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7章
月明清亮,美如畫,柔如水,将人間萬物溫柔的呵護在懷裏。
齊昭元推開了房門,背後的月色印着他高瘦的身材,透着一股悲傷,不由得讓人心生憐愛。
房裏很安靜,走進去,才聽到床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齊昭元将目光鎖在床上抱着被子睡覺的趙青寧身上,粉紅色的衣裙下,身體随着她的呼吸而起伏有序。
李南從太醫那裏得知,她晚飯前去書房,端着的碗裏盛着的是治療外傷的藥,只是普通的三七和艾葉混合搗碎而已,可自己敏感的神經,竟懷疑那碗藥有毒。
習慣了省吃儉用,要為百姓減少負擔,又因為自己不知是她特意吩咐下人做的好菜,只為給自己補身子而惱怒的事,齊昭元心中既溫暖又愧疚。
只是這份心意,到底是虛是實?她表面的天真無邪又是真是假?
“娘,我要吃紅燒肉。”
趙青寧夢呤一聲,爾後翻了個身并未醒來,齊昭元見她模樣純真,心中更加模糊不清。
昨晚洞房逃了過去,齊昭元想到這事又有些不安,站在床前竟不知接下來自己要怎麽進行,畢竟,歡愛那事,需兩情相悅,所以,他在考慮要不要留在這間房中。
一翻思想掙紮,最終,齊昭元選擇了離開。
月光,将他的身影越拉越長,直到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因為晚飯沒吃,趙青寧的肚子不聽話的在半夜唱起了空腹歌,這挨餓的感覺真的不好受,趙青寧坐起身子,埋怨齊昭元沒給自己好臉色,害自己連晚飯都吃不下,真可惡,克星出現了。
那麽現在,是繼續忍着餓睡到天亮,還是趁夜摸黑,到廚房尋找大魚大肉,狠狠的吃一頓呢?趙青寧困啊,困得不想動,但肚子的叫聲在催她快快行動,于是,她只能強打精神,出門覓食。
“媽呀——”
夜黑風高,孤鳥悲鳴,趙青寧抱緊身子一陣顫抖,害怕得趕緊又将門關上,一骨碌爬上了床,被子拉過頭頂,将身子包了個嚴嚴實實。
天知道,其實趙青寧最怕黑,所以,就她那小膽量還是認栽了吧,老老實實忍着,盼着天快快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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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趙青寧吓得睡不着,忍着餓,那邊書房裏,齊昭元寫寫看看,清理荒廢了好幾年的國庫帳目,就這樣不眠不休,直到天露微光。
放下筆,齊昭元滿意的合上帳本,這一夜總算沒有白費,很順利的就将帳目理了清楚,只是國庫如今財産甚少,今年各地夏糧收成又不好,不知這個冬天老百姓要怎麽度過。
但是現在,肚子不争氣的叫了幾聲,才想起昨夜粒米未進,也不知這麽早廚房有沒有人做東西吃,倒不如先去看看吧,有個冷饅頭也是不錯的選擇。
想罷起身,消瘦的身子骨透着凄涼,将孤獨演義。
天微微亮,晨霧未散,走在安靜的長廊落院中,仍能感覺到絲絲涼意,齊昭元不免将衣領拉緊,尖瘦的下巴顯得整張臉都被拉長,泛白的皮膚看不見血色。
緩步行去,突然在視線中出現一抹身影,那身影快速的閃進了後院,消失不見。
警戒之心陡然升起,齊昭元的目光轉為陰冷,悄悄跟了上去。待他小心進入後院時,已看不到那個鬼鬼祟祟的身影,他小心探視四周,卻聽得砰的一聲響起,頓時看向聲源處——廚房。
有賊,難道進廚房是要幹些下毒之類的惡事?齊昭元握緊了拳頭,發誓絕不會讓這賊逃脫。
輕步靠近,從門縫往裏看,看到一個披頭散發的背影,白色的衣服及地,怎麽看怎麽像一只鬼,但是,齊昭元從來不信邪,鬼神這類的話對他來說都是唬弄小孩兒的,那麽現在,他要讓這只企圖不良的鬼現出原形。
打定主意,齊昭元退後一步,目露兇光,面如惡煞,然後使盡全力一腳踹開了廚房的門。
“女鬼”受到驚吓,回頭慘叫一聲,只見她雙眼睜大,如臨死亡般恐懼之态,手拿着食物塞在嘴裏來不及取出,就這樣身子一軟,雙眼翻白的倒了下去。
那張臉雖然只見過幾次,但他可不會忘記,所以,在确認這女鬼是趙青寧之後,齊昭元的心吧吧吧的摔地上了。
“青寧。”走上前去一看,趙青寧啃了一半的雞腿掉在手邊,嘴裏塞滿了來不及吞下肚的雞肉,齊昭元這才知道,原來她不是賊,而是像自己一樣來找食物的。
趙青寧已經被吓昏了過去,齊昭元有些後悔,趕緊的抱起她回房,又吩咐黃總管去請大夫,叫來丫環一旁侍候,一顆懸着的心倒是放不下來,但願趙青寧沒事,否則自己可真的會內疚啊。
一大清早,估計她根本想不到吃個東西也能被吓成這樣吧。
大夫檢查一番,斷定趙青寧只是被吓昏而已,等醒過來自然就會好,開了副鎮定安神的藥便離開了。趙青寧一直躺着,丫環仆人倒是寸步不敢離開,齊昭元見他們也沒事,便讓他們都離開各自忙去。
一大早偷偷摸摸找吃的,他對這個行為怪異的趙青寧倒是更多了幾分好奇,但又不明白了,從在花轎将她扶下來開始,兩人生活在一起才兩天而已,為什麽她能這麽快的親近一個人?
