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分手吧”
空蕩的公寓,冰冷沉默,就如同它的主人,從骨子裏帶着抗拒。
鏡面下,是她的洗漱用品。
整整齊齊。
渺渺找了個空盒子,把屬于她的東西全都收走了。
客廳裏的一些學習資料,卧室床頭的一小盆仙人球,還有她的一個紅色招財貓U盤。拉開床頭櫃的抽屜,裏面還放着用剩的幾張面膜。
剛來這棟公寓的時候,她站在玄關處,不敢進屋。
靳薄涼坐在沙發上抽煙。
他面前的平板,播放着英文視頻,煙氣萦繞,讓他的眉眼都仿佛蒙上了一層水霧。
男人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發什麽呆?”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她聽來,竟帶有一絲絲的寵溺。
渺渺躊躇了許久,緩緩脫掉鞋子,光腳走在了光滑的地面上。
涼飕飕的,在炎熱的夏季,帶着一絲清爽。
這房子好大,就像是一眼望不到頭。
她小心翼翼的坐到了沙發上,看着他在處理公司郵件。她蜷起雙腿,抱住了膝蓋,安安靜靜的,陪着他一起工作。
這樣的畫面,出現了無數次。
多到她已經數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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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渺渺看着盒子裏的東西,紅腫的雙眼,露出一絲自嘲的笑意。
她的注意力永遠都在靳薄涼的身上。
那她自己呢?她把自己放在了什麽地方?
渺渺打開了冰箱,用毛巾裹着冰塊,躺在沙發上焐眼睛。指針搖擺,客廳裏只有微弱的滴答聲。
她漸漸睡了過去。
做了一個簡短的夢。
在夢裏,靳薄涼站在天臺上,白色襯衫裏灌滿了風。他眼神帶着秋風一般的冷意。
他只是淡淡的看着她,身影逐漸消失。
渺渺驀地驚醒。
她發現自己額頭滿是細微的汗,原來是忘記開空調。
喝了一口冰水,她打開了客廳的手機,時間顯示晚上十一點整。
急驟的心跳慢慢平息。
她笑了笑,大概從今晚開始,就不會再做靳薄涼要離開自己的噩夢。
因為,她不會再對他有任何奢望了。
玄關處傳來指紋開鎖的聲音。
靳薄涼進屋,看到客廳的燈還亮着。他的西裝外套搭在手肘處,一只手接電話,聲音輕淡:“項目已經啓動了,劇本進入二次修改階段,男主角的人選我心中有數。”
“……嗯?”
“霍啓。”
他進入客廳後,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渺渺。她沒有看自己,只是靜靜地翻書。
啪。
靳薄涼把客廳最亮的燈打開。
光線突然就變得刺眼,渺渺用手背遮了一下。她擡頭,看到靳薄涼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處。
這通電話打了大概十多分鐘。
其中的字眼無非圍繞着電影,男主角,以及投資人。
是啊,女主角的人選早就定了,是煙雲集團簽下的第一位藝人,關明珠。
而霍啓是青年一代為數不多的實力派男演員,風頭正盛。
上一部影片還拿下了國外的電影獎項,是與幾大名導都合作過的優秀演員。
靳薄涼打完了電話,他從卧室出來,領帶已經抽掉。
“還沒睡?”他問。
渺渺笑了笑:“等你。”
她看着靳薄涼從冰箱裏拿出一瓶礦泉水,擰開後,喝了半瓶。
“看書記得把燈光調亮一點。”他說。
“好。”渺渺随口應了一下。
頓了頓,她補充道:“恭喜啊。”
“什麽?”
“電影的項目,你來做的話,一定沒問題。”
今天的渺渺有點奇怪,靳薄涼看了她一會兒,只覺得女生很少用這種口吻跟自己說話。
并不冷漠,但也沒有很熱情。
“對了。”靳薄涼突然想起來:“我有個東西要給你。”
他摸了摸褲兜,沒有。
西裝外套,沒有。
認真回想了下,自己上來的時候就沒有帶多餘的東西。
靳薄涼掏出一根煙,放到了唇邊:“……忘記帶了。等明天我讓林助理拿過來。”
渺渺的嘴邊染了一絲笑意,是那種很禮貌,又帶着淡淡了然的笑。
他破天荒的解釋:“回來的時候時間很趕,我親自去挑選的——給你的生日禮物。”
聽到“生日禮物”四個字,渺渺的神色微怔。
很快,她垂下眼睑。
“不用了。”
“?”靳薄涼彈煙灰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生日已經過了,不需要禮物了。”
渺渺只是淡淡的描述了一個事實。
靳薄涼停了幾秒,緩聲問道:“……生氣了?”
“沒有。”渺渺放下書:“昨天很生氣,今天也很生氣,但現在不了。”
她坐在沙發上,頭頂的吊燈亮着,女生的眼眸卻如無星的夜幕一般黯淡。
男人就站在茶幾前面,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煙。
“最近太忙了。”
靳薄涼能說的,也就只有這幾個字。
從他們認識開始。
無論渺渺多生氣,多難過,他永遠都不會好好的安撫她。
每次都是讓她自己好起來。
“我今天一個人想了很多。”渺渺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她只是仰着頭,看着這個自己仰望了幾年的男人。
“我們的開始,也許是個錯誤。”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竟然很平靜。
渺渺以為自己會哭,眼淚卻像是早就流光了一樣。
靳薄涼的神情不變,他彈了下煙灰。
“所以呢?”
