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6章

一抹紅昏爬上了趙青寧的臉頰,太子将她這個反應看得清清楚楚,胸中有一股氣流在竄動。如此溫馨的場面當然要加以利用。

太子伸手握住趙青寧發紅的手,拉至胸前,掏出手帕輕輕擦拭水珠,平靜的道歉,“是我太大意了,等到了宮裏,咱去禦醫那裏拿點藥擦擦,至少也得盡快消腫。”

一個溫柔、懂得關心愛護自己的夫君,正是趙青寧心中最理想的人選,而此時此刻,這個男人,這個擁有太子之稱的男人,他做到了。

臨嫁前,母親大人說過,說你這個在鄉下長大的孩子,竟會坐上太子妃的位置,鐵定是你那死去的爹在天有靈,然後又悲切的警告,說你這個孩子雖野慣了但心地善良,可千萬要記得,皇家的男人最無情,你可千萬不要随随便便的把你那顆善良的心陷進去,否則,你這一輩子就要參與宮鬥,永遠不得安寧啊。

就在趙青寧思胡亂想間,馬車已經進了宮,在朱批閣院前停下,太子沒忘記在馬車上說的話,當即吩咐迎駕的宮人去禦醫館取燙傷藥,趙青寧心口一熱,幸福的感覺尤然而生。

如果,他會對她笑一笑,那就更完美了。趙青寧心中美滋滋的想着。

“太子妃在想什麽?是身體不舒服嗎?”見趙青寧失神的樣子,太子不禁上前問道。

每次走神都被抓到,好失敗呀。趙青寧木吶的搖頭,一抹不好意思的淺笑印在臉上。齊昭元示意她一同離開,趙青寧下意識跟了上去,進宮面聖的事才回到腦子裏。

想到面聖,她有點膽怯了,“太子,我們現在就要去見皇上嗎?”

趙青寧不知道,她這句話讓太子受到刺激了,太子猛然轉過身,趙青寧整個人撞了上去,可憐的小鼻子堅堅實實的被他硬朗的胸膛給撞到了。

這個太子妃怎麽會如此咋咋呼呼?齊昭元扶着她的肩膀問:“有沒有事?”

趙青寧捂着鼻子,痛得淚在眼裏打轉,她倒是強忍着搖頭,“沒事,沒事,一會兒就好,不要緊。”心中暗道,我一天到底要為這個人傷多少次才夠呀?

“真沒事嗎?你确定?”

趙青寧搖了兩下頭,突然叫道:“娘親大人,我想吃紅燒肉。”帶着哭腔,趙青寧強忍着痛沒頭沒腦的冒出了這麽一句讓人噴飯的話。

此言一出,衆人皆驚。

還好,還好,看來趙無敵這個光榮稱號沒白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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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我好了,你們別跟看怪物似乎的盯着我。”她倒是無所謂,可把一旁随行的丫環們吓壞了。

“是我大意了,還是請個禦醫看看吧。”太子扶着她的手臂,雖然臉上沒什麽表情,但倒是真的關心。

“別,禦醫們保守,總得說個不良症狀才會放過我,我明明就沒事,幹嘛要讓他們詛咒我,況且現在,面聖事大,再耽誤時間下去,保不齊皇上會不開心。”

她說的話倒是事實。太子見她果真不像有事的樣子,才放棄了請禦醫的念頭。

“對了太子,你剛才是有事情要對我說嗎?”話說鼻子要真沒事是不可能的,痛啊,但自己這才頭次進宮,可不能惹太多麻煩。

臨嫁前母親大人就說過,做了皇家人,千萬要少惹事,要學會獨立自強,能自己扛的事情,就別推給別人,要樹立榜樣,将來才能母儀天下。

“是的。”齊昭元放開了趙青寧,将手背于身後,目光從趙青寧的臉上移開,對趙青寧囑咐:“待會兒見了父皇,你別一口一個太子的叫我,咱們都稱呼對方的名字吧,你叫我齊昭元或者昭元都可以,我便叫你青寧,你沒意見吧?”

