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白年到達裏爾市精神病院大門口的時候,原本蒙蒙細雨逐漸變大。

白年撐着傘獨自走在雨中,精神病院大鐵門緊閉着,雨水成小溪狀從鐵門上往下滑動。

門口右側保安亭的門窗也緊閉着,白年撐着傘走近,隔着雨霧發現裏面靜坐着兩個保安。

白年在保安亭附近站了會兒,還沒想到怎麽進去,大鐵門旁一扇小門“吱吖”了一聲,打開了一條細縫。

白年手掌捏着傘柄,推開小門,慢條斯理地走進了這個精神病院。

正對着鐵門的是一棟六層樓高的建築物,建築物正中央的建築圖标就是白年曾在遲等大腦中見過的銜尾蛇。

——這證明提供的信息沒錯。

遲等确實跟這個後來幾乎查不到信息的精神病院有關系。

白年面無表情朝這座建築物走過去,腦子還有些漫無邊際地思索着——那遲等這個人的年齡算起來應該多大了?白年一個人撐着傘在空蕩蕩的精神病院大院內走得惬意萬分,像是在逛自己家的後花園。

他想到遲等的年齡保守估計八九十歲,覺得有些好笑地啧了啧嘴。

白年在大門口收了傘,他抖了抖傘上的雨水,把傘靠牆立着,随後伸手想去推門。

門沒推開,有人把門從裏面打開了。

開門的人穿着白大褂,跟之前白年在街區看到的粗糙的人不一樣,這個人表情豐富,幾乎像是真實存在過的人。

白年端詳了片刻開門人的五官,想要記下對方的長相,等醒了後看看能不能查到這個人是誰。

“屋巢鎮過來的實習醫生嗎,怎麽這麽晚來報道?”對方張口,說話語調不耐煩又有些嚴肅。

白年挑了下眉梢,正常精神圖景內的人物,要麽像街區裏人一樣,無視外來者,大部分會十分敵視外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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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對于精神圖景的主人來說,外來者都是入侵者,入侵者被精神圖景中的人物攻擊都是常事。

白年倒還沒遇到過,能正常交流的人物。

——而且他怎麽還有身份?白年幾乎在下一秒就立刻向對方解釋道:“下暴雨堵車了。”

開門人表情仍舊十分不耐煩:“算了算了,你先進來吧。”

白年點了下頭,跟着這個穿白大褂的女人走進了大門。

身後的大門在他進入後“咚”得一聲又關上了。

醫院大廳內很多工作人員在走動,倒是沒見到什麽患者。

給白年領路的女士邊走邊吩咐:“之前負責301~305的實習生因為健康原因不得不放棄了這份工作,待會兒我帶你到他工位上,你可以看下他的工作日志,我們整天都很忙,沒空帶你。”

女士說着說着語氣又不好起來,“這群人越來越瘋了,你自己得注意下安全。”

白年應了聲,試探道:“會傷人嗎,我們院倒沒有這種情況。”

領路女士語氣不善:“還不是那個女的,到處跟這群精神病人宣傳說這不是病,讓那群瘋子都覺得自己是個正常人了,天天鬧事,給他們的藥都藏起來不吃。”

白年頓了頓,突然想起來艾文這個時候可能在這個醫院內。

領路女士好像才反應過來這個吐槽不應該跟白年說,立刻閉嘴斷了話題。

白年沒搭腔,領路女士帶着白年到了辦公室內,指了指他的工位:“我們現在沒空帶新人,你先自己熟悉下環境,等到晚上八九點的時候,我們院會統一個新人做培訓。”

白年的點了下頭。

領路女士要離開,走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回頭特意吩咐了一句:“我們右邊那棟是就診部,現在這情況一般沒什麽人在。

左邊那棟是實驗樓,你沒事不要去那邊。”

