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４３結局

齊昭元不是不知道趙青寧的心結，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麽樣的方式替她解開。有些事情，連他自己都無法面對，更何況趙青寧。

冬天的夜裏，總是冷風倒灌，整個房間是那麽清冷。

她在外屋住了一個多月，這麽冷的天她是怎麽度過的呢？

他好奇的出了房間，輕輕的踩着腳步，借着屋內的月光前行，在地上的某個角落裏，地上側身躺着趙青寧，她縮着身體，窩在被窩裏，看姿勢睡得很不安穩一樣。

這一幕抽痛了齊昭元的心，這一個多月來，他從來不知道，她的夜裏是在這裏度過，一個人孤獨的躺在角落裏，不喊苦，不怕冷，從不讓他擔心。

他想到了一句話，世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天涯海角，而且明明伴在彼此身邊，卻不知道好好珍惜。

他總是害怕不敢面對而讓她糾結着心情。卻不曾想過，她心痛背後的渴望，只是坦誠相對。僅此而已。

他轉身離開，從房裏抱了一張被子小心的給她蓋上。又看了她許久，才不舍的離去。

第二日，難得的陽光明媚。齊昭元起得早并沒有吵醒趙青寧，一個人去院子裏的菜地旁曬太陽。他第一次有了一種田園生活的感覺，望着那塊菜地，仿佛看到趙青寧背上背着個孩子，正在鋤草。時不時的哄哄吵鬧的孩子，時不時的抹着汗水。這幅畫，就此定格在他的心裏。

他想，這輩子他不能給她這樣無憂無慮的田園的生活。但無論如何，他有責任有義務，也必須讓她過得幸福。

趙青寧醒過來的時候，看到身上多了條被子，愣了半響，卻是又喜又憂。回到房間裏，已經看不到齊昭元。又不免有些失落。

喂飽了池塘裏的魚，她去了趕書房，仍不見齊昭元。也不見李南。不過想着他身體已好，怕是進宮去了，便也不再擔心。帶上蘭玉，去西山抓只雞回來晚上炖着吃。

可喜的是，抓了只雞不說，還發現了幾個蛋。她自想着這回有了下蛋的母雞，以後便能一直吃到雞蛋和雞。如此甚好。

“太子妃，這回咱就不愁拿什麽換小雞了。有了這些蛋啊，以後咱太子爺天天都能吃到炖雞。多好哇！”

趙青寧故意皺眉，“怎麽盡想着太子爺，把我這個主兒給忘了呢？”

蘭玉輕輕拍嘴巴，笑哈哈的握住主子的手，“奴婢所想可都是太子妃所想，望太子妃千萬別責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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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青寧搖頭無語，吩咐蘭玉把雞和蛋拿去廚房，她自己便回了房中。

饷午時，趙青寧正在房裏整理衣物，敏秋敲開了房門。趙青寧見她神色有些不同于往，又一直微微低頭，不禁有些驚訝。

“敏秋，有什麽事嗎？”

敏秋行了禮，低頭站好，“回太子妃，太子譴奴婢來傳話，請太子妃随奴婢去一個地方。”

“哦？”趙青寧愣了愣，停下手中的活兒，細細看着敏秋。不知道為什麽，她的心突然就開始砰砰跳。但也沒什麽遲疑，還是跟着敏秋離開房間。

兩人一直走到後院，這是太子府最後一個院子，仍不見齊昭元，趙青寧便有些不安。

“敏秋，太子到底在哪裏？”

敏秋沉了一口氣，有些為難，指着一道帶鎖的門道：“從此門進去，便能見到太子爺！”

“這不是太子府的另一個後門嗎？怎麽，太子出府了？”

敏秋搖頭，走了過去，卻不回答趙青寧的話，而是一直低着頭，“此院已封了好些日子，除了太子，任何人不得入內。太子妃只管進去便是，太子已等待多時。”

“什麽？”趙青寧隐約覺得進入這個門以後，一定會發生某些事。至于是什麽事，她不敢胡亂猜想。

“奴婢先行造退，太子妃請吧。”敏秋退後幾步轉身離開，不顧趙青寧的呼喊。

平時少有人來的後院，此刻更加顯得寂寞。寒風吹來，更讓人覺得冷。

心裏做了會兒思想鬥争，她吐出一口氣，把門打開。首先印入眼中的是一棵楓樹，深冬時節，地上鋪滿了落葉，一片素紅。這蕭瑟風景，卻不知為何透出一股溫暖。雖然寒風不斷，卻因為了那風中飄飛的紅葉而讓人暖心。

