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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屋子內部倒沒有城堡那麽誇張，但也足夠寬敞豪華。牆壁和天花板上懸着鑄鐵雕花燭臺，把整套房子照得燈火通明，燭臺內燃着的不是蠟燭，而是魔法明焰，室內溫度舒适，家具一應俱全，腳下地毯毯軟軟的，長絨毛厚得能讓腳陷進去。

達托直接走向客廳中間，那裏的長桌上已經擺滿了豐盛的食物。葡萄酒、氣泡酒、果汁甜酒和麥酒一應俱全，奶油濃湯香氣撲鼻，牛排在鐵板上滋滋作響，熱騰騰的烤火雞上泛着蜜色油光，托盤內盛有各季新鮮水果……

長桌盡頭立着一塊金屬牌：“讀我。吾友達托·碎骨，這些都是真的食物，不是魔法效果，不會讓你吃了和沒吃一樣。你不要怕，你可以理解味它們早已被烹饪完畢，然後維持着這個狀态，被魔法封存在一個空間內，現在再通過魔法呈現于你眼前。我不知道你認不認識這麽多字，反正你哥哥會給你翻譯的。”

帕特翻譯完這些，最後一個詞話音還沒落，達托已經坐在桌邊愉快地吃了起來。帕特還是有些不放心，看達托吃了一會兒後，他才放心坐下來盛了一碟濃湯。

食物味道不錯，而且供應數量十分充足。達托差不多吃飽後，就叼着一只雞腿去屋內各處探險，他在廚房發現了更多的水果和酒，打開烤爐，裏面還有剛剛夠出爐的另一只火雞。在廚房外繞了幾個彎後，他發現了衣帽間，衣帽間裏不僅有穿衣鏡，還體貼地備有保養武器用的各種小東西。

衣帽間旁是卧室，卧室內沒有床，整片地板都被綿軟舒适的厚墊子、羽絨枕頭和絨毯占滿，讓人忍不住想撲進去；房間角落裏亮着一盞燈，燈罩上雕刻着星星點點的小洞，魔法冷焰從小洞透出，形成漫天星光，映滿了天花板與四壁。

探索的最後一站是浴室。浴室分為兩部分，小門內是木馬桶和幾本圖畫書，較大的區域設有浴池和木蓮蓬。達托從沒用過這麽豪華的浴室，甚至都還不知道木蓮蓬怎麽用。

他興奮地飛奔回餐廳，帕特也已經吃飽喝足，正撥弄着長桌上的裝飾用鮮花。

“帕特！！”

“什麽？”

“我們去洗澡吧！”

“哈？”帕特還來不及反應，就被達托連拽帶抱地帶去了浴室。他抗議說剛吃完飯不能立刻泡澡，但達托的回答讓他無言以對：“今天我過生日，偶爾放縱一下又怕什麽？”

老實說，這浴池雖然精致，但熱水沒有瑟洛鎮的溫泉舒服。溫泉有種難以言說的魔力，人置身其中會不由自主地放松，所有疲勞都會被熱氣和微微流動的水帶走。不過……帕特轉念一想，自己此時渾身緊繃不見得是浴池的錯，也許普通熱水和溫泉一樣解乏，只是自己不能放松而已……

他和達托并排坐在一起，只露出脖子以上和膝蓋，達托則要縮成一團才能把胸膛也沒入水中。當然，兩人都一絲不挂。剛才脫衣服的時候，帕特必須特別主動——如果不主動，達托就要來幫他脫衣服了，這個半獸人弟弟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身為戰士卻奇怪地掌握了快速脫衣服的技能，無論是脫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帕特提心吊膽，現在達托随時可能提出“兌現生日禮物”的要求，而他一旦提出，帕特将找不到任何理由再拒絕。

兩人舒舒服服地泡了一會澡，達托終于說話了，他并沒有說出帕特擔心的內容：“帕特，你說……即使是屠龍英雄，也不一定能比我更快樂吧？”

“誰知道呢，”帕特說，“也沒準屠龍英雄回國之後就當了國王，每天吃完飯就泡澡，最後暈在浴池裏淹死了呢……”

達托臉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小眼睛眯成一條：“你知道嗎，以前我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可憐的小孩。我沒有爸，我媽天天揍我，希望把我揍得強壯一點……可我不是獸人，我有一半人類的血統，無論她怎麽揍我，我也沒有獸人小孩長得高……”

帕特拍拍弟弟粗壯的胳膊：“相信我，小孩不用被揍也能長高的，而且你現在已經很高了。”

