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章節

墓深處,而是一間面積不大但裝飾溫馨的屋子。玻璃窗是茶色的,透進來的光線變得十分柔和,外面是陰天,寒風裹着大雪,室內溫暖如春。

晨霧坐在鋪滿羊毛毯的沙發椅裏,手裏捧着一本硬皮書。

她呆呆地盯着手……不,這根本不是自己的手!這是一雙人類女性的手,比精靈的手掌寬一些,手指粗一些……

還有,身上的衣服也不對勁,她穿着貝色重磅絲綢長裙,肩上披着玫瑰色絨毯,赤`裸的足部被套上了一雙做工精美的緞面軟底鞋。一側頭,她還看到了肩膀上的頭發,發絲微卷,像一片淡金色波浪。明明晨霧自己的頭發早就被染成了七個顏色,而在不染色的情況下,蘭索精靈們大多是黑發。

晨霧擡起頭,對面書桌旁坐着一個黑發人類女性,大約三十多歲,身材嬌小,容貌平凡,穿着暗紫色天鵝絨法師袍。她面前擺着熱奶茶,手裏拿着羽毛筆,正緩緩轉過頭盯着自己。

[這樣不對勁!我的意識肯定是跑到了別人身體裏!]晨霧無聲地尖叫起來。

緊接着,一個聲音闖進腦海,竟然是梅塔:[羅絲在上啊!這是怎麽了!你!是你在說話嗎!]

[我?你……你看,這個穿貝色衣服、玫紅披肩的人,你是在看着她嗎?]晨霧問。

[對!你呢?你看到的是……穿法師袍的女性人類嗎?]

[是的!你是梅塔?我是晨霧啊……我……這是怎麽了!]

[等等!為什麽我們在說地表通用語!這肯定是地表通用語吧!這不可能!我應該不會說啊!]

對話發生在意識中,兩人的語言在某種力量下被統一了,梅塔從未學習過地表通用語,現在卻表達得十分順利。

雖然她們能夠溝通,卻沒法用身體上的嘴巴說出,只能在意識中交流。而且她們也沒法控制身體,但身體低頭看書時,她們就也只能看書,兩個女性互相對望時,她們也在對望。

這時,穿法師袍的女人說話了,是真正的她自身在說話,而不是梅塔在說。

“亞溫,我們得好好談談。你沉默不語一整天了。”

TBC

6.

被稱呼為“亞溫”的,正是身穿貝色長裙的女人。她阖上書本:“對不起,阿爾維娜。我現在狀态不好,心裏很亂,不是談話的時候。”

“你生氣了?”阿爾維娜走過來,蹲跪在亞溫身邊的羊毛毯上,攏住她的手,“最初,是你說那些宴會、社交場合之類的太無聊,為了家族你必須出席,你還還哭訴說有幾個那些場合認識的男人糾纏你,所以我才為你做了那種藥劑!”

亞溫扭開頭:“你和我說的是,‘藥劑會讓他們嘗到苦頭’,但沒說會致人死亡!”

“這是我的失誤……對不起。這種藥劑只對男性類人生物起效,拿來對付騷擾你的人最适合不過。按說,只有大量攝取才會導致死亡,只是皮膚接觸或者呼吸道攝入,只會讓人麻痹不适而已……一定是我在配藥時搞錯了什麽東西的劑量才會這樣……”

亞溫打斷她的話:“阿爾維娜!我又不蠢,雖然不會做,但我看得懂你的實驗。如果那些是意外,你為什麽不加以改進,反而開始大批量研制這種毒物?”

女法師默默站起來:“當然是為了保護你。亞溫,你也知道,你的家人……他們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讓你陪那些商人和小貴族喝酒、跳舞,然後還給你介紹一個又一個的結婚對象……總有一天,他們會逼迫你做更多!我不希望你被傷害,但又不能時時刻刻站在你身邊保護你……”

“你通過我的手,在我不知真相的情況下,已經殺了三個人,”亞溫噙着眼淚,“阿爾維娜,我知道你想保護我……可是,那些人還沒有真正侵害我什麽,我卻在不知不覺間殺了他們!”

“他們只是陌生人,而且确實有可能傷害你!光是憑這一點就死不足惜……你為什麽生氣?亞溫,你能不能解釋給我聽,你會生氣,究竟是因為你還需要利用那些男人、而我卻殺了他們;還是因為我沒有告訴你藥劑的威力,讓你不知情?”

“都不是!”亞溫拉着女法師坐下,“甚至,我并不是生氣,而是害怕。我害怕這樣下去我們真的不能在一起了。”

“什麽?”