趙青寧揣着懷疑和好奇走了進去，站在楓樹下，擡頭看了半響。才朝着那扇虛掩的大門走去。她不知道這裏藏着的是什麽秘密，但她想，不論是什麽，她都能面對！因為，她早就做好了接受一切的準備。

房裏有燃燒的香火味，趙青寧不禁皺了皺眉，想着這裏應該祭拜着什麽人。于是推開門跨了進去。房間裏收拾得很幹淨，看得出經常有人來打掃。随着視線放大，她看到了右側的位置供奉着幾塊靈位，便好奇的走了過去。

祭臺上共有三塊靈位，最前面那塊靈位上寫着“慈母陳氏之位”左邊的小字是“不孝兒昭元立”。趙青寧驚了一下，原來這裏祭拜的是她從未聽人說起過的婆婆之位。目光轉到一旁，靈位上刻着“幺妹齊昭然之位”。這個意外讓趙青寧吓了好大一跳，因為，她從來不知道齊昭元還有一個妹妹！

可是，更讓他吃驚的是，最靠後的那塊靈位，上面刻着“愛女暖心之位”。這一驚讓她立刻退後了數步方才站穩。卻是無法回神。

她從來不知道，他有妹妹，從來不曾聽說過她的母親，更沒有聽說過，他還有一個女兒。可為何他已經成家，卻從來無人提及？

左邊屏風後有腳步聲傳來，趙青寧側頭一看，砰砰跳的一顆心就要蹦出心口，定定看着那個安然走來的人。看到他坦然的樣子，她忘了要猜測他的過去發生過什麽事情。

“青寧，我知道只有讓你知道過去的我都經歷過什麽，才能解開你心中的結。”

趙青寧木納的搖頭，“不，我不想知道了，你不用跟我說。”她咬着牙忍住淚水，只是覺得這一刻那麽壓抑，眼前的齊昭元，也異常的冷靜和漠然。

齊昭元看着趙青寧，最終是移開目光，嘆了一口氣。“青寧，這是我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你千萬不要說不，否則以後你就沒有機會聽我講過去的故事了。”

“過去不管發生什麽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昭元，我不想知道，以後也不會再問任何人。你不要說。”

而此時的齊昭元，卻只是看着趙青寧後笑了笑，伸手擦掉她流下的眼淚。“我都還沒開始講故事，你就開始哭，你小心別等我故事沒講完咱們太子府已經洪水泛濫。”

他的嘴角挂着柔柔的笑，眼波微動，看上去倒像是輕松之态。

趙青寧無言回話，默默的凝望他。她看到他眼裏的信任，和流轉的情誼，傳遞到了她的心裏。

“別這樣看着我，接下來我要講的故事可能會出乎你的預料，也會，也會讓你傷心。”齊昭元繞到她的背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顧自開口，“六年前，我還只是個侍衛隊的隊長，官小，卻很自由。因我和金可盈情投意合，她和她的家人也沒嫌棄我的身份。于是兩家人有意談到我們的婚事。可是，恰在這時，一次偶然的機會我和前朝公主認識了。更沒想到的是，她竟然要求她的父皇賜婚。”

趙青寧看着只留給自己一個脊背的齊昭元，忍着心口的猛烈跳動靜靜的站在原地。她已經感覺到異樣。

“一道聖旨，斬斷了我和金可盈的情。所有的反抗也只是給我身邊的人帶來一次又一次的傷害。于是，我只能妥協。也正是因為我的妥協，改變了我和我身邊每一個人的命運。”

“什麽？”問出口時，趙青寧就有些後悔了。

齊昭元轉過身看趙青寧，輕輕一嘆氣道：“成親以後，公主立下的第一個規矩便是，在齊家，所有的人都要稱她為公主，包括我的父母。為此我和她争吵一翻，她非但不知悔改反而變本加厲，把齊家弄得雞飛狗跳，甚至，逼死了我的母親。”