達托繼續說：“被我媽趕走之後，我也并沒有覺得好過多少。那時我才十歲，我試過把自己當成人類看待，反正我爸是人類……可是不行，大家還是把我當獸人。等我更高更壯更會打架了，我就去接一些打人或者找東西的任務，我以為這樣就能交到朋友了，但還是不行。直到遇到你……”

他伸手摟住帕特：“直到遇見你，帕特。你可能還記得，一開始我還以為你要和我分了錢各走各的，那時我特別驚慌。以前我也和別的冒險者合作過，也遇見過比較有趣的人，就算他們個個都不想當我的朋友，我只是可惜，也沒到驚慌的地步。可一想到你要離開我，我就特別害怕……”

“我知道，我知道。”帕特拍着達托的胳膊。這個異母弟弟看似強壯可怕，實際上是個比他小了十幾歲的少年。

達托咧嘴一笑：“我倒不擔心你還會離開，只是……想起這些，我覺得太神奇了。”

“神奇？”

“我平時看過一些書……”

“哦，那些圖畫書？”

“好多書都愛講這麽一種故事：主角小時候特別艱苦，受到很多欺負，但是他不害別人，不欺負別人，好好做事，終于有一天他遇到了小仙子或者精靈王什麽的，他們給他漂亮的衣服……”達托瞟向角落裏的嶄新戰甲，又看向懷裏的異母哥哥，“還讓他遇到心愛的人……一個公主或者王子什麽的。然後他們就永遠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了。”

帕特聽得臉上發燒，故作鎮定地問：“哦？這麽說，你的仙女教母就是死靈師老爺啦？”

“不是啊，”達托在帕特濕漉漉的紅發上吻了一下，“仙子是你，給我漂亮衣服的人是你，心愛的人是你，王子是你，公主還是你，讓我覺得特別幸福快樂的，都是你！”

三善神在上啊！為什麽這個半獸人能說出這麽肉麻的話！

帕特目瞪口呆，一陣眩暈。他情不自禁地直起身來，摟住達托的脖子，把半獸人的大頭摟在懷裏，來回揉着他雜亂粗硬的頭毛。

如果一起旅行是達托的快樂，那麽對我來說也一樣……帕特熏熏然地想着。

也許因為半獸人的鼻梁矮，鼻子扁，腦袋被壓在別人懷裏時，達托會呼吸不暢。他發出嗚咕咕咕的聲音，帕特卻死死抱他不撒手，于是達托心裏一動，用嘴唇咬住帕特胸前的皮膚，探出舌頭去舔了幾下。帕特一驚，果然立刻撒開了手，現在換成達托摟住他，把他圈在自己的胸膛和浴池邊緣之間。

兩個半人類尴尬地對視，好像在玩誰先移開目光就輸了的游戲。最後帕特一咬牙，大義凜然地說：“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沒有反悔，我知道，你過生日啦，該給你的禮物……肯定要給你！”

“沒有反悔？”達托往前湊了湊，有點小委屈地嘆了口氣，“其實，帕特，如果你真的不願意……就算了。或者如果你想再拖兩年，我也可以接受……就算你一直不願意也沒關系。雖然我很想……我喜歡你，我非常喜歡你，我想吻你，還想和你做最親密最親密的事。但如果你不願意，我這份喜歡也沒什麽意義……”

“不不不不！你千萬別這樣想！”帕特被他搞得滿心罪惡感，“我以前确實不願意，因為那時我們剛認識沒多久，我覺得太快了呀！現在我……我沒有不喜歡你，也沒有不願意，我……”

他還沒說完，山一樣的巨大的陰影遮住了魔法燈火。達托屈身吻住他，一手環着他的身體，一手托着他的頭，把他壓在浴池旁邊。帕特腦子裏嗡的一聲，知道今天鐵定跑不掉了，他索性對自己說：做了承諾就要言出必行，既然早晚有這麽一天，不如早做完早踏實，吟游詩人踏遍萬水千山，見過各種世事變遷，上能見證戰争史詩，下能傳唱色情暴力，現在不就是和半獸人弟弟做個愛嗎，有什麽了不起？怕什麽？順其自然去慷慨就義呗！

他默默給自己提振士氣時，達托已經放開了他的嘴巴，把他橫抱起來走出浴池。帕特覺得現在的狀态太丢人，自己簡直像新婚初夜的小姑娘一樣小心翼翼，于是他決定主動一點。

他勾着半獸人的脖子，拉近兩張臉的距離：“達托，我跟你說，你接吻的技術特別差。‘吻’和‘貼上去’不一樣，和‘咬人’也不一樣，這其中可是有學問的。”

“真的？”達托問，“哦……所以你不喜歡我吻你，是嗎？”

“不不，沒有，我喜歡你吻我，但你技術差是事實……別擔心，我教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