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門外的穆笙笙也緊張起來,正要喊人夏父又喘了過來,擺手道,“不用。”

“你別急……”夏母趕緊倒了杯水給他順順氣,“都好商量。”

“小影……”夏父卻絲毫顧不上夏母,直接把她撥拉到一旁,拉着夏涵影的手緊張兮兮地問,“爸爸有個問題想問你,就上次那個趙先生,他有沒有來?”

聽到這一句話,穆笙笙還能有什麽不明白的。只是她萬萬沒想到,夏父不僅賭博成瘾,連原身也一起惦記上了。

他難道不知道,一個人怎麽可能無緣無故掏這麽多錢去救一個未成謀面的人?就算是做慈善,也要看對方吧?

夏涵影沒有即刻回答她,夏母張了張嘴,她想說你這次醫療費還是穆小姐墊的,可她熟知自己丈夫是個什麽樣子的人,最終還是決定閉上嘴巴。

“爸爸想說什麽?”夏涵影問。

“我就是問問。”夏父緩緩躺了回去,“我看上次那小夥子還挺不錯,就是想問問人家忙前忙後多天,你後來謝謝人家沒有?”

“謝過了。”夏母插了一嘴,“人家小夥子還有事情要忙,我和小影早就謝過了。”

“我在和我女兒說話,你能不能別插嘴!”

夏父有些不耐煩地說着,轉頭又問夏涵影,“我聽說實際上,上次幫助我家的是那個什麽企業的總裁?”

夏母已然說不出來話,她也不想聽下去,顫巍巍地起身,“我出去一趟。”

說完她就捂着臉跑了出去,穆笙笙來不及閃躲,夏母從另一邊離開,全程都沒回望一眼,自然也沒注意到她。

她這狀态,穆笙笙皺眉,想跟上去看看,腳步剛擡起,又想到屋裏面的夏涵影和夏父,掙紮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見夏母一個人跑去樓梯口放聲大哭,哭了一分鐘吧,又轉了小聲壓抑起來。

應該沒事,穆笙笙又走了回來。

病房裏對于夏母跑開,夏父不怎麽在意。夏涵影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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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都聽說了,你和她不是好朋友嗎?”夏父和藹地問道。

“不是。”夏涵影說,“我和總裁怎麽可能是好朋友?連朋友都算不上。”

“至于上次……”夏涵影擡頭,黑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夏父,“爸爸真的不知道,她為什麽幫我嗎?”

“哪有這樣看低自己的……”夏父被她這眼神晃了一下,随即理直氣壯道,“她這麽願意幫助爸爸,自然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你們兩個難道還不是好朋友?”

夏涵影笑了,一直站在夏父床頭的她直接坐了下來,“爸爸難道不知道什麽叫錢色交易,不知道。”

“你別跟我扯這些。”夏父暴躁道。很快他又反應過來,想過來拉夏涵影的手,夏涵影往後避了避,夏父也沒堅持,語重心長道,“小影,爸爸的意思是,你的朋友有錢,她自然也不看重這些小錢,爸爸這住院什麽的,對于她還說也就是一頓飯的事,對于我家不一樣。”

他這一番厚顏無恥的話把穆笙笙驚呆了。

夏父還在裏面賣力地說服夏涵影,“小影,剛要是聽你媽的把房子賣了,你,住哪啊?”

“爸爸知道,你現在是在學校住,過節呢?過年呢?總是要回家的!”

“爸媽就你這一個女兒,這房子百年之後自然是你的,雖說不值什麽錢,但也能給你減輕些壓力。”

“爸爸一心為我着想……”夏涵影面露憂色,“可是不賣房子爸你現在住院費怎麽辦?賭債怎麽辦?”

這孩子怎麽就說不通呢!夏父覺得頭都疼了兩分。算了,看在女兒松口的份上,他再把話說得直白些,“爸爸的意思是,你可以跟你的朋友說爸爸生病了。作為朋友,看望一下朋友的爸爸不為難吧?”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夏父沒擡頭,有些不耐煩,“我沒喊護士!”

外面的人聽了這話卻沒有離開,反倒是打開門徑直走了進來。

她怎麽來了,夏涵影看着穆笙笙。

“涵影……”穆笙笙笑着喊了一聲,然後狀似埋怨的樣子,“叔叔生病住院,你怎麽不跟我說一聲?”

她的神情非常自然,一點都看不出來什麽破綻,夏涵影弄不懂她在做什麽了。

“這是?”夏父不認識,看着她的衣着打扮卻知道非富即貴。

“我是涵影的朋友。”穆笙笙道。她就知道夏父并不認識自己,幾個月前的那一次住院全都是趙明輝一個人弄下來的。

穆笙笙來過醫院,趕上的都是夏父睡着的時候,所以嚴格意義上這是她和夏父第一次見面。

“我路過此處聽旁人說叔叔生病了……”穆笙笙帶些歉意,“我就直接上來了,也沒帶些什麽東西,叔叔不會介意吧?”

