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打人,就太差勁了
後廚裏,廚子和幫廚們在洗刷器皿。
他們對望舒的到來,只是略施小禮,依舊低頭忙活。
貴族高官們用膳的時候,盆盆碟碟林林總總,洗起來也很費時間。
“我找你們這裏一個叫做沈白的人。”
望舒要找沈白說清楚,好好的說清楚,陽關道獨木橋他愛挑哪走都行,只要兩人從此再無瓜葛,各自安好,她就可以念阿尼陀佛了。
“怎麽又找沈白,臉兒俊的小生就是不一樣。”
人群裏,不知道誰說了一句,然後大家笑了起來。
有人先找了沈白?
望舒皺了一下眉頭,再問道:“現在沈白在哪裏?”
“喏,在籬笆圈後面。”
有人伸着濕漉漉的手指了一下。
望舒循着望過去,從宮女手中接過六角羊皮燈籠,獨自朝着籬笆圈走去。
心裏騰起不好的預感。
籬笆圈後面,除了沈白,還有裴傾奕,這兩個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同框出現的畫風實在是詭異。
而更加詭異的是,裴傾奕似乎怒氣沖沖。
望舒看清沈白坐在地上,連忙小跑過去。
“裴傾奕,你做什麽?”
她大喝一聲,跑到沈白跟前,擡起頭,怒氣沖沖的看着裴傾奕。
雖然一直知道裴傾奕的壞毛病很多,直男癌、大男人主義、英雄主義、寡言少語……簡直是三天三夜都說不完,但是望舒一直都不太介意,這個男尊女卑的朝代,高高在上的男人們,或多或少都有些毛病,屬于時代産物。
但是打人,就太差勁了。
裴傾奕見她來了,冷笑一聲反問道:“做什麽,你不清楚嗎?”
對,聰明如她,心思千轉百回,怎麽會不清楚裴傾奕跑來後廚這裏找茬的緣由,她只是不想趟這渾水罷了。
“這就是打人的理由嗎?”
望舒放下燈籠,轉身想把沈白拉起來。
沈白看上去和裴傾奕同年,可是一個貧苦孩子和一個将軍長子的體魄,是完全不一樣的,打起來沈白占不到分毫便宜。
她的手還沒碰到沈白的衣服,就被裴傾奕拽着往後扯。
連沈白都不是他的對手,望舒哪裏抵擋得了,小小的身子一下子失去了平衡,連着趔趄了好幾步,才算勉強站穩。
裴傾奕素來結交的都是年紀相仿的男子,又或者是他爹爹部下,根本沒和女孩子相處過,出手也沒個輕重。
看到望舒差點摔倒,他下意識伸出去的手,頓了頓,又收了回來。
沈白見望舒被欺負,掙紮着站起來低吼一聲撲向裴傾奕,抱着他的腰一直往前推,兩人撞在籬笆圈上,扭打在一起。
望舒見狀,也顧不上自己,連忙上前勸架,拉這個拉不動,拉那個也拉不動,兩人像紅了眼睛的鬥牛,相互撕扯着對方的衣襟,捏緊的拳頭毫不留情的揍過去。
望舒那點兒勸架的本事,簡直是隔着棉被搔癢癢,一點用處都沒有。
眼看着兩人從扭打一團,變成裴傾奕占上風。
望舒狠了狠心,撿起地上的六角羊皮燈籠,朝着裴傾奕的背砸去,燈籠不重,砸在背上也沒什麽感覺,連砸了幾下,燈籠裏的煤油濺了出來,滴在裴傾奕的後頸上,燙得他止住了手上的動作,擡起頭看着眼前站着的望舒。
“你幫他?”
語氣中,是滿滿的不敢相信。
望舒也生氣了,把手裏殘損的燈籠甩一邊去,直視他的眼睛答道:“對,我幫他,難道你指望我幫你?”
裴傾奕的目光顫了顫,揪着沈白的領口,重重的摔出去。
“他是什麽人?”
語氣很生冷,夾雜着憤怒和不解。
“是什麽人,都和你沒關系。”
望舒看了一眼半躺在地上的沈白,他正費勁的爬起來,嘴角挂着一絲血跡。
沈白只是一個小幫廚,幹點力氣活掙些銀子回去給阿娘和妹妹,哪裏是整天在院子裏練武的裴傾奕的對手。
“望舒,你知不知道你……”
“我知道。”
望舒明白他想要說什麽,直接打斷他的話。
從來沒有這麽一刻,她讨厭他。
“我很抱歉父皇的指婚,讓你不得不和我捆綁在一起,也知道這兩年來你忍讓了我許多,所以我盡量不去打擾你,等着也許有一天父皇想通了,收回指婚,還你自由。”
望舒緩慢的說着,感到很難過。
裴傾奕此刻的憤怒,并不是在乎望舒和沈白有什麽奇怪的關系,而是在乎一個有着他未過門小娘子頭銜的望舒,和沈白有什麽奇怪的關系。
父皇竟然把她許配給這樣的人。
“我知道什麽叫做分寸,不會給你裴家丢臉,所以你大可放心;只是今天晚上,将軍之子惹事擾民,要是傳了出去,有損裴将軍的名聲,裴傾奕,我且問你,你擔得起嗎?”
望舒的話,一字一頓,說的異常清晰,和她的年紀十分違和。
裴傾奕看着她,六角羊皮燈籠已經熄滅了,朦胧的月色看不太清他臉上的表情,但是不用想也知道肯定難看。
沈白也有些訝異,在他眼裏,望舒不過是一個白嫩嫩的小丫頭,公主的身份已經讓他意外萬分,如今說出來的話,更讓他不敢相信。
望舒說完,側臉看着一旁站着的沈白,衣衫有些淩亂,頭發也亂糟糟的,臉上擦破了好幾處,甚至已經滲出了血絲;雖然說今晚的遭遇是沈白自找的,但是如果沒有望舒,也湊不成這番混亂。
“沈白,你若是為我好,想報恩的話,就別再和我見面,這恩就算是報了。”
沈白見望舒和他說話,連忙上前一步,急忙忙的說道:“你的玉佩,我以後會贖回來還給你,阿娘和小妹一直都念叨着你的好,她們如今過得很好,我只是想……”
裴傾奕的眉頭越皺越深,不等沈白把話說完,拉着望舒的袖子,大步走開。
望舒也不想和沈白再說什麽,被裴傾奕拉着,順勢離開。
行宮不比皇宮,不僅規模小許多,連巡夜走動的人也少,被拉着的一路,除了斑駁的月影還有沙沙作響的葉子聲,剩下的只有蟲鳴罷了。
“放開我吧。”
在聽風小築前,望舒站住了身子。
“前面有宮女守着,要是讓人看到,堂堂将軍之子竟然拉着一個帝姬,也許會被嗤笑,這是你不願意看到的吧。”
說完,也不給裴傾奕回答的機會,她就大步朝着燈火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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