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重逢

夜,深秋的夜。不知名的小蟲傳來幾聲茍延殘喘的鳴叫,斷續的,羸弱的,襯得靜夜越發得暗,越發得涼,一如此刻易之揚的心情。易之揚靜靜站立在伊來苑的院子裏,一動不動,昔日俊美飛揚的面上有些蒼白,還有一絲頹廢。不知道已經多少個這樣的夜,易之揚靜靜地站在院子裏,任心緒狂奔,任思念瘋長,直到天亮。不能忍受房間裏她留下的痕跡,可是又不願離去,因為這裏離她近,因為舍不得離她更遠。“當時只道是尋常”那日的離別只道是許多次離別中的一次而已,可是已經這麽久了,卻沒能再見到她一面。後半夜,天空飄起了蒙蒙細雨,密密麻麻地落在易之揚的發上,臉上,身上,冰冰涼涼的,一直到心裏。福伯幾人撐着傘猶猶豫豫地不敢上前,世子現在和以前完全不同了,自從上次從天京回來就完全變了個人,脾氣古怪,還整日酗酒,像這樣整日價不睡覺站到天亮也記不清是第幾次了。

“阿晴,會是你做的嗎?”易之揚在雨中喃喃着。他随即用手抹了把滿臉的雨水,狠狠地甩了出去,“為什麽,為什麽會是你——”易之揚恨恨地喊道:“你為什麽要出現!為什麽!”易之揚腦海裏一遍一遍回想着天寶王府剛出事時,自己什麽也不管,什麽也不顧,一個人騎快馬奔到天京,只一心想見到秦目晴,只想當面問她一句話,當面聽到她的回答。只要目晴親口說“不是”,他就選擇相信,他會當一切都沒發生過。若目晴不否認,那他永遠不會再見她。可是,他見不到目晴,找不到目晴,他在秦府門口守了半個月,都被人告知,大小姐不在府裏。時至今日,當初想見面質問的狂熱已慢慢褪去,可是對秦目晴的思念卻刻骨頑固地印在心裏,易之揚很奇怪,自己何以對秦目晴有這麽深的感情?秦目晴就這樣消失在易之揚的生活裏,一日日,一天天。直到那日從天京傳來的書信,是封等待易之揚簽字的休離書。易之揚猛然意識到,目晴也許将會永遠消失在自己的生活裏,她不會再和自己下棋聊天,不會再和自己出席無聊的宴會,不會再靜靜呆在自己身邊看書。。。。。。一切仿佛一下子真實起來,其實一切本就是真實的,只有易之揚潛意識裏不願承認,他總以為秦目晴會回來給他一個交代,一個解釋,以為某一天會有人告訴他“世子妃回來了。”可是,沒有,随着時間的流逝,他得不到目晴的任何消息。秦目晴消失地仿佛她從未出現過一樣徹底。易之揚在顫抖着把休書撕得粉碎後,一下子恐慌起來。那夜,他狂奔到伊來苑,伊來苑的擺設一如從前。易之揚重重出了口氣,一屁股坐在床榻上,“阿晴你在哪裏,秦目晴你真的存在過嗎?”易之揚被巨大的沮喪包裹着,目晴不會回來了。在房間裏再多呆一刻,易之揚覺得自己就會瘋掉,他踉踉跄跄奔出來,站在了院子裏。“秦目晴,你贏了,你贏了!哈哈。。。。。。哈哈哈。。。。。。秦目晴,你為何出現在我的生命裏,為何在摘走我的心、傷害我之後這麽理直氣壯地消失。秦目晴,我恨你,恨你!”易之揚瘋狂地大笑着。聞訊趕來的福伯等人上前勸說,都被易之揚趕了出去。福伯記得從那以後,世子就會常常深夜一個人站在伊來苑的院子裏直到天亮,可是他一個老家奴卻什麽也做不了,只能深深地嘆息。