“下次再過來看您我一定會補上的。”

“不介意……”夏父巴不得她再多來幾次,餘光一瞥卻見夏涵影傻傻地站在原地,連動都不知道動一下。

“小影……”夏父道,“你朋友過來怎麽也不知道招呼一下?”轉頭又對穆笙笙笑道,“我這女兒,就是不太會說話,你快坐。”

“沒事……”穆笙笙揚起笑容,“我站一會兒就行。涵影挺好的,我就喜歡她這樣。”

見穆笙笙絲毫沒有生氣的樣子,夏父也露出了笑容。

“叔叔怎麽樣了?”穆笙笙這才關心地問道。

“沒什麽大礙,老毛病了。”夏父道。

“是嗎?”穆笙笙看了一眼,思索了一番,“您這身體涵影跟我聊過一些,上次我還在想着能不能聯系個專家給您仔細看看,說不定還能站起來,不曾想您這又,這是怎麽弄得嗎?”

專家?她什麽時候說過?夏涵影站在一旁,聽着她在這裏鬼扯一通,卻沒有要揭穿她的意思。

聽到站起來,夏父眼光立馬冒出來點希望,可再一聽穆笙笙的問題,他便躲躲閃閃,避開了,“沒什麽事,就是在家裏摔了一下,就這樣了。”

“這樣啊!”穆笙笙略感可惜,“您這實在是太不小心了,您這一摔,想要行走恐怕受難上加難。”

“沒什麽……”夏父讪讪道,“我這都十幾年,也都習慣了。”

“這種事情怎麽可能習慣……”穆笙笙多了句,“叔叔,我想冒昧問一下,您這是舊傷,長期不良不行,殘廢這麽久,可有做過什麽訓練?

還有您這是怎麽摔傷,在哪裏摔得嗎?摔到什麽程度?我回去跟專家一一說說,他也好對症下藥。”

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夏父被她追問得臉都白了。他在床上躺了十幾年,但還真是第一次聽人話裏話外說自己是個殘疾。

夏母和夏涵影從來不會讓他一遍遍回憶腿傷,特別是夏母,幾乎不在他面前提一個字。

“對不起啊,叔叔……”穆笙笙恍然間驚覺自己問多了,“我這個人就是話有點多,不好意思。”

“沒事……”夏父勉強笑了笑,“叔叔都知道,你這也是關心我。”

“對啊!”穆笙笙接了過來,“叔叔,您這才五十多歲,就算按着全國平均壽命也還有個十幾年,要是一直坐在輪椅上多不方便,您應該樂觀點,積極自療,早日把殘疾證給去了。”

“既方便了您,也不給國家添麻煩!”

夏父青筋都要暴起了,穆笙笙說得每一句話都在紮心,忍了又忍,牙齒裏蹦出來一句,“我沒有殘疾證。”

“啊?”穆笙笙異常驚訝,“叔叔,您怎麽不申請?”

她又想了想,困惑道,“難不成坐在輪椅上也不符合國家殘疾标準,不可能吧?”

“叔叔……”穆笙笙認真道,“您怎麽能這麽不注重自己的權利呢?您都在輪椅上這麽多年了,完全沒有弄虛作假謊報,怎麽就不算殘疾了?”

“哪個工作人員弄得,太不道德了……”穆笙笙說得義憤填膺,“國家可是用法律明文規定的,您跟我說說您是去哪個部門弄得,您別怕,我這就找律師投訴他。”

“不,不用。”夏父連忙攔着。

“怎麽了?”穆笙笙手機都拿出來了,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叔叔,您別怕,一切有我呢!”

“不,不是……”夏父見她的樣子不像作假,瞬間急起來,眼看攔不住,只能把希望的目光寄托在夏涵影身上。

夏涵影自然明白是怎麽回事,夏父腿斷時她在上小學,鄰裏有人建議給夏父辦個的。

國家每年的補貼總歸能讓家庭減輕點負擔,夏母是心動過,可是想了想又沒吭聲。

只因當時夏父剛醒見自己腿不能走,發了很大的脾氣,過了幾個月,他老實了,可是任誰在他面前提「殘疾」這兩字他都要沖上去罵一通。

後來他連門都不出,就是不想面對異樣的眼光。幸災樂禍的也好,同情的也罷,夏父通通都不需要。

為了他這搖搖欲墜的「自尊心」,夏母愣是沒在他面前提過,她也不想每次拿個殘疾證出來一次次提醒自己的丈夫是個殘疾人。

“是我們沒辦。”等到夏父快支撐不住時,夏涵影才開口。

“為什麽?”穆笙笙明知故問,她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只是沒想到,一個男子就為了這所謂的,莫須有的面子,竟然寧願給妻女加重負擔!

殘疾人怎麽了?每年參加殘奧運會的,哪一個是健健康康的人?有些人身殘志堅,有些人身體健康心卻早就殘疾了!

“不想辦。”夏涵影平平地說着。

“小影的朋友是吧?”夏父不想她一直揪着不放,“你不是說我這還有康複的可能性嗎?既然有,那還是治療,咱就不給國家添麻煩了。”

“這怎麽能是添麻煩呢?”穆笙笙堅持道,“您既然不能走路,理應如此。再者,若是專家治不好呢?您可不能放棄自己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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