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白年從一棟老式住宅區裏走出來的時候,外面已經開始下起了綿綿細雨。

白年出門前看過天氣預報,特意帶了把傘出門他從別人家中出來,站在屋檐下撐開了傘。

白年把傘沿壓低,擡起步子走進了雨裏。

他這個星期內已經拜訪了好幾個,五年前黑淵事故中,被革職了的哨塔員工。

其中有一個已經因病離世,一個因事故離世,唯一一個哨塔觀察臺裏的觀察員。

白年剛剛從他家走出來,對方堅稱,他在剛開始發現異常時,立刻向主哨塔彙報了情況。

他情緒激動,見到白年上門拜訪,以為是哨塔的工作人上門,立刻滿腹牢騷地訴說這幾年因為被哨塔革職,讓他工作履歷上擁有了污點,他無法找到一個稍好些的工作。

他做了好幾年的臨時工,甚至有一次他工作的機構連夜跑路了,他都不知道,第二天照常去上班,最後被上門的督查員直接手铐帶走了。

後又費勁了千辛萬苦才出來。

他的家中,此刻已經負債累累。

他滿腹牢騷,說一定要哨塔給他證明他在觀察臺的工作并沒有失職。

白年耐着性子,聽這個四十上下的男人訴苦水。

在問道對方,既然覺得自己工作沒有失職,當時為什麽不在特殊管理法庭提起上訴。

可能因為事情太過久遠,男人還認真想了想,最後大罵了一聲:“我們觀察臺向來是有工作日志了,每天都會記錄的非常詳細。

畢竟是我們身上肩負着哨兵的命,稍有失職,說也說不清。

但偏偏前段時間,有病毒攻擊了我們的網絡,導致了很多數據丢失,我們這件事情也上報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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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我的領導,還因此受了罰。”

白年沉默又面無表情地聽着對方的話。

男人在事後好幾年後,才有些後知後覺地嘟囔了起來:“為什麽會這麽巧?”他說,“如果那些失去的數據,能夠找回來,那絕對能夠向特殊管理法庭證明我并沒有工作失職。”