不僅是女法師在提出疑問,潛伏在兩個軀體中的意識——梅塔和晨霧,也聽得聚精會神,滿腹疑惑。

“我父親知道你我的關系了,”亞溫說,“起初,他只以為我們是法術學院的同學……我沒什麽天賦,進步太慢,而且家族需要我,所以我中途辍學,而你卻成了優秀的法師。我父親聽說你是我的‘好朋友’時還挺開心,他覺得認識些施法者會有好處……漸漸,他聽說了不少傳聞,也看出了我們并不是‘朋友’這麽簡單。”

晨霧和梅塔借助兩個人類女子的身體對望,只可惜沒法做出驚訝張大嘴巴的表情。

亞溫繼續說;“現在,我每次都得趁他出門才能溜出來,否則,他如果知道我是要來見你,就不會放我出門。他已經為我安排了訂婚對象,并且督促我盡量少和你來往……他知道我們的關系,只是沒有當面戳破而已。”

阿爾維娜反而笑起來:“這樣也很好,還不如你就趁機會全都告訴他,說你不會去結婚,告訴他我們才是……”

“不行!”亞溫提高聲音,“以前我還覺得也許有一天可以說出來,但現在不行了!接連三個人因為我而死去,我父親找了別的施法者進行檢查,他知道我做不到這些,能做到的只有你,而且……那些施法者偵測出,你的魔法藥劑中含有死靈術痕跡,而這片領屬地禁止一切死靈系法術。現在,假如我對父親态度強硬,你覺得他會怎麽做?只要他和神殿騎士們打聲招呼,你就會遭到追緝。如果他想分開我們,根本用不着說什麽家族義務或性別問題,他只要說‘邪惡的死靈師蠱惑我女兒’,那麽所有人都會支持他除掉你。”

阿爾維娜輕輕伸出手,把愛人抱在懷裏。那一刻,藏在她身體裏的女卓爾幾乎感覺到與她同步的深深傷心,那種無助、自責、看不到任何美好未來的絕望感……在故鄉時,梅塔也曾有過這種心情,當然,并不是在與人談心時。

梅塔曾是女祭司,卻不是貴族。她是低階家族某位女祭司的女兒,是蜘蛛教院裏最平凡的學生,之後就成了服務于家族的衆多女祭司之一。一場戰争中,她所在的家族被剿殺殆盡,而她在關鍵時刻屈從了內心的懦弱,成了逃兵。

她算是家族戰争的幸存者,但無權到議會面前去指認兇手,因為只有貴族——也就是主母的女兒,才有當證人的資格。

如果她被發現還活着,敵人會想方設法将她滅口,可能連議會也會讓人幹脆除掉她免除一堆麻煩……故鄉已再無立足之地,梅塔走入了幽暗地域,花了将近一年的時間流浪、探索,最終誤打誤撞地鑽出岩洞,走向了地表世界。

失去蛛後的眷顧,她過去掌握的所有神術都已經失效,只有一些簡單的奧術小把戲還能用。午後的烈日下,她蜷縮在森林樹蔭中,被屈辱與無助感撕扯……現在回憶起來,那是她過去一百多年生命中最痛苦的時刻。

今天她驚訝地發現,女法師阿爾維娜靈魂裏的痛苦竟然不比當時的自己少,她從未想象過,對別人的喜愛竟然也能使人如此絕望。如果是從前,她會嘲笑人類太過軟弱,可現在她的意識困頓于女法師的身體裏,悲傷如此真實,讓人無法忽視,猶如親歷。

兩個人類擁抱時閉上了眼睛。失去視覺後,梅塔的意識能夠更清晰地感覺到阿爾維娜,感覺到她的記憶……阿爾維娜曾經向亞溫提議,與其在家族中茍且求存,不如兩個人偷偷離開,到誰也不認識的地方去生活。而亞溫有些猶豫,她是個柔弱的貴族女孩,為人處事不如女法師那麽特立獨行,而且也從未經歷過颠沛流離的生活。

今天,亞溫卻主動提起了這個話題:“不如,就按你說的,我們離開吧。”

阿爾維娜驚訝地看着她:“可是你說過,你身上背負着家族的榮耀,不能自私什麽的……現在你終于想明白了?”

聽到這話,潛藏着的梅塔暗暗感嘆:什麽家族的榮耀,不管是榮是辱,那都是高位者的游戲,像你這樣的人只是游戲的砝碼而已。

亞溫接着說:“我不希望事情變得更糟。以前我總幻想還會有別的可能性,現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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