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上門

第7章上門

林泊川竟然一聲不吭地出現在他家裏,弄得臧白有些措手不及。

他壓着心裏那點不快,走到兩人旁邊,在他打算挨着他媽媽坐下時,白玉珍朝他的方向挪了個位,正好占住了臧白想坐的地兒,臧白只好坐到林泊川身邊。

“你這一大早上都不見人,電話也不接的,去哪兒了啊?”他媽媽問道。

“去四姐家了。”

聽到這話,白玉珍沒說什麽,轉頭跟林泊川寒暄:“他有兩個哥哥,兩個姐姐,都是能幹的,只有他一天游手好閑,沒個正經事。”

林泊川喝着他媽媽泡的茶,也順着她的話:“凡事有哥哥姐姐的頂着,老幺都是享福的那個。”

“你有兄弟姐妹沒有哇?”

老太太煞有介事地抿着茶,端坐着,像一尊小佛像,壓着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那份喜悅,用頗嚴肅的神情審視着林泊川。臧白爸爸已經不在了,她得自個把好這個關。

“堂兄堂妹很多,親的沒有,我爸媽只有我一個。”

“那你也是爸媽放手心裏的那個啊。”

林泊川短促地輕哼了一聲,像是一種條件反射的嘲諷,在臧白和白玉珍的目光都投向他時,他順勢咳嗽了兩聲,然後正色起來,垂低眼皮:“其實我父親也過世了。”

白玉珍對林家一無所知,臧白也沒跟她細談過林泊川,聽到這話她睜圓了眼睛,又緩慢地眨了眨眼,剛剛把關的嚴肅沒有了,連語氣都柔和下來:“那你媽媽呢?”

“媽媽身體不好,一直住在療養院。”

白玉珍看他的眼神已經稱得上疼惜,她站起來,一手擁着自己的羊毛開衫,另一只纏着紫檀佛珠的手越過沙發扶手,輕輕拍了拍林泊川的手背。

那手很小,又瘦,看起來像個小孩的手,無名指上戴着一枚翠玉戒指,老款式,玉墜圓潤飽滿,黃金的底托。她手心幹燥溫暖,拍着林泊川的手背,給他帶去一點點熨帖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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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珍換了個話題:“你跟睿睿怎麽認識的啊?”

“在畫展上,我倆同時停在一幅畫前面……”

林泊川轉頭去看臧白,飽含感情的模樣。臧白也正回頭看他,心想這人演技不拿影帝可惜了,謊話簡直張口就來。

他沒有告訴他媽媽和林泊川只是相互利用的關系,然而看林泊川的表現,顯然在和他母親接觸的第一時間就洞悉到了這點。

“那真好,兩個人要一起生活啊,別的都沒那麽重要,但是有共同的興趣愛好,有聊得來的話題是第一要緊的……”

兩人你來我往地寒暄,林泊川完全隐藏起他在臧白面前呈現的那種傲慢,在他母親面前謙遜而誠懇,每一句話,都讓白玉珍對他的好感增加一分。

臧白不耐聽兩人說話,又不能起身走開,只是拿着眼睛四處游走,看到了壁爐前面堆滿的禮物包裝盒,還有在外面走來走去打電話的華叔。

“阿姨,這次我來是和您商量跟臧白的婚事的,還要确定我家長輩來拜訪的日子。”

白玉珍看臧白,但臧白卻還在看窗外,有些心不在焉,她就自己做主說了她的想法:“這是不是有點太快了啊,你們交往得還不久,婚姻大事還是要慎重些的。”

“不快。”

為了讓這倉促的婚姻顯得更自然,林泊川說着就順手攬過臧白的肩膀,人也靠過去和他依偎在一起,就像所有人熱戀時的親密樣子。但這突如其來的親近,臧白止不住抖了一下,好在他瞬間就意識到了,攥緊拳頭止住自己想跑的沖動。

林泊川接着說:“我們能找到彼此很難得,都想早點把事情定下來。況且,我倆年紀都不小了,也不會因為沖動做出不能負責的事,”他看向臧白,“你說呢?”

臧白進屋就脫了外面的風衣,現在只穿了件寬松的打底羊毛衫。隔着這層細軟的織物,林泊川的手掌心分明感覺到臧白緊張得繃成弓弦的肩背,他瞄一眼他的側臉,從耳朵到脖子都紅透了,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被那銀色的項圈襯着,顯出一點迤逦的味道。

林泊川不知道為什麽臧白對于觸碰的反應這麽大,只是不動聲色地把手挪了過來,輕輕放在臧白手上,身體也撤開了一些。

終于能夠順暢地呼吸了,臧白咽了口唾沫:“媽,我也是這麽想的。”

白玉珍無聲看了臧白一眼,見他肯定地點了點頭,她也跟着點了頭。

孫姐挎着一籃子新鮮的菜來了,今天有囑咐,孫姐菜買得更多些。白玉珍留林泊川吃便飯,臧白以為他會拒絕,沒想他卻留下了。

臧白站在廊下,看着眼前這片因為雨水充足、天氣漸熱而愈加豐茂的植物。草坪裏的草長出了一尺高,漫到石板嵌的人行道上。廊下的黃桷蘭新發的嫩枝穿透圓形的樹冠,愣愣地沖天長,馬上就要碰到二樓的房檐。該叫人來修了,就是最近一直還沒騰出來時間。