“世子,臨江王府上的帖子。”福伯對背靠着湖邊柳樹席地而坐的易之揚作了個揖,恭敬地把一個精致的帖子遞給他。看着易之揚一副無動于衷的模樣,福伯又小心翼翼地說道:“送貼的人奉命請您務必參加,說是有故人相約。世子,王爺不在府裏,有些場面上的事您還是要應酬應酬的。”

“應酬?以前的那些應酬、假裝還不夠嗎?事到如今我還要應酬這些人!”易之揚拿起地上的酒瓶順勢往嘴裏倒着酒,可是一滴也沒倒出來,他随手把酒瓶丢進了湖裏。 “故人,我現在還會有什麽故人?”看到福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易之揚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罷了,罷了,我去就是。”

臨江王府還是一派氣勢輝煌的景象。酒宴上賓客間觥籌交錯,異常熱鬧。易之揚靜靜地坐着,旁若無人般自斟自飲着。自從天寶王府被告發勾結番邦,密謀造反以來,朝廷派人進行了多次查處。除了幾封和番邦小王子的似是而非的往來信件,并沒有查到實質性的證據。皇上下令查封全國上下易家的所有産業,只保留天寶郡王的封號,使其享受藩王的俸祿。說白了,天寶郡王從原來財大氣粗的財神爺藩王變成了現在撐不死餓不着的閑置藩王。其實,現在達官貴人們和天寶王府的相處挺尴尬的,既不敢得罪,且不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只怕哪天皇上一高興,赦免了也說不定;又不敢親近,萬一以後真查實了,那可是要滅九族的大罪呀。易之揚打眼看着這些昔日巴結谄媚,如今又刻意小心翼翼的故人們,心中不斷冷笑着。

‘世子,您還是少喝些吧。”随行的福伯在身後輕聲提醒着。

“福伯,我沒事。”易之揚漠然答道。

“天寶世子,別來無恙。”一只白皙的手執着一只玉盞對着易之揚桌上的杯子碰了一下。

易之揚擡起眼瞥了一眼來人,縱是喝了不少酒,又只見過幾面,他還是一眼便認出了來人。易之揚的一顆心一下便提到了嗓子眼,并且一個勁兒的狂跳着,仿若游子歸鄉近鄉情怯一般,他的心踯躅着,但話語卻流暢地接了下來。

“秦将軍,也別來無恙否?”易之揚故作鎮定地端杯,一飲而盡,“哦,對了,我現在還是可以稱呼你小舅的,是吧。”易之揚故意一拍額頭,煞有介事地說。跟在後面的福伯聽到“小舅”二字,暗暗吃了一驚,不由得多打量了秦羽川幾眼。福伯隐隐地記起面前的這位年輕将軍正是世子大婚時送親的親家公子,只是現在脫了稚氣,身上添了股淩厲的氣勢,若非那雙柔美的丹鳳眼折了些煞氣,福伯幾乎不敢正視他。

“王妃的事我也聽說了,世子請節哀。王爺身體可還好?”秦羽川問道。

“不勞秦将軍挂念。”易之揚冷冷說道。

秦羽川定定看着易之揚的側臉,對于易之揚他并不想見。只見那張俊美白皙的臉上沒有了往日見到的驕傲肆意,倒有了絲隐隐的灰敗。

“阿姐,是家父軟禁了她。”

易之揚在聽到秦羽川口中的“阿姐”時,身體一震,覺得自己的心髒驟然停止了跳動,他一動不動地坐着,努力克制住想一把抓住秦羽川詢問秦目晴在哪裏的欲望,以至于他放在身側衣袖裏的手要用力緊緊地攥住。若秦羽川再細致一點,也許就會發現易之揚身側的衣袖在奇怪的微微抖動着。

