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好了,我們接下來要說些有用的事情。”

白年十分果斷地結束了兩人短暫的交鋒。

遲等此刻看起來也變得十分乖巧,他靜躺在床上:“好的。”

他乖巧地從自己喉嚨裏吐出了這兩個字。

“無故傷害甚至吞噬他人的精神體,是什麽重罪你知道嗎?” 白年問道。

遲等眨巴眨巴了眼睛,他好奇地反問道:“請問這個在人身傷害領域,是不是該叫做正當防衛啊,白老師?” 他問道,“正當防衛算是重罪嗎,白老師?”

白年垂下眼睛,在筆記本的紙頁上龍飛鳳舞地寫着:思維邏輯清晰,判斷力很好。

白年寫完手指在紙頁上輕輕地敲了兩下,他問:“真的失憶嗎?”

遲等擡起眼睛靜靜地想。

白年瞥了眼自己摘下來的手表表盤,在靜靜地等待了三十秒後沒聽到答複,他徹底失去了耐心,他筆尖在紙頁上畫下一條橫線。

“換個方向問,自己腦中最遠的一段清晰的記憶是什麽?” 白年問道。

遲等回答:“從那個奇怪的門裏走出來。”

他躺在床上甚至試圖做出聳肩的動作來,“然後被一群蠢貨圍住了,他們太吵了,我就想讓他們全都閉上嘴巴。”

白年鏡片後的眼睛靜靜地看着床上的遲等。

遲等皺了皺眉頭:“然後我就被關到這個地方來了。”

他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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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年點了點頭,點評:“廢話挺多。”

遲等費力地想轉過頭來看白年,還話家常般地跟白年聊起來了:“你性格好差。”

他也點評。

白年冷笑:“那你可真是發現了一個大秘密。”

遲等嘟嘟囔囔:“本來我第一眼見到你,還想要請你喝咖啡。”

他竟然還頗有些失望地嘆了口氣,“之後再請你看電影,給你送花送禮物,再向你求愛。”

白年像是聽到了個笑話般地笑出了一聲。

遲等睜開他本來半眯着的眼睛,聲音中帶上了些下流的狠意,悶着嗓子悶笑着沉聲開口:“可是我現在不想要前面的那些步驟了。”

他又緩又沉地說道,“我想,讓你哭。”

他補充,“在床上。”

想了想又道,“當然在地板上、在沙發上、在衛生間裏等什麽地方都可以。

公共場合我也可以。”

白年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他啧了啧嘴,有些惋惜地說:“你好像不太明白什麽叫做聽話。”

說完後又不以為意地轉了轉自己手中的鋼筆,緊跟着贊嘆了一聲,“很不錯的性幻想。”

他說,“我會考慮讓聶平幫你實現你的幻想。”

躺在床上的遲等卻像是吃了一驚,他眼珠轉動了兩圈,帶了些許不可思議,說出的話都顯得有些結巴,甚至顯得有些拘謹地用上了敬詞:“您的意思是,您願意……?”

“什麽?” 白年像是聽不懂一般地反問了一聲。

“願意讓我……” 遲等沉默了好片刻,突然悶着嗓子笑出了一聲,他意味深長地吐出一句話,“弄哭你。”

白年臉色平靜,沒有絲毫被冒犯了的憤怒。

他翹着腿,姿态悠閑地坐在這間治療室裏。

“我的意思是,人類潛意識裏有非常多的幻想。

人類有的時候會對于自己某些幻想羞于啓齒,而借用與自己無關的人員的名號來滿足自己幻想。”

白年随嘴說道。

“什麽?” 遲等聽起來有些不太理解。

“就像有些人經常會指代第三人稱,來述說自己的事情。

比如說‘我有個朋友,他曾經遭遇過一些奇怪的事’,在有些情況下,這個朋友或許會是講述者本人。”

白年繼續道。

遲等從鼻腔裏含糊地吐出了一些細微的音節,有些像是美好幻想被打碎後的無精打采。

白年轉了轉自己手中的筆,不急不緩地說道:“我會讓聶平去紅燈區花錢給你買幾個會揮皮鞭的女士,來滿足你想在各個場合被人弄哭的幻想。”

遲等有些遺憾地嘆出了一口氣,随後槽道:“您的理解能力真的非常糟糕。”

白年擡起手,用鋼筆頂了會兒自己的下巴,嘲諷着提醒對方道:“這兩個幻想的差別在哪你知道嗎?”

