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晚上六點四十七分,太陽剛落山,天際邊綴着一層火燒雲。

這片火紅的雲襯着白年的院子如同加了濾鏡般,顯現出了一種夏天特有的寧靜來。

白年房子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正對着院子,透明的玻璃窗上也印下了漫天的霞光。

在被紅霞染了些薄色的玻璃窗內,遲等屈膝伸手,正紮着馬步透過窗戶看向院子。

他身上穿着一件舒适的棉質T恤,下身一條深藍色的沙灘褲,腳指用力地抓地板,他面前的玻璃上挂着一個小擺件,擺件上盤踞着兩條手指粗的小蛇。

遲等眼睛一眨不眨、如臨大敵般地盯着這兩條悠哉的小蛇。

他嘴上咬着一只鋼筆,喘息聲很重,正十分艱難地對着落地窗紮着馬步。

白年此刻正坐在沙發上,他架着腿拿着平板查看數據。

沙發背對着落地窗的位置,從遲等的方向看過去,也只能看見白年一個後腦勺。

遲等牙齒咬着鋼筆,耳朵十分敏銳地注意着白年的動靜,身體想要不着痕跡地往後挪動。

“遲等。”

白年的聲音突然從沙發處傳了過來。

這突兀的一道聲音把遲等吓得心髒一咯噔,他以為白年發現他在挪動、且準備伸手掐死面前兩條蛇的企圖。

他“唔唔”兩聲,十分努力地向白年傳達着自己正在認真紮馬步的意思。

白年背對着他,眼睛盯着平板上自己拟的各種方案,并沒有關注遲等的任何小心思。

他沉吟着開口說道:“我會逐步讓你接受你過去接受不了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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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等瞪着面前的兩條蛇,他伸向前的手指幾乎有些不受控地想要把面前兩條小蛇給撕碎。

白年不急不緩地繼續沉吟道:“而與之相對的,你的對于這些東西的接收程度也會緩慢變高。

你波動過大的情緒會随着你接受度的提高而趨于穩定。”

紮着馬步的遲等耳朵動了動,他十分認真地聽白年那邊的動靜,他聽見白年手指戳動平板的聲音,聽見白年身上布料摩擦沙發發出的響動,他甚至能聽到白年脖子為垂下去的聲音。

遲等想,白年沒有在關注自己,他放緩呼吸,微微松開緊咬着鋼筆的牙齒,他準備待會兒用鋼筆把面前兩條小蛇挑起來,用力把這玩意甩到自己視線再也看不見的地方。

白年的聲音從沙發出再次傳了過來:“你的精神海現在一片扭曲,雖然你現在能跑能跳,但是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就會直接吞噬你的神志,這樣放任下去的下場,要麽是你徹底瘋了被關進黑塔,或者是被帶回治療組終生待在療養院。”

遲等緩慢地收回右手,輕輕地拿下了自己嘴上叼着的鋼筆。

白年道:“我們在數個小時之前已經達成了共識。

你要正常地活着,我幫你;而我需要通過你,來觀察判斷五年前下黑淵的那批哨兵究竟是怎麽回事。”

遲等沒搭腔。

白年側過頭瞥了他一眼,遲等已經抓着鋼筆的一頭去勾弄那條沒精神的玉米蛇。

白年臉色一沉,嘴上不動聲色問道:“我的說法對嗎?”遲等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那條看起來無害的蛇上,他握着鋼筆的手指甚至都泛起一層雞皮疙瘩。

白年拉着嗓子說:“小白。”

遲等握着鋼筆的手一抖,鋼筆應聲摔到了地上,那條蛇也随着鋼筆滑到了地板上,它在地上蜿蜒了幾圈後,把自己圈成了一個團。

遲等屈起膝,伸直胳膊繼續開始紮馬步。

白年放下平板朝遲等的方向走了過來,他站在遲等身後,臉上挂着嘲笑地上上下下端詳了片刻遲等的姿勢。

“馬步紮得很穩。”

白年冷嘲了一聲。

“都是白老師教的好。”

遲等立刻接嘴道。

白年的目光上下掃視了一圈遲等,面無表情地問道:“我剛剛的說法有問題嗎?”遲等幾乎沒聽見白年剛剛說了什麽東西,但聞言不假思索地回了句:“沒問題。”

遲等的話音才落下來,白年的臉色一黑,冷着嗓子斥道:“那你剛剛是在做什麽?”“對不起白老師,我錯了。”

遲等光速開始道歉。

白年臭着臉看他,顯然十分不滿意這種不痛不癢的道歉。

遲等的态度十分好:“我道歉,您罰我在這站一晚上作為懲罰也行。”

白年冷笑了一聲:“你覺得自己提出的懲罰會具有懲罰效果嗎?”遲等的态度更加好了起來:“那您說。”

白年端詳了片刻遲等的側臉,剛準備開口,他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白年蹙起眉頭瞥了眼沙發,視線收回來後對遲等說道:“等着。”

他說完走回沙發去拿手機,見來電顯示為“聶平”二字,他臉帶嫌棄,猶豫了幾秒才按下了接聽鍵:“喂,聶組長,有事嗎?”聶組長聲音聽起來依然一如既往地樂呵呵:“白老師啊,東西您那邊已經收到了嗎?”白年說:“收到了。”

說完提醒了句,“記得損壞家具的錢打到我卡上。”

“……”聶平聲音十分明顯的頓了頓,後似乎沒忍住,還是詢問了句,“白老師,您覺得這家具折現大概多少錢啊?”白年說:“就按照你辦公室那一套真皮沙發以及實木辦公桌那一整套折個現給吧。”

聶平也不為難,想了想後徑直答應了下來。

“那沒事了吧,挂了。”

白年說完就想挂電話。

“等等等等白老師。”

聶平立刻阻止。

“還有什麽事?”白年問道。

“想問下您養蛇做什麽?是跟遲等有關嗎?”聶平聊起這事來語速變快,聲音也不再是衣服樂呵呵的老好人樣。

“嗯。”

白年言簡意赅地應道。

“……”聶平停頓着等了等,見沒下文後聲音中幾乎帶了些惆悵,“需要蛇做什麽呢?還有什麽需要我們治療組提供的嗎白老師?”他禮貌有加地問完這段話,後想起自己那邊說話的人是豪不講究說話禮儀的白年,立刻又補充了一句:“您當出跟我定過精神契約,要跟我共享關于遲等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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