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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取完包裹後已經是下午,達托本來想找個酒館住宿,帕特卻千方百計阻止他。帕特說,因為未來幾天的路程不好走,所以他們最好把趕路時間勻開,現在多走一點,将來到了山路上就可以走慢點了。達托被他說服了,他們決定直接出城連夜趕路,夜裏就在帳篷裏将就一下。

一路上,帕特滿心內疚。他不願投宿是因為……他覺得如果今晚住在酒館,搞不好半夜就要發生點什麽事情了。午夜一過就是達托的生日,房間安全,床鋪溫暖,水到渠成,名正言順……到時候他沒法找到再拖延下去的借口。而露宿就不一樣了,露宿住帳篷時,達托一向安全為重,很少動手動腳,他要警戒四周,還要防止篝火熄滅。到時候,就算達托真想“慶祝生日”,只要帕特随便找個理由就能再拖拖。

夕陽西下,帕特和達托一前一後走在樹林小道上。從地圖上看,前面不遠處有個林間空地,野營的冒險者和獵戶在那裏搭了簡易木屋,所有露宿者都可以使用。

“對了,死靈師送了你什麽東西啊?”帕特好奇起來。

“哦,是這個。”達托從口袋裏摸出一個小盒子,交給帕特。

盒子是陶瓷做的,造型像個微縮的小房子,紅色房頂是蓋子,小窗戶上雕刻着細致的花紋……也可能是咒語,金色搭扣扣從“房檐”上垂下,扣在牆壁上,就像垂下的家徽旗幟。

“這是幹什麽用的?”帕特問。

“我也不太清楚,”達托說,“法師老爺在傳訊中說,這是給我的生日禮物,叫我在生日之後随便找個空閑的時間打開盒子。哦,他還說,打開時我身邊不能有除了你之外的其他人,除非我信任他們就像信任你一樣。”

帕特心裏咯噔一下:法師送的到底是什麽?不會是某種催情迷香吧?按說不應該,那個有着年輕皮囊的老頭子是死靈師,死靈師們根本不懂什麽浪漫情趣。

這時達托又說:“他還叮囑過我,盒子只能用五次,每次之間至少隔三天,五次過後,上面的法術就失效了。他還說‘裏面的飲食都是安全的,可以放心享用’……”

“什麽?還有吃的?”帕特不太能想象這個小東西裏如何變出食物,不過這樣看起來,至少盒子裏不是催情迷香。

“我們今晚就試試,怎麽樣?”達托突然回過頭。

“試什麽?!”

“試試打開這個盒子啊,過了午夜就是我生日,那時我們就打開它吧!”

帕特松了一口氣,暗暗埋怨自己淫者見淫。“好啊,”剛說完,他看到前方林木後面露出棚戶一角,“前面好像就是獵戶營地。”

他們運氣不錯,營地沒有其他人,一批旅行者還留下了少量木柴。月亮初升時,帕特坐在木屋前,取出了父親的魯特琴。

“達托,我給你唱首歌吧?”半精靈饒有興致地說。

達托盤腿坐在他面前:“你怎麽突然想唱歌啦?以前你老說我聽不懂你的歌詞,除非是……你是要唱小黃歌嗎?”

“去你的小黃歌!”帕特說,“我又從父親的樂譜裏整理出一首歌,這些天剛剛調整好編曲,唱給你聽聽。是通用語,不用擔心聽不懂。”

“好啊!”達托拍了拍手,“你又抄襲了一首歌啊,我好期待!”

“閉嘴!咱爸生前同意我唱他的歌了!”

調好琴弦,半精靈詩人眉目微垂,撫出前奏。這是一首歌頌四季之美的歌,從凜冬開始細數自然中的瞬間,述盡每個時節,歌頌每片花瓣與每條溪流……從春到夏,入秋後再唱回寒冬,最後一句是說人們聚攏在溫暖的爐火前,從媽媽那裏學會這首歌,再把它唱給自己的孩子。

達托雙手捧着下巴,呆呆地聽完,小眼睛裏竟然有一絲哀傷:“說起下大雪,我遇上你時就下大雪了。”

“是呀,”帕特放下琴,“當時我吓得不輕,還以為肯定要死在你手裏了。”

“我有那麽吓人嗎……”半獸人有點委屈地低頭。

“現在當然不吓人啦,但當時我害怕啊。你想想,如果是你夜裏一個人回家,發現家裏有個……呃,霜巨人或者食人魔,他還擒拿了你,你難道不害怕嗎?”

“我不害怕,”達托誠實地說,“我和他拼命。”

“……難道你希望那時我也和你拼命?”

達托也似乎想起了什麽不對的地方:“等等……難道對你來說,我像霜巨人和食人魔一樣可怕?”

相處将近三年,他們都知道這不是真心質問,只是互相調侃而已。帕特故意做出認真的表情:“說半獸人可怕,是在誇獎你啊,你這樣一個英勇的戰士當然會令人畏懼。而我只是個柔弱的詩人,猛然看到你當然會害怕啦,只不過,現在你已經不可怕了。”

達托挪到了半精靈身邊,和他并肩坐在木屋前:“說起從前,有件事我一直想說,但總覺得說出來不好,就一直忍着……”

“什麽事你能忍這麽久?”