一個出身高貴的大小姐,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她不是應該高傲冷漠的對仆人呼來喝去嗎?為什麽自己動手做這做那?
這些問題,齊昭元真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到,他哪知道,趙青寧六歲就去了鄉下,在鄉下生活了十一年,什麽沒幹過,所以才得玩伴們送了個光榮的稱號——趙無敵。
既然想不通,那就不想,時候到了自然會知道答案。齊昭元出了房間,在小廳裏找來侍衛李南,吩咐他去辦些公事,他便無所事事的賞起了風景。
由于大婚期間,皇上沒給他安排事情,倒是把他閑得慌,不過腦子裏可沒閑着,他正在想辦法怎麽樣能讓百姓平安的度過這個冬天。
“娘,我要吃紅燒肉?”
一句标志性的話從房裏傳來,打斷了齊昭元的思緒,此時聽到這句話,他心中緊崩的弦盡然瞬間松了,嘴角不自由的露出一抹笑意。
這一改變,他自己竟沒有察覺,只是擡步向房間走去。
“鬼啊——”
齊昭元一出現,就傳來了趙青寧的恐怖怪叫,然後三兩下跳上了床,拉緊被子将頭和身體包了起來。
“青寧,是我,快把被子拿下來。”趙青寧那一聲慘叫,倒讓他慚愧,所以,他只好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麽冷,能讓趙青寧安下心來。
許是聽到了熟悉的聲音,趙青寧将被子拉低,露出了眼睛,含着淚,可憐兮兮的看着前方,他看到了齊昭元,确定是齊昭元站在那,才呼出一口氣,原來廚房裏遇到的人就是他。
昨晚的事,趙青寧可是永生難忘,所以,她跳下床的第一句話就是,“離我遠點。”甩了冷臉給齊昭元,她鞋也沒穿的就要走。
齊昭元突然不知怎麽面對,這句離我遠點的話,讓他心中不是滋味。
趙青寧聽不到反駁的話,回頭看來,不禁心中暗叫,為什麽明明是你傷了她,才一個晚上他就像是失憶了一樣,敢情昨晚她做夢跟他算過了帳似的。
剛想破口再罵一句,突然瞥見他手掌纏着紗布,趙青寧哼了一聲,轉身又要走,身後飄來一句話:“謝謝你的藥。”
藥?趙青寧又是一回頭,看見齊昭元臉上有不好意思之态,他說謝謝她的藥,那麽他手上敷的藥是我昨天下午辛辛苦苦去山上采來的嗎?
齊昭元将手擡起,看了看道:“昨天是我太過分了,跟你道歉,對不起。”
對齊昭元的話趙青寧直接當成他在故意示好,哼,她才不會這麽容易上當,要不是謹記着誓言,她早就上前給他一巴掌,然後揪着他的脖子大罵三天,讓他永遠對她俯首聽命。
“你是太子,高高在上,我就是個草民,所以你的道歉我承受不起,留着自個兒吃吧。”趙青寧從鼻子裏又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哎——”
“草民有名字。”趙青寧回過頭瞪着齊昭元,完全不掩飾她憤怒。
齊昭元想解釋什麽,可話到嘴邊又無法啓齒。所以,他整張臉又變得冷漠無常。
“我呸,我就知道你這個人陰晴不定,表裏不一,還假惺惺來示好。”
“我沒有。”
“還敢插嘴。”趙青寧索性吼了一句,“告訴你,離我遠點。”趙青寧再不給他講話的機會,憤然轉身,快速的逃離了房間。誰要跟他這個壞人做夫妻,看來她趙青寧是上輩子就開始瞎了眼的。
*****
風中落葉幾片,悠悠然。
齊昭元站在樹下已經不知道有多久了,只知道,從房裏出來之後,他就不由自主的來到了這裏,這個院子,是屬于一個叫昭然的女孩子專有的。
她活潑可愛,長着一對會笑的眼睛,這院子就是她最喜歡的地方,只因為這裏有一棵楓樹,每當秋天的時候,紅色的楓葉飄飛之時,她便在樹下翩翩起舞,和着滿天的楓葉,把無數的快樂帶給了他。
齊昭元仰頭笑道:“昭然,你說過一句,一個不會愛別人的人是孤獨的,一個得不到愛情的人是寂寞的。可我現在,到底是個什麽狀況?我可以當作她不存在,可老天爺有病,偏偏讓她三不五時的出現,我讨厭她。”
拾起一片楓葉,齊昭元将它貼在心口處,然後閉上眼,似乎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仿佛昭然就在身邊。
悲也好,傷也好,再也不會見到的人永遠只能懷念,昭然、暖心、母親,那個害你們的女人已經死去,但願你們安息,來世,不要生在富貴人家,做個快樂自由的山村民婦就好。
作者有話要說: 月月想說,月月是元元和寧寧的親娘,所以真不忍心虐他們,更何況元元在青寧之前受了太多的傷害。所以,這個文也許大概可能會甜蜜多一點,但不排除後期......額,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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