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到遠方

說要做夢，現在還為時過早。

安蘭德抱着鹿彌，将他扔到浴缸裏面去了。鹿彌人還沒有安定，就先喝了一大口洗澡水。安蘭德覺得自己還是很好心的，他看鹿彌的腦袋完全浸入到水裏面去了，立刻将他拽了起來。

“咳咳。”鹿彌感覺頭皮發疼，因為安蘭德揪住了他的頭發。

“這是給你的第一個教訓。”安蘭德松手，拍了拍他的臉蛋。“不要以為你可以對我為所欲為。”

鹿彌還在咳嗽，不能回答安蘭德的問題，他覺得自己還沒有到對他為所欲為的那一步。

安蘭德蹲在他浴缸的旁邊，就看着鹿彌自己求生，等他的咳嗽聲停了，這才捧起他的頭。“洗頭發？”

鹿彌被他的手觸及，瑟瑟發抖。只是将他放下浴缸，安蘭德就下此狠手，他怕如果開始洗頭的話，自己會真的被按在水裏，被謀殺死掉。

安蘭德看他一臉慫樣，繼續憋笑。

鹿彌再也不敢在這種地方調戲他了。

幸好的是，安蘭德開始給他洗頭，動作輕柔，情緒穩定，看起來不會再殺掉他的模樣。

鹿彌一瞬間又安心了，他靠在浴缸的邊上，舒舒服服地合上了眼睛。

安蘭德看着他，貌若無心地問了一句。“你對我告白，還記得你的朱麗安娜嗎？”

鹿彌挑了一下眉毛，“知道。”

“因為她死了，所以你想要新的生活了。”

“嗯……”關于這個話題，鹿彌覺得難以啓齒。

安蘭德按在他頭皮上的手漸漸加重了力氣。

“我覺得她沒有死。”鹿彌說道。

“你又胡說八道了。”安蘭德沒有好氣。

鹿彌笑了一聲，姑且承認。“我是在胡說八道。”

安蘭德看不得他這樣的笑容。“合上眼睛，閉嘴，我要沖水了。”

鹿彌按照他的吩咐，但是安蘭德的動作實在是太粗魯，一勺水直接從他的頭上澆下來，他不可避免受到了傷害。

洗完了頭，安蘭德給他洗身子。鹿彌像是木偶一樣，完全沒有力氣地靠在他的肩膀上，任由他搓洗自己的身體。

“她對你而言，有多重要？”安蘭德繼續問。

他毫無前情的提問讓鹿彌一頭霧水，幸好鹿彌的反應能力出色，才能意識到他指的她是朱麗安娜。“我從前是一個混蛋，但是因為她，我願意當一個好人。”

安蘭德的動作一頓，随後将他推開，放回浴缸裏。“看不出你哪裏有想當一個好人的行動。”他嗤之以鼻。

“我很努力了。”鹿彌聽到他的反駁，立刻就不服氣了，“不覺得現在的我很溫柔，很體貼，适時還給相處的人展露能力的機會，不争不搶不鬧嗎？”

“那以前的你是怎麽樣的？”

“就跟我剛剛說的話反過來啊。”

“粗暴、自私、又争又搶又鬧？”安蘭德吐槽他，“你是小孩子嗎？”

小孩子鹿彌靠在浴缸上笑。

是的，就是這樣。可惜安蘭德說出來的這句話，把他形容成了一個熊孩子，但是鹿彌可不是熊孩子，他是壞人本身。

洗完澡，安蘭德站起來，抽出浴巾。他将鹿彌抱得嚴嚴實實，然後将他抱起來，繼續扔回床上去。

鹿彌頭發濕淋淋，身體也濕淋淋，就這樣滾在了床上。

安蘭德的膝蓋也抵在床上，他撐在鹿彌的身上，摸着他的臉蛋，面無表情地威脅道：“稍微給我明白事理一點，要是再對我有什麽別的想法，我就立馬親自送你去監獄。那裏多的是因為發/情而被關進去的低劣人員，你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嚯。”鹿彌發出意味不明的聲音。

安蘭德拿起枕頭，扔到他的臉上去，随即離開。

房間裏，黑貓睡着啦，機器人的眼睛在閃着光。

鹿彌突然下床，用腳将門關上。

機器人的視線一直在跟着他。

寂靜的空間裏，只有貓咪在睡夢中掃尾巴，發出了微些聲音。

雖然今天被教育了，但是好歹表明心意了。鹿彌心滿意足。

他回到了床上，正好對着機器人。

機器人的大眼睛裏有一點紅色的光芒。

它看着鹿彌，鹿彌看着他。

忽而，鹿彌笑了。

機器人依舊一動不動。

“平常我是裝作看不見的，今天似乎不行。”鹿彌笑着朝機器人走過去，他的手按在機器人的眼睛上面，準備将他的眼睛拆下來。

“請住手。”機器人立馬發出了聲音。

最低級的家務機器人應該是不具備語音功能的。

鹿彌的笑容不變，用力扯它的眼睛。

“請住手。”機器人第二次哀求他。

鹿彌不理會它，将它的眼睛扯了下來，電線被拉斷，機器人的眼睛裏火花一閃。

“喂，出來。”鹿彌踢了一下機器人的身體。

可惜被他暴力對待以後，機器人就立馬關掉了電源，不會再動了。

鹿彌加大力氣，再踢了機器人一腳。“你再不出來，我就把機器人扔到火爐裏面去，你猜，到時候你還能不能跑出來？”他惡劣笑着，甚至現在就想把機器兒給拖出去，施予極刑。

一瞬間，機器人重新啓動，并且做出了搖頭的舉動。

鹿彌用自己所謂動不了的右手，用浴巾裹着下半身，随即一屁股坐在床上。“出來吧，我早就知道裏面有一個人了。”

