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他們在手術室前又等了一會,三個人心裏都有事,所以誰也沒有開口說話,以至于忘記夥伴曾經來過這一事情。
等醫生稍微平靜了一點,他們就決定回去。雖然冥定還很想看看那背後的人給他安排了什麽,不過冥冥卻不想再在這裏耗下去,——他晚上還要去見閻王。
可是萬分巧合的是他們在離開的電梯上再次見到了步愉心。
她驚訝的忘記了僞裝,指着冥定,罵了句“操!”
她身邊的少年蘇莽一愣,疑惑道:“愉心姐?”
步愉心身體一僵,瞪圓了眼,從電梯裏走出來指着旁邊的垃圾桶道:“操,垃圾桶就在這邊還要把垃圾扔在外面!沒素質!”說着就把一個紙團撿起,扔了進去。
冥定在一邊為她的機智鼓掌。
步愉心抽了抽了嘴角,不着痕跡的瞪了他一眼。
蘇莽沒想到步愉心還是個環保人士,一想起自己剛才對那團紙視而不見,就覺得心內愧疚,他尴尬的眨了眨眼,道:“愉心姐,那個……我,我那個……”
步愉心心想着躲不過身後那三只,轉過身沖蘇莽笑道:“小蘇啊,我想起還有點事,你先自己去吃吧。”
蘇莽道:“啊?要不要幫忙?”
“不用不用,是很私人的。”步愉心趕緊擺手,她比蘇莽大不了幾歲,但是雙方給人的感覺卻全然不同,她雖然也是學生,但比起蘇莽這種生活在象牙塔的少年來成熟許多。見她堅持,蘇莽也沒有說什麽,按下電梯,走了下去。
步愉心松了口氣,等到電梯完全合上的那一剎那,她立刻伸手去拽冥定,冥冥吃過她的虧,這次一直小心提防,見她動作,立刻推開了冥定,自己迎了上去。步愉心哪裏肯跟他對打,後退了兩步,到一邊走神的醫生旁邊,握住了醫生的命門。
冥定在冥冥身後抿了抿嘴,道:“醫生,要不要幫你?”
醫生回過神,試着甩開步愉心的掌控,沒有成功,他深呼吸了幾次,搖頭:“不用。”
“那好。”冥定倒也幹脆,在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就立刻拽着冥冥遠離了這裏,只留下一句“你自己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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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
步愉心:“…………”
他們對視了一眼,步愉心松開了手。
醫生揉着手腕,指了指電梯旁邊的安全通道,道:“我們……到那裏去說?”
步愉心求之不得,她可不想被當成神經病。
X市第一人民醫院是三甲醫院,其建築規模比普通門診要好許多,就他們所在的樓上下共有八層,步愉心他們在三樓,為了不被人打擾,她決定爬樓去頂樓。
醫生無所謂,他是鬼,穿牆而過很容易,也不費多少體力,只是沒想到這個叫步愉心的女孩也很厲害。
他特意瞟了瞟對方瘦弱的肢體,覺得有些小看這個女孩。“像你這樣一口氣爬五樓還不喘的女孩已經很少見了。”
步愉心挑了挑眉,她今天沒有帶眼鏡,依舊紮着馬尾,素面朝天,“你覺得我像是普通的女孩?”
她的打扮也不出挑,白襯衫牛仔褲運動鞋,沒有一點潮流因素,普通的擱在大街上一眼就看不到了。醫生皺了皺眉,仔細的看了兩眼,總覺得她有些眼熟,便遲疑道:“我們……是不是見過?”
“當然見過啊!”步愉心用手比劃了一下眼鏡的形狀道:“那天你在電梯裏還讓我認清了自己是個阿姨的事實呢!”
醫生:“…………”
他的腦袋靈光一閃,道:“是你啊!”
之前在醫院電梯裏見到的女生!
步愉心扯着嘴唇笑道:“你想起來了。”
終于到了目的地,步愉心在頂樓的樓梯上做了下來,居高臨下的看着醫生。
醫生也不在意,就停在她下面的臺階仰臉看她,等了一會,見步愉心還沒有說話的意向,有些疑惑道:“你一直看我幹什麽?”
步愉心認真說:“你好看啊。”
醫生一怔,随即反應過來自己這是被調戲了,摸了摸臉,想起自己當年被師姐們包圍的模樣。
就如學男科的女醫生少,學婦科的男醫生自然也不多,自己剛到這邊來上班還沒有兩天就被摸透脾氣,揩油騷擾這些事就沒斷過,女人摸起油來比男人可怕多了。
“那好吧……你看也看過了,就沒什麽要說的?”醫生問。
步愉心詫異道:“我為什麽要問?難道不是你問我嗎?”
