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鞋子

盧氏擡起頭，遲疑的看了陸潛淵一眼，眼中有驚懼，有害怕，也有一分期待，這一瞬間她整個人都活了過來般，不在像從前那樣呆呆木木，只是不死而已。

陸潛淵愣了愣，問道：“你心悅于那人？”

盧氏含羞帶怯的點了點頭，如二八少女那般情窦初開，臉如桃紅。

陸潛淵又問道：“你可曾心悅過我父？”

盧氏有些遲疑的看向陸知若和陸綿綿，許久，搖了搖頭，直起身子，道：“我未曾心悅過老爺，嫁與他，只因他是老爺，而我只是個丫鬟，燒綿綿，丢知若下水，只因她們都不是我心愛之人的孩子。”

說着，她便嘤嘤的哭了起來。

陸潛淵皺着眉，問道：“你可曾做過對不起父親的事？”

盧氏死死的搖頭，聲音不由加高，道：“沒有，決定沒有。”

陸潛淵點了點頭，也未說信與不信。

陸綿綿站起身，走到陸潛淵身邊，居高臨下的看向盧氏，淡淡的問道：“我們在你心中算什麽？”

她的聲音平靜到根本不像在問自己的事，更不像與自己的母親說話。

盧氏羞愧的低下頭，不敢看陸綿綿的眼，她低聲喃喃道：“綿綿，對不起。”

是她的錯，娘為了大哥賣她的時候，她沒有反抗，臉說個“不”字的勇氣都沒有。

老爺要納她的時候，她也沒膽說不。

她一身的怨氣，只敢發洩到兩個孩子的身上。

就像她娘将生活的所有苦難都發洩在她的身上那般，可惜的是她的一雙女兒生來便與衆不同，不是她能駕馭的。

陸綿綿嗤笑一聲，卻沒再說什麽。

陸潛淵看向陸知若，問道：“你怎麽看？”

陸知若捏着一塊點心送入嘴中，看向陸潛淵，不在意的說道：“她與我無關。”

盧氏沒資格當她的親人，她還閑到去管一個陌生人的閑事。

陸潛淵點了點頭，看向陸德音，問道：“德音？”

陸德音憤恨的說道：“她倒是可惡，竟敢奴大欺主，那樣對待二姐三姐，要我說，便直接将人提賣了，也別讓她再污了姐姐們的名聲。”

盧氏猛地擡起頭，雙眼大睜，看向陸德音，大喊道：“不，我可是她們的母親，我怎麽對她們，都是我自由。”

她不願再被賣一次，她熬了二十多年，陸源也死了，為什麽就不能還她自由身？

她這輩子也沒害過什麽人，老天爺為什麽要這樣對她？

陸潛淵一個茶杯砸在她的腦門上，冷哼道：“你倒是很大的臉，竟敢妄稱我陸家姑娘的母親？”

盧氏将頭埋在雙腿之前，整個身子縮成一團，說不出的委屈。

陸知若微微嘆了口氣，道：“大哥，給她弄一張戶帖，随她心意去吧，若是她敢做對我們家不利的事，抓回來，當逃奴，打死便好了。”

這麽僵持下去，也沒什麽意思。

陸德音不可置信的看向陸知若，道：“三姐，我們就這樣饒了她？”

陸知若笑笑，道：“她生我與陸綿綿一場，賞她一張戶帖，便當還了她生育之恩。”

不可否認，盧氏懷了他們十月，為了他們，辛苦過一場。

更重要的是，這般做以後他們都不用看見她。

陸潛淵看了陸知若一眼，問道：“當真？”

陸知若點了點頭。

寧子喬看向陸知若，心中有點說不出的微妙感覺，“你若不喜她，殺遍罷......”

聽見他的低聲話語，陸知若心中有些詫異，笑道：“若我殺了她，你可幫我處理後續？”

寧子喬微笑着，點了點頭。

這一刻，二人有些說不出的默契。

世人欺我，我便刀劍相向。

聽見二人這話，盧氏擡起頭，驚魂未定的看向二人，道：“殺人是犯法的！”

陸潛淵眼皮都沒擡一下，道：“我殺個逃奴，誰會管？”

家奴是不可殺，但若家奴生了逃意，抓獲過程中，出了什麽意外，也是沒人管的。

這話題有些沉重，讓陸知若心情也跟着煩躁起來，微微嘆了口氣，站起身，道：“我出去走走，你們決定就好。”

盧氏連忙爬上前，抓着她的裙角，道：“知若，你別走。”

這屋中之人，就她心最軟，也唯有她能救她。

一開始，她便不該想讓他們舍她幾鬥米糧，給她送嫁。

她不該那麽貪心的。

陸知若低下頭，看着這個與她血脈相連的少婦，癡癡笑了笑，伏下身，将裙角從她手中抽出，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出了房門。

盧氏在她身後大喊道：“陸知若，我懷你十月，你便這般對我？因為你在肚中，我夜夜不得安眠，半夜驚醒，因為你在肚中，我吃什麽吐什麽，日日煎熬。陸知若，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啊？”

陸知若腳步微微一頓，卻沒回頭，繼續向前走去。

或是她這人天生，親緣淡吧。

真心對她的，不長壽，死在她的眼前，讓她心痛。

想利用她的，卻長壽得很，日日在她面前晃悠，讓她心煩。

寧子喬看着眼前的落寞的身影，一時也不知能說什麽，他從未安慰過人，可卻也不願見她如此，張了張嘴，出口的卻是：“我陪你打一架吧？”

陸知若轉過身，笑意盈盈，道：“好啊。”

話音剛落，便舉着拳頭向他襲來，寧子喬身形微動，險險避開。

陸知若轉了過身，又向他撲去，笑道：“你若不出全力，打着也沒意思。”

說着，便擡腿向他踹去，寧子喬見她攻擊的地方，只覺全身發疼，連忙死死抓着她的腳，黑着臉說道：“別攻中下。”

陸知若是笑非笑的掃了他那兒一眼，道：“不攻中下，你怎麽會用真本事和我打？”

寧子喬：“......”不盡全力，就要他斷子絕孫，這架，他還真不想打了。

“不打了。”說着，便松開陸知若的腳。

陸知若：“舍得放手了？”

寧子喬滿頭黑線，什麽叫舍得放手？

一雙髒兮兮的鞋子，還當他舍不得？

“你的鞋子多久沒洗了？”

此話一出，陸知若的臉瞬間通紅，喏喏道：“我天天上山，鞋子上有些污泥，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