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皇後

聞盛親自把武器遞到楚雲手裏,那把削發如泥的寶劍。他握着楚雲的手,要她接過。

聞盛在試探楚雲的底線,倘若他能跨過這一步,他立刻會得寸進尺。

真是一個自負的人。

楚雲擡高視線,與他對視,握着那把劍的手緊了緊。

聞盛唇邊挂着笑,很危險,當然也迷人。

人的天性就是對危險又美麗的東西有無可抗拒的吸引力。

劍尖抵在他心口,只需要她輕輕一送,就能他性命。人拿自己的命做賭注之時,一定抱着十足的把握會贏。

楚雲眸光黯了黯,松開手,“你若想睡,便睡吧。清瀾殿這麽大,你自便。”

她轉身去了裏間,聞盛并未再得寸進尺,夜裏宿在偏殿。此後幾日,聞盛常宿在偏殿。

楚雲起來時,聞盛人已經走了。今日的天氣不怎麽好,天黑沉沉的,透着股悶氣,好像馬上要下大雨。

楚雲靜坐在窗前,抱着膝蓋,下巴擱在膝蓋上,春枝進來換茶水,道:“娘娘,您在瞧什麽?”

楚雲皺眉,盡管明白她們的難處,可每次聽見她們這麽稱呼自己,仍控制不住的反感與皺眉。那個人只讓她們嘴上叫着,可根本實際上什麽也沒做,合宮上下也沒人會認。

楚雲冷笑,不知道該說這是自欺欺人,還是只是欺騙她而已。

“只是在看天,天要下雨了吧。”楚雲娥眉微蹙,回答她的問題。

春枝道:“是呢,瞧着是要下雨了,他還要下場大的。”

兩人才說這話,外頭便噼裏啪啦地響起來,随後一道炸雷轟然從頭頂響過。楚雲被這聲音吓了一跳,下意識捂住自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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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聲風聲雷聲一起,沒人注意門口的腳步聲。聞盛命人收了傘,跨過門檻,正好見楚雲抱頭的動作。

這一點倒沒變,和從前一模一樣,即便不是小孩子了,也害怕打雷,尤其是這種炸雷。

楚雲有些懵,垂着視線,下一刻被人抱進懷裏。懷抱溫暖而寬闊,好似有無窮的安全感,規律穩定的心跳聲在她耳邊一下一下地敲擊。

“打雷而已。”聞盛将她整個人攬進懷裏,寬厚手掌輕拍着她後背,像哄小孩兒入睡的姿态,很熟練。

以前他偶爾也這麽哄她,因為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不多,遇見打雷的時候更不多。聞盛忽而想起回憶,動作一頓。

今日雷公大抵勤快,雷聲一道接着一道,伴随着狂風驟雨,原本窗戶還撐開着,也被一陣放肆的風不由分說關上。

春枝見聞盛來,早自覺悄無聲息退下,貼心将門也關上。門一關上,外頭的聲音都變得悶悶的,盡管可怕,但知道隔了一層房子了。

聞盛輕輕地拍着她的背,将她的手放下,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她低着頭,只能看見頭頂的青絲,看不見表情。

聞盛道:“以前你也很怕打雷,你記得嗎?”

懷中人自然沒有回應。

他兀自說下去:“然後你會抱我很緊。”他一面說着,一面拉着她的手,繞過自己的腰側。

雨顯然下得很急,原本天色就暗,雨一落下後便像入了夜。這時候原該進來上燈,可聞盛在,沒人敢貿然打擾。

兩個人在昏暗光線裏靠着,聞盛忽然又想起從前的事來,在聞府的時候,在那個不大的房間裏,他們也像現在這樣擁抱。

盡管現在是他單方面的擁抱。

楚雲心口也如這雨聲一般悶,像堵着一層東西,密不透風,難以喘息。

聞盛自覺這已經是進步,她已經沒推開他,盡管也沒主動,但他相信不久了。

聞盛又道:“鐘敏父親是忠臣良将,如今雖不如從前鼎盛,但鐘家也頗有地位。”

儲運不清楚他為何無端說起這個,并未搭話,只聽着自己心跳聲一下一下的。

聞盛講下去:“鐘家女的身份,可做皇後。”

楚雲一愣,似乎有些明白。

“我打算對外宣稱,你是鐘家二姑娘,你覺得好嗎?”

楚雲未置可否。因為前朝五公主的身份不光彩,于他而言更是個定時炸彈,放在身邊便是一種提醒。他絕不會準許。

所以鐘家女的确是個好的選擇。楚雲睫毛掃過,從害怕裏回過神來了,一把将人推開,又是冷着臉的小刺猬模樣。

“随便你,與我無關。”

聞盛被推,順勢靠着身後的圓枕,故作感慨地嘆了口氣,嘆她過河拆橋。楚雲理了理頭發,自己去上燈。

她點燃火折子,取下燈紗罩子,點上燈。昏黃燈光霎時照亮屋內,有種缱绻的氛圍。

聞盛撐着頭,側眼看楚雲,都說燈下看美人,誠不欺我。

她又将剩下的幾盞燈也點上,而後在一旁的毯子上坐下。

昏黃的燈光透過她的脖頸,照得她頭發絲都發亮。她背對着聞盛坐着,不知在想些什麽。

她能想的事情大抵不多,無非又是梁大哥?或者是……他?

聞盛自覺這杆秤上,他站得比梁述重,至少在此時此刻,她所想的這幾個燈影閃動的時間裏,楚雲想他比較多。

他勾了勾唇,直起身來,信步靠近楚雲。楚雲雖背對着他,可影子早将人出賣,她在聞盛伸手的那一刻偏了偏身,躲過他的手。

聞盛一改方向,幹脆纏繞上她的發絲。

楚雲這回沒躲,任由他弄自己的頭發絲。

聞盛無聲地笑,他做慣了獵人,對這種一步步引人入籠的感覺尤其享受。他自覺自己是主導者,算計好一切。

算她會慢慢地再次愛上自己,算她會忘掉梁述,算自己能比得過梁述……

楚雲看着聞盛的影子落在自己身前,燈火一晃,影子也跟着晃。外頭的雨不見小,風将窗戶吹得哐哐響。

這一日鐘敏來時,告訴楚雲那日聞盛與她說的事,要将她記在鐘家。

“聽陛下的意思,應當是要将你冊封為後,阿雲……”

鐘敏不知是何種心情,說為朋友喜悅,可楚雲與聞盛之間的關系沒那麽輕松,她如今甚至還沒想起來,倘若有一日想起來,不知該作何反應?

可若是說悲傷,是有一些,但鐘敏經過這麽多事之後,再不似從前心境,竟覺得楚雲倘若做了這個皇後,自然有好處。人總是要低頭看現實的。

鐘敏覺得,倘若阿雲一輩子想不起來,做聞盛的皇後,聞盛也不再搞事,那便是件好事。

她看着楚雲,觀察楚雲的反應。

楚雲只是懶懶擡眸,眸中瞧不出什麽情緒,她收了最後一針,道:“你瞧我今日繡的花樣,好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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