遲等擡眼看白年。

白年補充:“就是前者不可能實現。

而後者,我作為一個、被邀請來拯救一位極具研究意義哨兵的向導,有能力找出各種合理的理由讓後者能夠快速地實現。”

白年身子微微向前探過去,他看着遲等的目光冷漠地像是在看一只實驗室裏正在做研究的小白鼠。

“所以,你現在能理解自己現在處于什麽樣的困境下嗎?” 白年身子探在遲等上方,冷漠地開口問道。

遲等眨眼:“嗯?”

“為了自己不值一提的生命,以及活得稍微有尊嚴那麽一點。”

白年說道,“得學會聽我的話,聽得懂嗎?”

遲等從自己口腔裏緩慢地拖出一個長音,随後有些苦惱地開口道:“可是我覺得我沒法聽你的話。

我只想讓你哭。”

白年點了點頭,他收起桌上的錄音筆,關掉了錄音,把手中的手表重新戴回自己的手腕上,随後拿起自己帶來的筆跟本子擡步就走。

他皮鞋後跟踩在地上的聲音仍舊一聲一聲清晰而規律,那聲音緩慢地移至門口。

白年擡起手直接打開五號治療室的大門,他準備待會兒出去後就對着聶平表示自己能做的、該做的事情都已經做完了,接下來沒有任何能夠幫忙的地方了。

門才拉了條縫,身後躺在床上的男人突然出聲喊了一句:“等等!”

白年才不會等,他打開門,開始對着遠遠朝自己走過來的聶平出聲道:“聶組長。”

遲等語氣十分迅速地說了一句:“等一等,白老師。”

白年一腳踏出門的腳步聲,仍舊規律清脆,不急也不緩,當然也不帶絲毫遲疑。

“我懂了,白老師。”

躺在床上的遲等開口說道。

門外的聶平已經走了過來,他開始跟站在門口的白年說話:“聊完了嗎,現在是什麽情況?有什麽需要我們治療組配合的工作嗎?”

在治療室內束手束腳躺着的遲等聲音從後方傳出來,他說:“我會非常非常非常聽您的話。”

站在治療是門口面對着聶平的白年挑了挑眉。

他覺得事情比他以為的還要那麽有趣一些。

門口的聶平也十分清晰地聽到了遲等的這句話,他有些疑惑地探頭朝裏看:“他說什麽,是什麽意思?”

白年沖聶平揚了下自己的下巴,臉帶嫌棄的吩咐道:“我到你們哨塔待了快一個小時。”

他伸手點了點自己腕上手表的表面,嫌棄地開口道,“連一杯水都沒有給我。”

聶平愣了好一會兒,有些自我懷疑地解釋道:“可是屋內配有飲用水啊……”

白年不鹹不淡地哦了一聲:“是麽,我沒看見。

那沒事了。”

他說着又轉身回到了屋內,沒管屋外站着的聶平是什麽反應,反手直接關上了治療室的大門。

他一步步重新走回到遲等身旁,居高臨下地看着躺在床上的這個男人。

男人看起來依舊十分糟糕。

在如此糟糕又被動的情況下,他身上仍舊散發着一個哨兵自帶的侵略性,以及一些無法形容的病态及深壓在每一塊肌肉下的狂躁。

白年面無表情地盯着遲等看。

随後遲等十分賣乖地沖白年笑了起來。

他故作讨好的動作甚至都像是夾雜着一些古怪的惡意。

白年眉頭微微挑了起來。

遲等從喉嚨裏十分古怪地發出些近似動物的氣聲,随後從喉腔深處蹦出了一個音節。

“汪。”

遲等甚至笑嘻嘻的沖着白年說道:“白年老師別生氣呀。

以後您叫我學狗叫我都不會喵一聲。”

白年覺得他還現在還是不知道什麽叫做聽話,不過這沒什麽,事情顯然已經更加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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