換了稱呼就代表感情增進一步,娘親大人料事如神啊。

趙青寧頻頻點頭,嘴角不由自主浮上淺笑,這樣不設防備的笑,讓他想起了一個人——昭然。

“還有,皇上這個稱呼是別人叫的,你作為太子妃,應該改稱為父皇,記住了。”

趙青寧不好意思的撇撇嘴,将頭稍稍低了下去。齊昭元松了一口氣,不明白自己為何此時竟有這麽好的耐性,花費這麽多時間跟她說這些她自己本就該注意的問題。

在進朱批閣門前,齊昭元停下腳,伸手握住了趙青寧的手,接觸到他冰冷的手指,趙青寧的心跳漏了一拍,忍住去看他的欲望,只是在心裏小聲的自語,一個人男人若是手指冰冷,那麽他的心也一定沒有溫暖。

他怎麽了?為什麽他會這樣?

面聖的時候,趙青寧和齊昭元一臉笑意,跪拜、請安、領賞,他們默默的完成和接受,只是,她總會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忍不住去看身邊齊昭元的臉,他的臉上,永遠都是那麽淡定從容,似乎,對任何事情,他都可以做到默不關心,或不聞不問。

六歲的時候,她生了一場大病,病愈之後,人已身在鄉下,正好那是個冬天,她看着滿天的雪花飄飛,将天地連接,幹淨透明得将世界染亮,那一刻,她脫去了大小姐的身架,扔掉了任性嚣張和壞脾氣。

幾年下來,她的所作所為雖然不符合常理,但性子變得單純灑脫,她悟出了一個道理,只有一個人在經歷過最痛最痛的事情後,才會轉性,自己因為大病而愈,性子變得活潑開朗,而他,他在經歷痛苦後,卻變得學會掩飾,将一切的真實包裹起來,不讓人知。

回程的馬車裏,齊昭元感覺到了趙青寧的變化,好奇的看了她一眼,她眉間的乖巧全無,倒似有了心事一般,目光有些呆滞,頻為憂傷。

“你怎麽了,見了父皇之後性子就這樣,是鼻子和手還在疼嗎?”

趙青寧掐斷了回憶,心想他明明是個懂得關心人的人,為什麽永遠都那麽輕輕淡淡的聲音,千年不變。

自從回府後,齊昭元便一頭紮進了書房,而趙青寧的心情卻一整天都在糾結,她在權衡着娘親大人交待的話,最後為了自己不違背誓言,又能讓娘家那些人放心,她只好勉為其難的做了個決定——即來之,則安之。

骨子裏,趙青寧是倔強的,鄉下的生活造就了她自強不息的性格,讓她學會接受挑戰,勇敢面對,所以,她在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去思考怎麽樣能溫暖那只手、捂熱那顆心時,做出了她人生中最大最長遠的決定——做個賢妻良母。

這一決定,總算讓她有了幾分精神,她籲出一口氣,臉上有了篤定的笑容。

趁着太陽未下山之際,趙青寧尋來一把鋤頭,帶着兩個丫環出了太子府,由于舉動怪異,敏秋怕出事,趕緊告訴李南,讓李南禀報給了太子。

齊昭元讓李南出了書房,心裏想着趙青寧扛鋤頭出府的事,不禁皺眉嘆道:“這個太子妃,難不成根本不是省油的燈,看樣子倒是淨如白紙,莫不是骨子裏也像那個女人一樣,早晚會将這太子府鬧得雞犬不寧?”