哦,有件事他就能……剛說完,帕特立刻後悔了,這話搞不好會提醒達托。

好在,達托所指的是另一件事:“你肯定還記得,當時我藏在你屋裏,你進來時拿着手弩,我從背後把你制服了。”

“嗯,記得。”帕特等着他說下去。

“那時……其實……”達托笑嘻嘻地抓了抓頭,“其實我并不是因為溫泉的事才開始喜歡你的,更不是因為在瑟洛鎮酒館裏相處,其實……從撲上去抱住你開始,我就好喜歡你啊……”

帕特的眉毛像被網住的毛毛蟲一樣抖了抖,糾結地看向半獸人弟弟。“那時……我們還不認識哎,你都不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

達托更不好意思了:“對啊,就是因為這樣,我才一直沒說,我怕你覺得我是個變态的色情獸人……那時我本來只是想制服你,可是在摟緊你的時候,我能感覺到你那麽……可愛,柔軟,還有……你身上有一股蜂蜜酒的味道。”

帕特渾身上下泛起一陣雞皮疙瘩。蜂蜜酒倒好理解,他那天确實喝過蜂蜜酒,不過什麽柔軟不柔軟的……這種粘膩暧昧的詞語讓他渾身不自在。達托總是憑一兩個詞就能讓他脊背發麻,這簡直是語言的魔法,明明詩人才最精于此道,為什麽達托也這麽擅長呢……

達托又蹭近了一點:“之前我不敢說,是因為我覺得這話顯得我特別膚淺,顯得我像個只圖謀你身體的強奸犯,你知道的,我絕對不會強奸你……”

“咱們能不能聊點別的……”帕特無力地說。他不想談任何有性暗示的話題,生怕有哪一句點起火來。他感覺自己像是欠了別人錢,心裏知道早晚得還,可還是想多拖一天是一天。

“哦!對了,法師老爺送我的禮物!”達托一拍大腿,站起來去翻找行李,小心翼翼地把死靈師送的小盒子捧到帕特面前。

兩人像盯着剛孵出的小雞一樣盯着盒子,不時對望,在帕特肯定的目光下,達托終于下定決心,打開了搭扣,翻起盒蓋……

一陣柔和的微光出現再消失,半獸人和半精靈都跌坐在地。盒子并沒做什麽,是他們自己吓得跌倒了而已。

因為,他們面前憑空出現了一扇門,門板是南方金雉木做的,上面複雜的紋樣勾勒出花木與巨龍的模樣,金屬門把上雕着造型精巧的獅鹫,獅鹫的眼睛由貓眼石做成,在月光下閃耀着活物般的光澤。

“這是什麽!”達托高聲叫起來,“這看起來也太正義了!一點都不像死靈師老爺的風格!”

“被他聽到他會傷心的。”帕特站起來,繞着門走了一圈,這種時刻,他倒變成了膽子比較大的一方,“這應該是個空間法術吧?我好像聽說過這種事——有的法師能憑空開一扇門,他和他的同伴可以走進去,進去之後,外面的其他人就看不見入口了。而裏面會是一座城堡……我是說,構造像城堡一樣華麗,但沒有城堡的外形。人們可以在裏面休息居住,甚至連食物也不缺……”

達托傻傻地點着頭,也站了起來。他在門框上發現了一個金屬牌,它被挂在高高的吊鈎上,只有達托的身高足夠将它可以取下來。達托摘下它,發現上面最大的兩個字是:讀我。

“這啥?使用說明?”他把牌子遞給帕特,“我只認識‘讀我’,下面的字我不認識了……”

帕特接過來,發現自己的猜測沒錯,這真的是他所聽聞的那種法術。死靈師委托其他施法者制作了這麽一個盒子,方便不懂魔法的達托随時使用,如果現在他們推開這扇門,就會走入一個寬敞舒适的套房,只要從門內反鎖,外面的大門就會随之隐形。

房子每次能存在一整天,法術失效後,屋裏的人就會憑空回到原地,法師建議他們只用它來過夜,休息得差不多了,就像正常離家一樣開門離開,不然就“實在是太浪費生命了”——這是死靈師的原話。

還有,據說這法術本來只能塑造出一個微微發光的半隐形入口,而不是現在這種漂亮的大門,“要做這扇門是因為,不弄好看點,我怕你不敢進來”——這也是死靈師的原話。

帕特聽說過不少魔法,正因如此,他對魔法更加敬畏,即使讀了“使用說明”,他仍然不敢貿然走進大門。他向達托轉述了牌子上的內容,半獸人興奮地大吼一聲,以撲向獵物的姿态推開門沖了進去。

帕特沒敢跟上,想先趴在門縫上看看,在他猶豫之時,達托的一雙大手伸出來揪住他,不由分說地把他也拖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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