他語氣冰冷,漆黑的眸,就像藏匿在黑暗中的豹,緊緊盯着面前快要逃脫的食物。
“分手吧。”渺渺說出了這三個字。
氣氛一瞬間凝固。
靳薄涼沒有第一時間回應,而是将手中的香煙摁滅。
“理由?”他問。
男人走到了落地的玻璃窗前,看着外面的街景,接近淩晨十二點,燈光耀眼炫目。
他們在一起三年,渺渺第一次提分手。
看來,昨天沒有去給她過生日,她真的很介意。
大概是在鬧脾氣。
他想。
理由?怎麽說?難道要說,你太好了,我配不上你?
……渺渺笑了笑。
“累了。”
她覺得靳薄涼就像一塊海綿,無論她給予了什麽,他都只是沉默的吸收,沒有任何表示。
她的愛,得不到回應。
“你有着自己的世界,而那個世界,不歡迎任何人。”
渺渺故作輕松:“打擾了你這麽久,真的很不好意思。以後,我們就不要再聯系了。”
瞧瞧,她說了什麽?
不要再聯系了?
靳薄涼差點沒笑出聲。
他轉過身,視線深沉的看着渺渺,逐字逐句:“你以前,可不是這麽說的。”
以前?
是啊,以前。
以前的渺渺總是亦步亦趨的追逐着他的背影。
那個時候她多天真,以為只要自己再努力一點點,就一定可以打開他的心房。
那個時候,她說,“我想陪着你,直到你不需要我的那一天”。
“試了,累了,就想放棄了,嗯?”靳薄涼像是在質問。
渺渺握緊手機:“至少,我努力了。”
“你呢?”她反問。
靳薄涼背倚着落地的玻璃窗,身後是滿城的繁華燈光。
他摘下眼鏡,手指輕觸金色邊框。
嘴角緩緩揚起一絲嘲弄。
“餘渺渺,你別後悔。”
他依舊是高高在上的姿态,好像兩個在一起是他給的最大的施舍。
渺渺第一次無比的肯定,自己做的決定是正确的。
她站起身,将手機塞到了盒子裏。
“我東西都收拾好了,其他的,你自己處理吧。”
衣櫃裏還有一些衣服、包包,那些都是靳薄涼送的。她沒必要帶走。
這棟房子,來的時候冷冷清清。
走的時候清清冷冷。
她抱着盒子來到了玄關處,穿上鞋子,毫不猶豫的打開了門。
離開的時候,她回頭看了一眼,玻璃窗前,靳薄涼嘴裏咬着一根煙。
啪嗒。
打火機發出一點亮光。
“我送你。”男人的嗓音低沉。
“不用。”渺渺拒絕了:“我喊了車,就在樓下。”
“一路順風。”
“謝謝。”
靳薄涼的眼底閃過一絲暗沉,他“嗯”了一聲,無精打采的靠窗而立,直到聽到關門聲,才緩緩擡眸。
客廳的燈悉數關滅。
黑暗中,他眼角的淚痣,若隐若現。靳薄涼口中的煙,逐漸變得苦澀起來。
他嘴角揚起一絲嘲弄。
渺渺站在電梯裏,中途進來了一個人。他看到渺渺的時候,眼睛驀地一亮。
女生氣質純淨,長發柔順的搭在肩頭,白皙的皮膚,幾乎看不到一絲瑕疵。她今天穿着一件素色長裙,亭亭玉立。
青年不自覺的變得緊張起來:“你、你好。”
渺渺看向他,禮貌颔首。
“你好。”
女生的聲音真好聽!青年愈發緊張,竟然連手都不知道該放到什麽地方。
他吞了吞口水:“很少看到你,住樓上嗎?”
“不住。”渺渺笑了一下。
青年看着跟渺渺差不多大小,衣服穿得很潮,右耳上還戴着一個銀色的耳釘。他掏出手機,猶豫着要不要留個微信什麽的,電梯“叮”得一聲,來到了一樓。
渺渺抱着箱子快步離去。
“……”
糟糕,太緊張了,忘記了。
青年有些懊惱,他慢吞吞地向外走,在群裏發了一條消息。
白蕭何:【我剛才坐電梯遇到了一個超好看的女生!可惜忘記要電話號碼……】
忽然,他踩到了一個東西。
他雙眼驀地一亮。
群裏的幾個人都是S城有名的纨绔子弟。
有人讓他發張照片。
白蕭何:【偷拍犯法!咱不幹那事!】
白蕭何:【不過我撿到了她的身份證,嘿嘿嘿】
白蕭何:【名字叫渺渺,真好聽!】
程少:【啧,看你那樣,估計人家就是叫阿花你都覺得好聽】
李一笙:【無圖無真相,待會兒送身份證記得弄張合照】
白蕭何:【以後帶你們見本人,真的好看!跟最近大火的那個什麽蘇秀禾很像!不過比她年紀要小!】
程少:【今晚喝酒還來不來了?】
白蕭何:【我送完身份證看情況,你們不用等我啊。】
靳薄涼站在窗戶前,看着公寓外面的景象。
大晚上的,距離太遠,什麽都看不見。
手機一直震動。
他看了一眼,群裏正聊着一個女生。
忽然,他看到了“渺渺”這個名字。如果沒記錯,白蕭何也住在這棟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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