“是嗎?”易之揚漠漠答道。

“我只問你一句話‘你愛不愛阿姐’。”秦羽川一眼不眨地盯着易之揚的臉一字一句地說道。易之揚發瘋般地守在秦府門前半個月,只求見阿姐一面,秦羽川是知道的,但他并不認為易之揚對阿姐有多深的感情,他覺着易之揚不過是不甘心罷了。易之揚對阿姐的感情他并不了解,但是阿姐對易之揚他卻是知道的,他沒想到阿姐會愛上易之揚,并且是深愛。在父親拿着那幾封書信上朝以後,在父親将阿姐軟禁在府外別苑以後,在明确阿姐愛上易之揚之後,秦羽川突然間長大了。他要迫切地使自己長大到有能力幫助阿姐的地步。此刻他要确定易之揚對阿姐的感情。

易之揚久久得坐着,沉默着,心中澎湃萬千,“秦目晴”是無論何時何地提起都可以牽動他心緒的三個字。他不明白此刻秦羽川如此大費周章,故弄玄虛,問自己這麽個問題有何意義。“她在哪?”易之揚忍不住還是問了最想問的那句話。

“易之揚,我的問題很重要。你愛不愛阿姐,若阿姐說你們家那件事和她沒關系,你信不信她。”秦羽川追問道。

“事到如今,愛怎樣,不愛又怎樣。我只想知道,目晴現在在哪裏?”易之揚頓了頓,又道:“我信不信她,還能怎樣?”

秦羽川輕輕搖了搖頭,自語道:“傻阿姐,我這樣是幫你還是在害你?”秦羽川看着易之揚,仿佛有許多話要說,“易之揚,你要好好待阿姐。你不會明白阿姐為你做了什麽犧牲。”他頓了頓,堅定的看着易之揚:“姐夫,你一定要好好待阿姐。”

“你告訴我,目晴她現在在哪裏!”看秦羽川轉身要走,易之揚急了,他一把抓住秦羽川的袖子,問道。

“府外我的馬車裏,我把她送來了。”秦羽川輕巧的一甩手,掙脫開來。

易之揚失魂落魄地急急走出臨江王府,發瘋般一輛一輛的詢問哪輛是秦将軍的馬車,福伯跟在後面不住地搖着頭、嘆氣,世子又開始魔怔了。

“之揚。”一輛馬車裏傳出一聲輕輕的呼聲。易之揚愣住了,他快步走到馬車前,掀開簾子瞧了一眼,又迅速放了下來。易之揚靜靜站在馬車前,心狂跳着,是目晴。“之揚。”馬車裏又傳出聲輕輕的呼聲。這次連走近的福伯都聽見了。“世子,馬車裏。。。。。。”

“是世子妃。”易之揚靜靜地說道。

“啊?”福伯大吃一驚。

易之揚猛地轉身向夜幕裏狂奔去,只一眼,他看清了,是目晴,真的是秦目晴。易之揚暗暗用拇指掐了下手心,疼。易之揚奔出了很遠,向着夜空喊着:“阿晴,你終于回來了!你回來了,回來了。”易之揚一遍又一遍在嘴裏喃喃着:“阿晴回來了,回來了。”禁不住淚流滿面。多少次在夢裏的情形出現在面前,多想伸手去摩挲那日日夢裏的容顏,這次手上肯定再不是冰冷,多想細細述說離別的相思,這次肯定會有回應,可是,阿晴,我該怎麽面對你。在你父親不顧結拜之情告發之後,在我娘親一病不起,撒手人寰之後,在我父王萬念俱灰,從此相伴青燈古佛之後,我們還怎樣走下去,我們該怎樣走下去。“秦目晴,你告訴我,我們要怎樣走下去!”

秦目晴淚眼婆娑地看着易之揚發瘋般地奔向夜幕裏,痛心,無奈。“之揚,對不起。”她不明白自己就這樣的回到易之揚身邊對不對,可是,她只能遵從自己的心,自從決定和易之揚在一起,她就只能遵從自己的心了。這時,她不能丢下之揚,她愛易之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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