這一臺機器人，幾乎從鹿彌醒來之後就一直跟着他，它是最普通、最基礎、最低等的機器人，就算扔到C級城市去，恐怕也沒有什麽人會去撿。

這麽一個機器人，全心全意服侍着鹿彌。

鹿彌确實很感動，如果他沒有發現這個機器人的眼睛裏面有攝像頭，一直把自己的所作所為都偷偷錄下來的話。

鹿彌有一次想要故意使它停止運作，于是将房間內可以充電的地方都破壞掉了，一出門就将門關上，不讓機器人有出去的可能性。

他一直在暗地裏注意着，會來救這個機器人的會是誰。

結果，他看到了這個機器人打開，一個侏儒走出來，把充電的地方修好了。

“哈。”鹿彌在床上翹起腳，撐着腦袋看面前的機器人。

機器人在他的面前，停止動作好一會兒，接着，它認命了似的，将內部的門打開。

一個侏儒走了出來。

是一個醜陋的侏儒。

鹿彌看到他的時候，忍不住露出驚訝的眼神。

侏儒擡起頭，偷偷瞄了鹿彌一眼。鹿彌纖細又高，皮膚白皙，長相秀麗，跟自己完全是另一個極端。他看了他一眼以後，就覺得更加刺眼了，只是深深地低下了頭。

“你為什麽要裝作機器人？”鹿彌問。

侏儒搖了搖頭，不敢說一句話。

鹿彌起身，從床頭拿出上衣床上。他看着侏儒，沉默了一會兒。

侏儒害怕極了。

“你坐。”鹿彌招呼他。

侏儒繼續搖頭。“我沒有資格坐。”

鹿彌無語，他拎起侏儒，将他扔到椅子上去。“是翟艾伯讓你這麽做的吧？”

他還是不敢說話。

鹿彌都無語了。

“我是C級世界的下等人。”侏儒小小聲開口。“翟博士把我叫來，專門監視你的。”

“哈哈。”鹿彌沒有先問他為什麽要監視自己。“明明就有機器人，為什麽要讓人來。”

侏儒安靜了一會兒，說出心裏話。“因為只有人來監視人，才會有成效。”

鹿彌差點要為他這句話拍案叫絕，“你真厲害啊。”

侏儒還是第一次被稱贊，他抓了抓頭發。

鹿彌靠在床上，用打量的眼神看他。

“我不會說出去的！”侏儒怕自己被滅口，慌慌張張開口。“機器人我會修好的，錄影我會去編輯的，請你不要殺了我。”

鹿彌笑了笑，“說什麽殺不殺的，我不是那種兇暴的人。”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眼睛在閃着寒光。

侏儒覺得他是。“不要殺我，我會給你情報的。”

鹿彌聞言，将右手放在右耳的後面，做一副聽聽的樣子。他瞄着侏儒，笑容燦爛。

要是情報不怎麽樣，你應該知道自己的結局吧？

“A561鹿彌。”感受到無言的威脅，侏儒趕緊把自己從前偷聽到的事情告訴他。“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你從世界球裏面掉出來的人。”

鹿彌雖然早就猜出自己不屬于這個世界，但還是被他這句話給吸引住了。“從世界球裏面掉出來？”

侏儒狂點頭。

那是一年前的事情了。他身為一個低等的C級城市人，被A級城市的人特別招進A級城市，專門修理一些機器人不能處理的狹小地方的電子工程。

那一天，他一如既往，在地下的辦公室工作着。一群人捧着幾個球狀體，從他的面前路過。

他的視力很好，一下子就看清楚了。那一些水晶球裏面有各種各樣的風景，栩栩如生，仿佛是一個真的世界一樣。

就在那群人要在他的面前消失的時候，一個球突然摔到了地上。

他們立即慌了。

更叫他們慌張的是，球體落下，光芒萬丈，等光亮消失了以後，出現了一個人。

他躺在地板上，渾身散發出冰冷的感覺，身上都是雪漬。

之後，他們稱這個人為鹿彌。

鹿彌受到了嚴寒，生命機體快要停止了。

他們将他的出現上報，政府的高官翟艾伯出現，他将鹿彌送進了醫院。

被驗證的事實正展露在鹿彌的面前。

鹿彌一一與他核對自己背後的真實。

“我……來自其他的世界？”

“是的。”

“我只沉睡了一年？”

“是的。”

“他們在利用我？”

“是的。”

“為了什麽？”

“一級世界的數量正在急劇減少，接下來就是二級世界，最後是三級世界。而你能從毀滅的世界逃出，是人都會想要得到原因的。如果守序世界有個萬一，世界神可以逃脫，那守序世界随時可以複活。畢竟，決定世界的是創世神。”

鹿彌盯着他。

“你時日無多。”侏儒說了最後的訊息。

鹿彌得知了消息，只有一個結論，他要逃，否則他不知道這個世界的人還會對他做出什麽。

“安蘭德不知道這件事情。”侏儒知道他在乎的是什麽。“他只是接下了與我差不多的命令，彙報你的行為。”

鹿彌覺得自己病入膏肓。

他下一個念頭是。

他要逃，帶上安蘭德一起，到遠方長廂厮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