一看到林泊川,臧白就有種恍恍惚惚活在夢裏的感覺,覺得這一切好像不是真實發生的,像是無形中被某種力量推着往前走。

“四千萬,你就這麽敷衍?”林泊川陪白玉珍聊完,也出來站在廊下,離臧白半米的距離,對他剛剛的表現很不滿意。

在他媽媽面前還能湊合過去,但馬上就要面對自己家人,以後多的是面對媒體的機會,一時的分神、別扭、躲避、難堪都會在鏡頭下暴露無遺,然後被人大做文章。林泊川作為林家的“代言人”推到媒體和公衆前,他必須完美。而接納一個曾經犯過錯的有黑料的Omega,不僅不會損壞他的完美,只會讓他更完美。

“我沒讓你不請自來。”臧白斜飛林泊川一眼,對他這種不打招呼就登門拜訪的行為也相當不滿。

“我給你打電話你沒接,什麽錯都怪在別人身上,你的人生一定很輕松。”

臧白沒有跟他打嘴炮的興致,他轉身打算進屋,但在路過林泊川時,被他攔住了去路。他垂首看着臧白,神情專注,眼神探究:“你剛剛怎麽回事?”

“怎麽怎麽回事?”臧白淡淡望着他,對于這個問題并沒有多少疑惑,反問回去只是因為不想回答。

但林泊川突然對他伸手,手背撩過他的耳垂,手掌正要輕撫脖頸,“啪”地一聲,臧白一巴掌打開他的手。這地方沒人,他立馬往後退了一步,緋色從脖子根升起,大火燎原一樣漫過他的耳朵和面頰,最後把眼睛都逼紅了。

剛剛在屋裏,林泊川沒能看得清楚,以至于他有了點旖旎猜想,但在這光天化日之下,臧白那一片紅并不像是羞赧的緊張,反而有些生氣的意思。

臧白壓低聲音:“你幹什麽?”

剛剛打嘴炮時的譏諷笑意沒有了,連帶玩笑的那種輕松氛圍也凝滞起來,兩人間的空氣似乎無法流動,林泊川在這種拒絕裏有種深受侮辱的感覺,他徹底冷下來。他收着下巴看臧白時,又把目光掩在了深眼窩裏,聲音也是冷的,卻說着下流話:“我馬上是你的合法丈夫,你覺得我應該對你幹什麽?”

“我們的交易裏沒有那一項。”

“我們的交易是婚姻,你不會不知道婚姻都包含了什麽。”

在這場交易裏,臧白壓根沒有說話的份兒,他最開始就知道,但他還是拿了錢。他沒辦法反駁林泊川,咬着嘴唇想離開,但被林泊川抓住了胳膊。

他湊近臧白的耳朵邊緣,在對方那一身不适的雞皮疙瘩裏,把聲音壓低到耳語的程度,羞辱道:“我給你了四千萬,嫖你也夠嫖一輩子的,你拿錢的時候沒想到?現在跟我裝什麽清高。”

臧白渾身都發起抖來,他不想這麽沒出息,可他控制不住,他說不清楚此時感受到的是厭惡更多一些,還是害怕更多一些。

“放手!”他想呵斥,但沒什麽分量,因為聲音都是抖的。

林泊川放開了他,把臉撤開,冷冽冽的聲音沒有任何感情。

“臧白,你放心,我對你沒有一點興趣,也壓根不想碰你。不過我提醒你,這場兩情相悅的戲,你必須好好演下去。”說完讓開了。

這時白玉珍從屋裏出來,笑眯眯地:“聊什麽呢,飯好了,吃飯吧。”

林泊川把眉宇間的陰影一收,又是那張俊朗的臉,唇角一挑,又是那性感好聽的溫柔嗓音:“我在和臧白說,找個人來理下院子,草長亂了。”這倒不是臨時找的借口,林泊川早上一進這院子就看得直皺眉,雜草叢生,跟野地似的。

“我也早說讓人來修草地,之前一直幫我們打理那個園藝師辭職了,他懶得去找嘛,就讓樹啊草啊的一陣亂長。”白玉珍指着臧白埋怨,也是該找人來打理,起碼要趕在林家來人前打理出來。

林泊川立馬叫來華叔,讓他把他家的那個園藝師明天送過來幫忙。

席間,林泊川像是忘了自己對臧白的威脅,挨他坐得近,還不忘給他夾菜。

臧白也給他夾,夾麻辣牛肉,香辣蟹和水煮魚。白玉珍西南人,愛吃辣,平時桌上都有幾道辣菜。在林泊川把第一口麻辣牛肉塞嘴裏時,臧白從他冒汗的額頭和發紅的脖子立馬看出來這人不耐辣。

既然這樣……臧白嘴邊帶笑:“孫姐,給我們倒點熱茶。”

林泊川坐在回程的車裏,才得以把領帶解開,把胸前那片露出來,還是紅豔豔的。他不僅是不受辣,還有點輕微的辣椒過敏,吃了辣椒脖子和胸膛脖子的就紅半天,有時候還會起小疹子。

在臧家時,就已經灌了好幾杯冰水了,路上華叔又去給他買了兩瓶冰水,想說他早就看出來臧白不合适,現在還有挽回的餘地。但礙于林泊川陰沉的臉色,他沒敢這麽直接:“那位臧先生還真是個一點虧也不能吃的人。”

哪叫不能吃虧,簡直睚眦必報,林泊川胸膛還火辣辣的,一想到這兒,還牙根癢癢。

但他沒接華叔的茬,華叔便不好再說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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