“他不顧我的個人意志，把我從工作的地方抓了過來。接着強行用暴力，将我按在桌子上。如果蘭蘭你沒有出現，可能晚點他就要對我做肮髒的事情了。”

肮髒的事情？

安蘭德皺眉。

“哈，安蘭德。”霍華德看到來人以後，忍不住笑了。他再看到鹿彌躲在安蘭德的身後，像是找到保護傘的雞崽一樣，他覺得面前的畫面十分可笑。

“未經允許，使用暴力是不可以的。”安蘭德面無表情地朝霍華德搖了搖手指。

霍華德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那你剛剛的行為是？”

“救助可憐的市民！”鹿彌插嘴。

“呵呵。”霍華德從沙發上站起來。

他跟安蘭德差不多高，兩人一個綠瞳，一個藍瞳，彼此氣勢洶洶地對視。

鹿彌毫不懷疑，下一瞬間，兩個人可能就會拳打腳踢。

為了防止沖突，他摟着安蘭德的腰，硬生生把他往外扯好幾步。

“放手！”安蘭德想把他也揍一頓了。

鹿彌提醒他，“在城市發生暴力行為，是會被記錄的。”

“啧！”

聽到了鹿彌的提醒，霍華德似乎也才冷靜下來。“安蘭德。”

“什麽事？少将！”安蘭德冷笑。

霍華德扔下一句話。“你有一天會後悔庇護這個小子的。”

安蘭德繼續擡頭，很是不屑地注視他，“不需要少将擔心，你只要管住自己就好了。”

霍華德按捺住自己的怒氣，拿起桌面上的水，一口氣喝完。随後他擦了擦嘴巴，擦過安蘭德離開。

“少将。”鹿彌叫住了他。

霍華德回頭。

鹿彌微笑，雙眼黑沉沉。“你還沒有回答我，我們曾經見過面嗎？”

霍華德也學着他的模樣，皮笑肉不笑。“見過。這個回答滿意嗎？”

鹿彌皺眉，張開嘴巴，還想進一步發問。

霍華德看着守在他旁邊的安蘭德，狠狠扯了下嘴角，随後朝着鹿彌行了個禮。“很榮幸能回答你的問題。”說完，他快步離開。

小店裏，其餘的人早就吓壞了。

鹿彌做好準備，睜着無辜的眼睛看安蘭德。

安蘭德懶得看他一眼，也起步離開。

鹿彌也趕緊拿起桌面上的飲料，喝了一口以後，跟上安蘭德的腳步。“蘭蘭，你怎麽會在這裏？”

安蘭德沒有回答他，依舊快步離開。

“你該不會是在辦公大那裏看見我跟着霍華德離開，所以跟蹤過來的吧。”咦，好惡心～

安蘭德依舊沒有答理他。

鹿彌的腳步停下，他望着那一個穿着整整齊齊的軍人的背影，實在是無法想象他是怎麽決定一腳踢飛霍華德的。“你再走，我就要滿街告訴人，你昨晚做了什麽事情了。”他慢慢道。

安蘭德的腳步一頓，随後回頭。

鹿彌看到他兇狠的表情，下意識擡腳逃跑。

安蘭德動作比他快，跑上去将他抓到。

“喂。”鹿彌發出抗議的聲音。

“你要是敢多嘴，我就讓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安蘭德這麽威脅道。

“好好好。”鹿彌敷衍，随後抓住他的衣擺。

安蘭德一無所知，将他揪着回到了家裏。

由于他們都在家，鹿彌難得有幸跟安蘭德一起進行了晚餐。

鹿彌将他遇見霍華德的經歷作為下飯的佐料，繪聲繪色地告訴了安蘭德。

“霍華德。”安蘭德用力地使用叉子，表情兇狠。“我總有一天要把他踩下去。”

鹿彌笑着為安蘭德加油打氣。

安蘭德看了他一眼，實在是讨厭他的笑臉。“關于我最近不再服用藍色藥丸。”安蘭德決定給他稍微說一下，“因為我不想我的另一個人格跑出來。”

鹿彌正在吃餐後的水果。“嗯？安安的出現是跟藥丸有關系嗎？”他聽起來對于這件事情并不是很關心。

安蘭德點頭，然後不再解釋。

鹿彌這一次沒有繼續問下去。

兩人之間安靜了一會。

“我還有其他的問題？”鹿彌又打破了沉默。

安蘭德擡頭看他。

鹿彌問他，“你昨天怎麽突然那麽有興致？”

安蘭德聽到了他的問題，放下叉子，走到了鹿彌的身邊。

鹿彌擡頭看他。

“啪。”安蘭德學着霍華德今天做的事情，将鹿彌的腦袋按到桌面上。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動作溫柔多了。

安蘭德低下頭，告訴他。“昨晚的事情你就當沒有見過，不然你死定了，知道嗎？”

鹿彌想點頭，但是發現自己的腦袋動不了。

“回答呢？”安蘭德不耐煩了。

“知道了。”鹿彌回答得很順暢。

安蘭德因此覺得他的承諾不可靠。

當安蘭德放開手，鹿彌又繼續笑嘻嘻地吃起水果。

“果然是個智商不高的小雞仔。”安蘭德鄙視他。

鹿彌的笑容一點一點消失。

他有一個秘密，告訴安蘭德的話，他一定就會覺得其實他聰明得不得了了。

鹿彌終于意識到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确實不屬于這個世界。

一開始只是懷疑。

按照他那個時代的發展，一千年以後的科技應該遠遠不止他現在所看到的那樣。

還有他所擁有的名字以及文化，也跟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鹿彌有了第一個猜測，我是其他世界的居民？

太多太多的疑點了，但是都被安蘭德的一個又一個的不可能給打回來。

創世神不可能逃過世界末日。

沒有車票的人不能逃過末日。

他回憶從前，他從來就沒有擁有過類似車票的東西。

那麽，他究竟是什麽？

一切只是他多想嗎？也許是創世神覺醒以後，這個世界邁入了正軌，創造了他不知道的歷史？然後一路前進，變成了現在的模樣？

他太想證明自己的假設是對的，但是這個世界不再有歷史，沒有任何的書籍與資料記述從前。他無法找到證據來證實自己的論點。

至此，鹿彌發現自己被這個世界困住了，用它的文化，用它的規則。

也許這樣就是最好的吧。

他從前是一個不懂愛情的混蛋，因此被上天懲罰，失去所愛，沉睡千年。再醒過來的時候，除了還清債務以外，沒有什麽特別的生存意義。

只是！

安蘭德，你為什麽要帶他去時間世界！

為什麽要讓他再遇見那個人！

鹿彌閉上眼睛，眼前浮現自己在時間世界裏，躺在綠洲的某一棵樹下，然後一個穿着裙子的女人捧着椰子出現在他的面前。

“我們是不是見過面？”女人疑惑。

鹿彌不解地看着她。

他裝模作樣，其實內心有結論。

是的，我們有見過面。

在某一個夏天，你穿着同樣的裙子。

“小少爺，我們要去喝一杯嗎？”

她的面容沒有太大的改變，如果正如翟艾伯所言，從他沉睡到現在過去了一千年，她怎麽可能還活着。

一個世界攻略者，在很多年以前，曾出現在他的面前。

這意味着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