男人問白年:“你能夠幫忙把那些數據找回來嗎?”白年表示愛莫能助後,正準備離開,男人一定要留下他的聯系方式。

白年沒辦法,只得留下聯系方式才從對方家裏離開。

因為對方住的是十分老舊的住宅小區,白年的車子沒法開進來,他撐着傘從一條狹窄的巷子裏往外走。

因為傘沿壓得很低,又因為對于自己的猜測有些難以置信,走路時有些走神,跟迎面走來的一個人撞上了。

“沒長眼睛嗎?”那人像是被撞不爽,脾氣一下上來。

白年向來又不是個脾氣好的,聞言立刻反唇相譏冷笑道:“你長了眼睛,怎麽還撞上了?”像是兩個炮仗正對着炸了起來,兩個人互不相讓地在狹窄的巷子裏劍拔弩張了起來。

相較于只會大吼着罵人的撞人者,白年臉上表情帶着譏諷,聲音也十分穩定,罵人的話夾雜着幾分陰陽怪氣,如同綿裏藏針,不細想想或許還沒辦法明白自己被罵了。

最後男人聲音都吼啞了,指着白年讓他“等着”,随後怒氣沖沖地撞過白年離開了。

白年嫌棄地拍了下,自己胳臂上被對方沾到的水珠,滿臉譏諷地罵了聲“蠢貨”。

他擡起步子,繼續往小巷外走去。

一條窄窄的巷子走出後,視野瞬間就開闊了起來。

白年的車停在街對面,因為附近沒有停車場,他只能把車停在了路邊。

白年等了幾輛飛馳而過的車,撐着傘不急不緩的往自己車停的位置走過去。

今天出門的時候,遲等一定要跟着出來,白年沒辦法把遲等帶了出來。

因為是去哨塔前員工家中拜訪,帶上遲等顯然沒辦法說他們都是哨塔的員工,來調查之前的事故,他就讓遲等待在車上等。

白年走到自己車旁,擡手看了下手表,半個多小時的時間,剛因為在窄巷中跟人吵架,耽誤了一些時間。

白年站在車旁慢條斯理地收傘,他打開車門,往裏面看了一眼,随後愣了下。

副駕駛并沒有人坐着。

白年目光在車內巡視了一圈,沒有人存在的痕跡。

白年關上駕駛室的車門,走到副駕車門觀察了下,并沒有發現暴力打開的痕跡。

證明遲等是自己打開門從車裏走出去的。

白年擡起頭往四周觀察了片刻,附近并沒有遲等的身影,也沒有什麽值得逗留的地方。

白年從車頭繞到駕駛座那邊門口,在自己車頭的雨刮器上發現夾着一張違章停車的罰單,出單時間是十幾分鐘之前。

白年捏着罰單,打開車門做了進去。

他抽了幾張紙,擦了擦自己臉上的細雨,打開了車輛的行車記錄儀。

十幾分鐘前,有個穿着交警服服裝的男人,站在自己車前撕罰單。

白年聽見車內遲等啧了一聲,他似乎是打開了車窗,對着車外面的人喊了一聲:“大哥,有人,一會兒就開走。”

交警剛正不阿地把罰單夾到了雨刮器上,監控內顯示交警往遲等方向看了幾眼,張嘴說了些什麽。

記錄儀沒有記錄到車外的聲音。

白年只聽見車內的遲等煩躁地槽了聲:“什麽東西。”

白年的行車記錄儀是三百六十度拍攝角度,他看見監控內貼罰單的貼完罰單後騎着車便離開了,在無事發生的幾分鐘後,有人叩響了副駕駛座的玻璃,這人身後還跟着三個男人。

遲等像是打開了車窗,十分警惕地問道:“怎麽?”敲窗的人聲音,十分清晰地傳到白年內:“一個叫白年的人,讓我來這輛車上找人。”

遲等聲音更加警惕起來:“他怎麽了?”窗外的人說:“出了點事故,現在要送醫院,需要你的陪同。”

白年就看見遲等推開了車門,走了出去。

人離開後,白年的車窗便自動關上了,再聽不到外面人說話。

只能看見監控內遲等跟着幾個人往前方走去,直到完全消失在了監控範圍內。

白年關閉錄像回放,把自己手中一直捏着的罰單摩搓成個紙團,他扔進車內裝垃圾的地方,冷冰冰地罵出了一句:“蠢貨。”

白年發動引擎,一腳油門轟了出去。

車開得很快,到家的時候也不過才二十分鐘。

家中果不其然地有人闖進過,且翻走了些東西。

白年黑着臉站在家門口,突然想到那個在窄巷裏跟自己對罵的男人,他對于自己着了道這件事情,非常不開心,惡狠狠地咒罵了一聲。

本來還只是處在難以置信的懷疑程度,這麽一會兒幾乎等于向他變相承認了。

——對,這一切都是我們哨塔做的。

——遲等過去是我們哨塔的試驗品,不知道什麽原因進入黑淵又出來了。

——幾年前,那批哨兵我們也确實可以救,但是我們不想救。

白年完全不懂,他們為什麽要做這些事情。

他到底在期間漏掉了什麽細節?白年拿起手機,想要打個電話,新聞彈送出了一條推送信息。

《中貿區祈福路跟三丘路交接處發生了哨兵失控傷人事件,請附近市民繞道而行》白年拿起手機撥打電話,一邊朝門外走去,電話直到他重新進了車裏也沒被接聽。

白年把車往新聞中所說的地方開去。

白年車開到的時候,附近已經架起了路障,有不少警衛分開地守着那片位置,防止路人不小心入內。

白年走到工作人員面前,正想說自己是個精神治療師,或許可以解決哨兵的精神失控,他的電話響了起來。

是剛剛他打過去沒接的那個電話,撥了回來。

白年看見來電顯示後,神情頓了頓,他臉上表情嚴肅,甚至還需要調整片刻情緒,才接通了這個電話。

“老師。”