“啊——”趙青寧震驚的退後一步，張着嘴心髒都快要跳出來了。

齊昭元已經滿眼含淚，不難看出他心底的悲痛。“可更讓我想不到的是，她把所有的人都當成狗一樣對待，兇狠、惡毒，連她的女兒暖心都棄之不顧。那時候起，我和父親開始準備大事，無瑕顧及太多。暖心便由我的妹妹昭然一手照顧。我永遠記得，那是一年多以前的冬天。昭然帶暖心去湖邊玩，公主也跟着去了。可之後昭然和公主發生了争執，公主随手一推，卻不小心碰到了正站在岸邊的暖心，暖心便這樣掉進了冰冷的湖水裏。可讓人恨的是，公主作為母親，只是呆愣在一旁，只有照然跳下水裏救人。可昭然不識水性，後果可想而知。”

齊昭了握緊了拳頭，目光看着祭臺，“我得到消息後趕到湖邊，只看到水面浮着的兩具屍體。我立刻帶人跳下水去把他們都抱上岸來，可那個時候，他們都已經沒了呼吸。”

齊昭元重重抽了一口氣，走近祭臺拿起了昭然的靈位，“我不知道你能不能體會到我當時的痛苦，我恨不得把那個惡毒的女人給撕個粉碎，若不是她的無理取鬧，暖心不會掉下湖裏，照然也不會為了救暖心而一起丢了性命。我可憐的妹妹和孩子就這樣無辜的死去。”

趙青寧掉下了眼睛，急步上前握住了齊昭元的手，張嘴幾次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很想說些什麽來安慰他，可最終只是看着無法言語。

齊昭元閉了閉眼，才回頭看趙青寧，反握住她的手，“我把所有的恨都放在了那個高高在上，把痛苦建立在別人身上的公主身上。在起事的那一晚，我親手，親手把她殺死在房中，最後一把火，把那個地方燒得幹幹淨淨。”

趙青寧想起了那個被燒為灰燼的地方，她去過那裏摘棗子，當時她還問過他那到底是什麽地方，為什麽會被大火燒成那樣。

她搖頭，咬着唇，卻怎麽也抑制不住眼淚拼命似的往下掉。

“六年，我失去了母親，妹妹，女兒，也失去了我自己的心。在我殺死公主以後，我告訴自己，從此以後我的心裏只能裝百姓和國事。我不敢輕易回憶那六年的任何一件事，但我會經常想起我的母親，照然和暖心，也會想起公主對我的呼喝，和她諷刺我的每一個形容和每一句鄙視。我，便也是因為這樣，任自己的心冷漠下去。可讓我想不到的是，你的出現快得讓我喘不過氣。”

趙青寧聽到他的嘆息，體會到了他的痛苦和無奈。可憐她竟然不知道，他那六年竟過得，過得如此悲痛。她多想給他一個擁抱，可他心底的痛絕不僅僅是一個擁抱可以溫暖的。

她心疼的看着他，這個側面突顯出他當時的痛不欲生，也帶着一層在她面前的卑微。他的隐瞞成為了她心中的坎，此時而言，只看她是否能夠跨過去。

齊昭元轉過身，上前站在趙青寧面前，“說出來了，心空了，人也松了。只是不知道你，是什麽想法？”

“我……”趙青寧愣愣的看着他，不知道該說什麽話。不過，她終于知道了為什麽敏秋他們死都不肯說出他的過去。換作自己，恐怕也會這樣保護自己的主子。

此時此記得，看着他的眼睛，她突覺得自己無法面對，驚慌的低下了頭。輕輕搖頭退後。

“對不起，我，我不該非要知道這些，我不該讓你再面對這些回憶。對不起！我覺得自己，就是個劊子手。昭元，我……，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你什麽都不用說。”他向前跨了一大步，“和你在一起的這些日子以來，經歷的風風雨雨，我已經看到了你的真心。至于那些過去的痛，相比之下根本不算什麽了。我應該謝謝你，謝謝你讓我有勇氣面對，我相信母親、昭然和暖心，也希望我能夠這樣，好好的活下去。跟自己愛的人。”

跟自己愛的人！

短短的六個字，成了他的承諾，也成了他們愛情的誓言。

趙青寧激動的撲進他的懷裏，從這一刻開始，她已經完擁有了這個人，這個她愛的男人。不管過去發生過什麽，那些都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以後，以後，她要做個賢慧，不挑刺，不鬧，讓他放心的妻子。

兩個人，緊緊的擁抱，證明了從此以後，他們的心裏只有彼此。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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