白年點頭——不要去的意思,對他而言就是待會兒你立刻要到那邊去一趟。

領路女士簡單吩咐完後,立刻步子匆匆地離開了。

在白年所知道的信息中,這個階段中的精神病院接納的病患非常非常多,所以對方這種繁忙的程度他完全可以理解。

白年在“自己”的工位旁站了站,他打開抽屜翻了翻剛剛那位女士所說的工作日志。

這個工作日志,簡單的像是在流水線上做裝箱工作的工人。

每天早上九點在藥方領取一定劑量的藥物,十點巡房,給病房內的病人吃藥。

一整天幾乎都是這個事情。

白年背靠着桌子,快速地翻閱了下對方記錄下來的工作日志。

工作日志斷在一個星期前,最後一天寫着303的病人藏起了他的藥,明天需要向醫生詢問是否要加大用藥。

【303病人偷藏了3號試劑,巡房時我跟他進行了短暫交流,問他是否又出現幻覺,總是看見一只老虎出現在他的房間。

他表示沒再出現,最近也很少出現幻覺,感覺自己的精神狀态很穩定。

今天巡房結束後,他還跟我說他發現了件有趣的東西,希望明天能夠給我看。

不知明天是否需要加大用藥量】白年看完這最後一段摸了摸下巴,這個實習醫生在寫這一段話的時候,并沒有發生過什麽身體不适,他甚至還在考慮自己明天的工作。

白年想在去隔壁實驗樓之前,可以先去這個303號病房看一看。

白年扔下這個實習生的工作日志,從旁邊架子上拿了件白大褂,一邊往自己身上披一邊往外面走去。

這棟樓大廳內不少工作人員來來去去,白年走上二樓後發現人少了不少,只偶爾幾個人板着臉急沖沖地從走廊迅速跑過。

白年慢騰騰地爬上三樓,在一片寂靜的環境中,一間一間房間走過去找到了303號房間。

這邊所有的病房都緊關着門,甚至在屋外都上了鎖。

——不像醫院,倒挺像牢房。

白年從病房門的透明玻璃窗處向內看了看,這個病房內住了兩個人。

其中一個身型較壯的人大喇喇的躺在床上,他一直腿屈起,雙手枕在腦後,惬意得像是在沙灘度假。

——是一個哨兵。

白年冷漠地分析道。

另外一個人看起來就有些可憐,他身上的衣服看起來甚至有些褴褛,一個人縮在房間的角落裏,隐約見他的神情有些呆滞。

白年在窗戶口眯着眼睛往內看,屋內躺在床上的哨兵像是知道他的窺探,在床上毫不掩飾地壞笑了起來。

随後他從床上輕盈地越了下來,徑直從走向縮在角落裏的另外一個病友。

他十分簡單地就把那個看起來有些瘦弱的病友從地上提了起來,而後直接扔到了病床上。

白年有些嫌棄地啧出了一聲。

随後就看見這個哨兵身體裏蹦出了一只老虎,那個老虎往病床上瘦弱的人身上撲了過去,幾乎帶着要把對方拆吃入腹的惡狠狠。

随後白年聽到了一聲驚懼的叫聲。

白年站在病房門口,他擰眉頭,有些疑惑地愣了愣。

他側過頭去看病房門口懸挂着的查房日志,時間正好停在了六天前,也就是上個實習醫生離職後就再沒有人進入過這間病房巡房。

查房日志前挂着一把鑰匙,白年的手指在鑰匙上點了點,随後直接取下了鑰匙。

白年在思考,在新的秩序還沒來得及建立之前,這群被當成精神病患者的哨兵都是這個樣子的?白年打開了這間似乎好幾天沒有被打開過的病房門。

躺在床上瘦弱的患者此刻已經臉上發白,全身上下都在不可遏制地顫抖着,他甚至沒辦法吐出一句話來。

而那個健壯的哨兵,他坐在床上,不懷好意地盯着進門的白年:“新來的醫生喲?”白年盯着床上悠哉舔着自己手掌的老虎觀察了一會兒。

床上的哨兵扯開嘴角笑了起來:“你也能看見我的大老虎嗎?”那老虎幾乎在他聲音剛落下,立刻就擡起眼睛像是看獵物一般地看向了白年。

白年啧了聲。

哨兵啧啧道:“上個醫生也能看見我的老虎,但是他不承認,所以……”他說着突然扯開嘴角笑了起來,一把提起來躺在床上的另一個病患,陰沉地說道:“他留下來陪我了。”