白年幾乎算是恭敬地開口道。

“怎麽想到給我打電話了?”那邊傳來個輕松甚至慈祥的女聲。

“您也不是沒打招呼,就讓人到我家來,還拿走了我的東西。”

白年從來沒有這麽跟電話那頭的人說過話,甚至有些緊張。

“還不都是關心你,免得你又惹出什麽不好收場的事情來。”

那邊聲音平淡,沒有絲毫不快,“聽說你從艾文大學離職了?不聽話啊,你又想要幹什麽?”“我過幾天去哨塔拜訪您,再跟您細聊吧。”

白年認真地應付道。

那邊應了聲:“三天後中午有半個小時時間,我也确實很久沒見你了。”

白年沉默了片刻,最後還是開口說道:“您讓人把他帶走,确定知道他的危險性嗎?已經上新聞了,您不是最讨厭這些事情被新聞報道的嗎,老師。”

那邊還沒說話,白年繼續說道:“您讓人把他脖子上綁着的遙控控制器拿走,确定就能控制住他了嗎?您在我家客廳裝的監控設備,沒告訴過您,這玩意可能對他算不上多有用?”電話那頭的老師似乎沉吟了片刻,她嘆了口氣:“白年啊,你讓我很失望。”

白年眼珠很沉,并沒有搭腔。

那邊直接把電話給挂掉了,沒過一會兒,有警衛找到白年:“白老師嗎,這邊這位哨兵可能需要您的幫忙。”

半年颔了下首。

警衛連連感謝:“麻煩您了。”

白年沉默地跟着警衛走到了事故發生的地方,對方在離一輛白色商務車很遠的地方就停下了,他似乎想要在很遠的距離嘗試大聲跟車內的人溝通,身子還十分盡責地攔在了白年身前。

白年板着臉推開了自己身前的警衛,大邁步直接朝那輛白色商務車的方向走了過去。

身後警衛還試圖拽住他,厲聲提醒道:“白老師,非常危險。”

這個哨兵剛剛當着他們幾十個警衛的面,直接掐斷了一個他身邊警衛的脖子,因為看起來十分瘋魔,甚至沒有人敢上前去救。

他們已經向上級申請擊斃許可,等通知一下來,他們會把這個發狂的哨兵打成篩子。

白年完全沒理警衛的警告,自顧自地走到了車前,他沉着嗓子喊遲等的名字:“遲等。”

一字一句,口齒分明。

而後這輛車的門,立刻被人大力踹開,遲等臉色蒼白地躬身車內,車內除了他之外的四個人都倒下了。

白年視線在車內轉了一圈,其中一個男人手中捏着的,正是從他家拿走的遲等脖子鎖鏈的遙控器。

對方此刻可能已經沒氣,但是大拇指仍舊按在開關鍵上,甚至最高強度那個按鈕已經明顯被按壞。

遲等擡起手惡狠狠地搓了把自己的臉,他對着白年擺出了個非常難看的笑容。

“白老師……”他啞着嗓子,尖銳的刺痛一直在持續不斷地提醒他,現在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事情。

他艱難地擡起自己的手扯了下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項圈,非常可憐幾乎算是乞求地說了句:“好疼啊……”白年一直壓在胸口的一口郁氣吐了出來。

今天事情的發生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所有的事情都堆積起來放在今天爆發,讓白年也應接不暇。

白年雖然不想承認,但是他也确實有一瞬間有些無措,沒有辦法在很快的時間內想到所有事情的應對辦法。

他卻在這最該不知道該怎麽辦的瞬間,迅速地恢複了自己的理智。

他臉上表情平靜,盯着遲等看,天壓下來也不為所動的冷靜、山壓上身也能毫無反應的平靜,白年告訴遲等:“知道了。”

-------------------晚了一點,沒想到寫了這麽多!周末愉快~!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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