醫生疑惑道:“我問你做什麽?你不是一直在關注我們嗎?”
話一說完,兩人都傻了。
步愉心道:“我一活人關注你們三只鬼幹什麽?收了你們又沒有錢。”
醫生問:“那你來這裏幹什麽?”
步愉心覺得他問得太莫名其妙了,“我媽今天動手術,你說我來幹什麽?我還沒問你們幹嘛一直在電梯上跟我過不去?我走哪你們跟到哪?”
醫生算是明白怎麽回事了,原來是他們所有人都想岔了,與步愉心的兩次相遇都只是巧合而已,當即啼笑皆非,說:“看來……這是個烏龍。”
步愉心道:“烏龍?……不會吧!”
醫生點頭,道:“是的。我一直覺得你是過來找麻煩的。”
步愉心道:“我倒是覺得你們也是來求我幫忙的。”
醫生敏銳的察覺到那個‘也’字,心想之前有人求過她了。不過他畢竟與人家剛認識,于情于理都不能過問。
便笑笑,把這個話題蓋過去了。
又聊了一會,醫生在确定沒有得到什麽有用情報後便決定離開,步愉心望着他,沒有開口挽留。
醫生往樓下降了兩層,又想起什麽,返回了樓梯間,只是這時步愉心已不再原處。四處找了找,步愉心停在了八樓太平間的門口。
醫生躲在一邊,見她只在門口停了一會就離開,這才跑上前去攔住她。
“步小姐,請等一下。”醫生故意從她身後追過去,以掩蓋自己剛才的行為。
步愉心回頭,略顯疑惑,“醫生,怎麽了?”
醫生道:“有個事情想要拜托步小姐幫一下忙。”話一出口,他又想起一個事,連忙改口道:“兩件,是兩件事情。”
步愉心沒有立刻答應,她上下打量着醫生,對方的眼神認真而誠懇,于是道:“是什麽事情?”
醫生指着太平間道:“第一件事是這裏面有個鬼,是我的好友,他的願望是希望自己的身體火化,所以想請步小姐幫幫忙。”
步愉心眨了眨眼,又問:“第二件事呢?”
醫生改指腳下道:“在醫院門口的下水道下面有一具男屍,麻煩步小姐報警。”
步愉心似笑非笑的望着他,點頭,“好啊,我可以做這些事,不過……”她朝醫生伸出手道:“給我錢。”
醫生看了步愉心一眼,對方眼神坦蕩蕩的跟他對視。想了想,醫生道:“你只需到火葬場跟那裏的工作人員說一聲就可以,費用不用你來承擔。”
“跑腿費呢?”步愉心把手收回去,“我還要編許多故事來欺騙別人,這可不是鬧着玩的,要是一不小心露餡了,我不就是那個第一被懷疑的人嗎?我答應你的同時就在承擔風險,你不會以為這說兩句話的交情就能讓我為你免費承擔風險吧?”她歪了歪頭,道:“還是說你死了太多年,連錢的重要性都忘了吧?”
醫生無法,只好道:“那你要多少錢?”
步愉心報了一個數。
還好,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
醫生又道:“你跟我去見一個人,按照我說的做,他會把錢給你的。”
步愉心連忙道:“我不要轉賬,給我現金。”
醫生:“……應該也可以。”
步愉心可不怕醫生耍什麽花招,她的口袋裏多的是符紙,對付醫生這樣的小角色,只需要兩三張就可以了。她也不怕帶着現金被搶,因為能搶她錢的人還沒有出生。
趁着步愉心被醫生拖住,冥定帶着冥冥離開,沒有那煩人的電燈泡,冥定的心情立刻好了許多。
只是冥冥還總是擔憂着醫生的安全。
冥定在一個少年的背後看了他玩了一會的手機游戲,擡起頭對冥冥說:“步愉心不會動他的。”
冥冥不解:“為什麽這麽說?”
冥定:“因為殺他沒有錢。”
冥冥:“步愉心是個財迷我知道,但是能迷成這樣?守靈人的天職是除魔衛道,……雖然現在邪氣低微,濁氣漸多,升不了魔王,可我也知道不少見鬼就殺的人啊,身為天生行鬼使,萬裏挑一的資質,她要除個鬼動動手指的事情,還要特地等有錢去做?”