那只老虎突然蓄勢待發了起來。

哨兵興致勃勃地大吼了一句:“不如你也留下來陪——”那只老虎直接沖門口的白年沖了過來。

“啪——”說話的哨兵半句話還沒說完,猛沖過來的老虎步子也頓在了半路上。

白年幾乎感覺到一道狂風從自己身邊刮過,它刮在這個嚣張的哨兵臉上一個響亮的耳光,刮在猛沖過來的老虎身上。

那老虎“啪”得一聲直接撞到了牆上。

在白年回過神來後,那只剛剛還慵懶嚣張的老虎,此刻已經卷起尾巴把自己縮了起來。

床上的男人也滿臉驚懼地看着白年。

什麽都沒做的白年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他挑了下眉毛,有些失笑。

“你是什麽人?”床上的哨兵警惕地問道。

白年扯了下自己的衣服:“實習生咯。”

床上的男人仍舊警惕:“剛剛那是什麽東西?”白年思索了片刻:“你覺得你的老虎是保護你的吧?”白年笑了下,啧道,“那我應該也有只會保護我的大狗。”

床上的男人信以為真:“真的嗎?你放出來讓我看看,那你為什麽沒被關起來?”白年瞥了男人一眼:“你覺得我憑什麽回答你的問題?”男人被白年噎了下,默不作聲又警惕萬分地看着白年。

白年朝男人走近,床上的男人明顯地瑟縮了一下,他縮在牆角的精神體在維持了片刻後,最後堅持不住了十分迅速地回到了他的身體裏。

白年居高臨下地看着男人:“問幾個問題。”

“說。”

男人粗聲粗氣地回道。

“床上躺着的這個是上個實習醫生?”白年問。

“是啊。

他可以看見我的老虎,還天天給我喂那些讓我思想行動變得遲緩的藥物,讓我一整天都渾渾噩噩。”

男人忿忿不平道。

白年揚了下下巴:“有人告訴你說,你這不是病,讓你們不要吃藥?”男人說:“艾博士。”

“艾文?”白年道。

男人警惕地看向白年,點了下頭。

“她在這嗎?”白年問。

男人說:“她一般待在隔壁的實驗樓,她說這是她的研究。

這是大腦的進化,而不是精神病。

可是這群蠢貨醫生只會把我們關起來,讓我們吃藥,直到我們所有人都變成傻子。

我覺得我很正常。”

白年伸手指了下床上躺着的已經暈厥過去的男人,冷笑了一聲:“你覺得這是進化,我看你這是野獸化了吧。”

男人警惕地詢問道:“你也有大狗,你感覺不到嗎?”“感覺到什麽?”白年問。

男人頓了頓,他吸了吸自己的鼻子,臉上表情微微變了變,臉上懷疑:“你真的有大狗嗎?”白年滿臉晦氣,臉上的不耐煩已經快要溢出來了。

男人沒忘記之前那突兀又完全無法感知到的一個大耳光,即使他覺得自己是個已經進化了的人,跟這些普通人完全不一樣,但是對于自己未知的事物,仍舊心懷畏懼。

男人含糊不明地說道:“我有的時候覺得不太舒服的,有些人能夠讓我變得舒服起來。”

白年頓了頓。

男人小心說:“你剛剛進來的時候,我感覺到你會讓我變得舒服。”

白年眉頭才皺起來,突然又聽見“啪啪”兩聲耳光聲。

等他回過神來看過去,男人的臉已經紅腫了起來,看向白年的眼神更是像看惡鬼般的懼怕。

白年還沒反應過來,下一秒他竟然直接被輕柔地推出了房間,而後這扇病房門在他面前被關上,并上了鎖。

白年盯着關上的門愣了愣,瞬間有些啼笑皆非起來:“小白?”沒有聲音回答他。

白年又道:“一直在我身邊,不出來?”白年就看見面前的門上歪歪斜斜地寫出了幾個字。

“我出不來。”

為了顯示委屈,句子的末尾還畫上了哭喪的臉。

白年笑了下,他伸手抹掉了門上的字,慢騰騰地說:“好吧,等我把你放出來。”

-------------------周末愉快!應該不更麽麽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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