*****

夕陽色好,清風拂柳,趙青寧沉浸在自己的喜悅中,手裏捧着一個碗,一路小跑進了齊昭元的書房。

“昭元,你看我給你拿來了什麽好東西。”夫妻之間應該要有一方主動,趙青寧已經決定了由自己主動靠近他,用愛和快樂來化解他的心病。

齊昭元正在奮筆疾書,對國防大事記錄下自己的觀點,卻不料趙青寧不請自來,打斷了他的思路。當下立即皺眉,陰冷的目光直直盯着眼前帶着笑容的趙青寧。

在辦公的時候,被人打擾是他最忌誨的事。

迎來齊昭元如此冷淡又厭惡的目光,趙青寧的笑容僵住了,心突突的狂跳,端着碗的手在顫抖。

“李南。”齊昭元怒從心起,扔下筆,站起身對着門外大喊,這一喊,趙青寧手中的碗已經掉在了地上,她整個人驚恐不安看着齊昭元。

李南匆匆跑了進來,咋見太子妃傻傻的站在那,心中大驚,趕緊下跪,“參見太子、太子妃,屬下該死,屬下該死。”

為什麽該死?這是地獄嗎?趙青寧從驚吓中回過神,又聽到了她最不想聽到的該死二字。齊昭元板起了臉,濃重的墨色染了上去,趙青寧只感覺自己已從人間掉到地獄。

我做了什麽?他為什麽反應這麽激烈?難道對于他來說,我從頭到尾就是個煞星,站在他面前就會讓他生氣、厭惡和痛恨嗎?

即是如此,我何必拿這張熱臉來貼他的冷屁股,那什麽賢妻良母的終極目标,我趙青寧不幹了,管他受過什麽傷,讓一切計劃随時改變吧。

強忍着委屈,趙青寧冷哼一聲逃離了書房。

“趙青寧,你就是個賤骨頭,沒事找事幹還惹了事,活該被人嫌棄。”趙青寧對着地上呸了一口,又對着即将隐去的太陽發誓:“齊昭元,我趙青寧要是以後再幹這種對你好的無聊事,我就永遠不用趙無敵這個稱號。”

黃總管傳來話,說晚膳已備好,請太子去膳廳。齊昭元在走過趙青寧掉了碗的地方時,聞到了一股清淡的藥味,他心中一驚,低頭看着糊在地上的膏狀物時,眼中有了幾分疑惑。

“李南,李南。”對着門外将侍衛喊了進來,齊昭元對他吩咐了幾句,李南領了命快步離去。

偌大的膳廳裏,齊昭元坐在桌旁,看着眼前的美味佳肴,不禁皺起了眉頭,對黃總管說的話有了些怒意。

“跟你說了多少次,府裏的飯菜盡量粗簡,為什麽今天的菜又變成了大魚大肉。”

黃總管原本就不安的臉上,在聽到齊昭元的話後更加難看,跪道:“奴才該死,這,這都是,是太子妃吩咐奴才必須安排的。”

“什麽,又是太子妃?”此時,齊昭元食欲全無。

“是,太子妃吩咐奴才安排這些有營養的膳食給太子補身體,奴才不敢違抗。”

補身體?

答案竟如此出人意料。齊昭元眼光有異樣,看着這眼前的大魚大肉,‘補身體’這幾個字讓他的心漸暖,食欲在恢複,不由得拿起筷子,挾了一塊魚肉放進嘴裏。

她是在關心自己,一定是的,但,是真還是假?想起那日蘭玉事件,齊昭元不禁懷疑。

“為何不見太子妃來用膳。”習慣了一個人吃飯,若不是剛才提到太子妃,齊昭元倒真忘了從今以後應該會有個人坐在自己的身邊一起用膳。

“回太子話,太子妃回了話,說今晚不想吃飯,方才已經睡下了。”

眯着眼,齊昭元放下了筷子,心裏想着趙青寧定是開始了鬧脾氣,是故意做給自己看的。唉——,太子府終究是個多事之地。

滿滿一桌子的菜,他卻再也吃不下一口,吩咐人撤了菜,出門就碰上了李南,齊昭元複雜的臉色,眼裏升起了一絲擔憂。

“太子,禦醫說......。”

聽完李南的回話,齊昭元整個人一震,愣在當場。

作者有話要說: 精彩的還在後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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