冥定伸長了脖子去瞅那個少年玩的戰略游戲,道:“你說的那些人我沒見過,所以不列在考慮中。不過一個身負才能的女人卻要幹那種類似招搖撞騙的行當還要在半路上提高價碼,除了缺錢真沒別的解釋。而且你也聽到了,步愉心她母親在醫院裏動手術,也就是說她母親身體不好,我剛才聽到有護士讨論今天動手術的人,所以知道那唯一一名女性患者得的是什麽病——子宮癌。”
“這意味着什麽,她有一個患了癌症的母親,作為父親又是那副模樣,全是把她當成搖錢樹的那種,在這種情況下,你覺得她會不缺錢?她會幹賠本的買賣?別開玩笑了,爸,你或許不知道,步愉心看人是把人明碼标價放着标簽呢,誰貴她就找誰,你真以為剛才是她無意間抓到醫生?我看,她是故意的,就等着訛人吧。”
冥冥難以消化冥定的陰謀論,“你不能這樣,怎麽能把人這樣想?好人還是非常多的。”
冥定點頭,在少年即将死掉的時候不爽的道:“傻叉你應該出那張攻擊牌!”
“冥定——!”冥冥拎着冥定耳朵走到一邊,“我剛才說的你聽到沒有?”
冥定疼的龇牙咧嘴道:“聽見了聽見了,爸你放手放手!”
冥冥見教訓夠了,也就松開了手。
冥定後退一步,揉着耳朵,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爸,你真下的去手!”
冥冥道:“怎麽?我還不能教訓你?”
“能能能,你想怎麽教訓就怎麽教訓,我是你兒子,你打我天經地義,來,打吧。”說着,還送上脖子讓他使勁掐。
冥冥動了動手指,最後沒忍住,笑罵道:“你個小崽子。”便伸手給他揉起自己剛才扭的耳朵。
冥定讓他抱着腦袋,動彈不得,想了想,還是決定把自己要說的話說完:“我覺得步愉心也是被利用的一環。”
“證據呢?”冥冥問。
“沒有。”冥定道:“我們根本沒必要尋找證據,這個人已經把一切都設計好了,即使會有些意料之外的巧合,但是他設計的事情大體方向是不會變的,所以,在用醫生把你引過來這裏,用步愉心拖住醫生,接下來就會是我了。他的目的應該是想單獨和你說話。”
“單獨和我?”冥冥好笑道:“和我有什麽好說的?”
“小心點總沒錯。”
“我會注意的。”他送來了冥定的腦袋,輕聲道:“你真像我的軍師。”
“我也只是比別人多想幾步而已。”冥定毫不謙虛道:“這沒什麽大不了的。”
見冥冥無語,他心裏有些開心,又道:“爸,你覺得他會為我準備什麽?”
冥冥想了想,搖頭:“……我不知道。”
冥定躍躍欲試:“我覺得應該是關于我死亡的事情,他應該掌握什麽特別肯定的證據,或者是直接把兇手給我安排在這兒遇見。”
冥冥摸了摸他的頭發,道:“遇見你會怎麽做?”
冥定冷冷道:“殺了他。”
冥冥轉而握住了他的雙手,認真地看着他道:“你答應過我,絕對不會殺人。”
“可要是那個人吓不死怎麽辦?”冥定沮喪道:“我本來也想着這個法子,可是今天你也看到了,醫生用了四年都幹不掉那個殺了他的人,萬一殺我的也是這樣的,那我要怎麽辦?”
“不辦。”
“你說的輕巧,你的仇人是全都熬死了,我可不是,要是讓我等那麽久的話,哪怕身死魂消,我也要殺了他。”冥定的眼中閃過一絲戾氣。
冥冥頓感無力,他深深的嘆了口氣,不再言語。
這個時候,有一個女人和一位護士相撞,護士手上拿着的藥劑被女人打掉,碎了一地。女人低聲道歉,收拾的時候跟護士聊起了天。
冥定越聽那女人聲音越覺得耳熟,可是看她相貌卻怎麽也想不起來,茫然的眯起眼睛。
就聽女人道:“我丈夫還沒有醒,要是他真撞成植物人我就陪他一輩子,橫豎我這德彪媳婦兒的标簽撕不掉了。”
冥定腦袋轟的一聲,再聽不見其他。
德彪,德彪,張德彪!
那天開車帶他的司機,竟然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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