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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住的病房在醫院最安靜的頂樓,大概因為盛總表演了吞丸子,他家學長大手筆的将整個樓層都為子時空出來了。她的病房在最裏面一間,門外是長長的一條走廊,齊光關上門出來,不遠處的走廊盡頭、窗邊站着那個專機飛來煲湯的廚子。
廚子正在打電話,聲音壓的非常低,氣場亦是。
齊光站那兒看了會兒,心裏奇怪不已的想,沒問題啊,站姿挺拔、面容冷峻、氣度非凡,确實是他從小到大的那個心中偶像沒錯啊,可怎麽就能盛湯的時候還魂游天外、一整勺滾燙的湯往自己手上澆呢,
齊光目光落在他垂着的左手上,手被厚厚的紗布包着——齊光上去推了一下手背上都燙傷了一塊,他當然傷得更嚴重。
齊光走過去,心疼的看他傷了的手,盛承光簡短的說了兩句就挂了電話,揮揮那只手不以為意的說:“沒事,醫生已經處理過了。你手上要不要緊?”
“不要緊,燙紅了一點點而已——你的手應該都五分熟了吧,哥?”齊光好奇的問。
盛承光瞥他一眼,忍了。
可齊光躍躍欲試的,拉着他包成繭裝的手:“我們來玩包子剪刀錘吧!”
真是……近墨者黑。盛承光一本正經的教訓他:“沒見你好好教她些什麽,倒是跟她學了一堆蠢話!”
齊光聳聳肩。
哄你開心你不要……那就說正經的吧!
“我媽剛來電話了,”他神情擔心的看着他家大哥,“那邊好像是發現你來這兒了。”
“我知道。”盛承光剛才接的電話也是關于這事兒的,“我會處理的,不用擔心我。”
“其實媽媽一直怪你動作太快、下手太狠,她說那些人再怎麽樣畢竟是長輩,說出去都會說你心狠手辣六親不認……況且你把他們逼的那麽急,狗急跳牆了怎麽辦?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盛齊光,你再這樣學着她講話,再過幾年就能和你侄女兒一起上中文課了。”盛承光嚴肅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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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太丢人了,齊光警覺的閉上了嘴。
“那些長輩當年圖我父母留給我的盛氏股份,那時候他們對你媽媽做的那些事情……比我現在狠多了。那時候我小、沒能力,但是這仇我記下了。後來我和謝嘉雲解除婚約,他們逮到機會就想把我踢出局,不就是又打我們家股份的主意麽?齊光,你媽媽那麽說是因為她擔心我的名聲,可是我根本不在乎外面人對我的評價,我只知道誰敢傷害我的家人,我一定百倍奉還。”
齊光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這些話盛承光覺得也該告訴他了。
“這些年我們家其實一直受他們掣肘,我早就想除掉他們了。你媽媽把盛氏交到了我手裏,這事我現在不處理,難道還要留給你?還是留給齊瑞?”
借婚事發作只不過是借口,為盛明華女士和他自己報仇也只是一部分原因,他真正的想法是:徹底擺平這些老家夥,讓他們從此不能再插手盛氏分毫,那麽接下來不管是誰從他手裏接過盛氏,都會比他容易得多。
不管是齊光還是齊瑞,盛承光都希望他們不要像他這麽辛苦。
齊光在盛家這種地方長大,這些事雖然沒碰過但是聽過不少,他很清楚他哥拼着名聲和安全做這些事是為了誰,他也很理解并且感動,但是——“我明白……不過,總之你要小心,千萬要小心,你要知道:你現在可不比以前了。”
你現在是一個小家夥的爸爸了!那個脆弱的小家夥需要你陪她長大,令她童年無憂、少年快樂,然後牽着她的手将她交給另一個全心全意愛她的男人,她需要你一生為她撐腰呢,所以你可千萬要小心!
盛承光明白弟弟話裏的意思。
想起剛才他親手給洗澡的那個皺巴巴的小家夥……他低了低頭,掩飾唇邊那抹溫柔無比的笑意。
“好了,我先回去了。”再擡起頭時,已經又是那個眸光冷然的盛總。
齊光點點頭。
可他卻沒有立刻走。
“她這會兒醒了嗎?”盛承光語氣特別鎮定的問,“吃東西了嗎?給她喝湯沒有?”
他神情看上去是這樣的平常、冷靜,但是齊光可不會再被他騙了,因為昨晚他就是以這幅表情,嚴肅認真的把剛出鍋的烏雞白鳳菇湯盛進保溫桶,卻直直的往扶着鍋的自己手上澆,齊光還好眼疾手快推了一把,不然子時今天喝的就是烏雞白鳳菇熬人手湯了。
不過膠原蛋白應該是更多才對……齊光的腦洞果然已經被子時帶着的浩瀚如星空了。
“醒着呢,湯也喝了,”齊光努力揮去腦中浮現的那碗烏雞白鳳菇豬爪湯,用嚴肅認真的神情建議他說:“你進去看看吧!”雖然昨晚抱着女兒在她身邊守了一整夜,但是子時一直昏睡着,兩人也沒對上個眼。
齊光這麽說,盛承光的目光忍不住投向不遠處的病房門。
那扇門後……有他這一生全部的溫柔。
走廊燈的光照在門把手上,閃着誘惑人心的光澤……只要握住它,輕輕一擰,就能進去了。
良久良久。
“不了。”盛承光語氣冷靜的說,“你進去吧,我要走了。”
齊光心裏嘆着氣,默然轉身,比他走得快了一步,進門時他在門口稍站,門就那樣開着,盛承光從他身邊走過,十分自然的偏頭往裏看了一眼。
病床上的人果然已經醒了,她半躺着,扭着臉朝裏,從門開的那一道裏能看到一點她臉上的表情:像春天裏最溫柔的天氣,她人生如同這春季一樣美好伊始;像夏天無所保留的熱烈,願為她望着的那個小家夥付出一切;像秋天落葉歸根的安穩心情,從此一生都有了盼頭;又像是冬天裏對溫暖的向往……有了這個孩子,她是不是就更不需要他了?
不過幾步路,盛承光就走過了四季,心情從春入冬,各種滋味嘗遍。
齊光再刻意,也不過能給這短短幾步的時間。走過了這幾步,盛承光再往前走的每一步都是風霜雨雪、刀劍交加。身後是他全部的溫柔,往前走,他将全力以赴,挾雷霆之勢、弑神殺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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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擁着她的女兒,一眼不眨的看那張小臉,小小的臉只有她手掌那麽大,眼睛、眉毛、鼻子、嘴巴……全部都是小小的,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可愛的小家夥呢?!
齊光關上門走進來,她聽見熟悉的腳步聲,随口問了句:“你剛才和誰說話呀?”
齊光心想現在告訴你也沒用啊,人都走了!
他不答反問:“你餓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子時搖頭,很奢侈的分了一個眼神看了他一眼——她眼睛裏亮的簡直像墜了星星在裏面:“她叫小熊好不好?熊小姐~~~”
齊光竟然認真的想了想,然後竟然認真的點頭:“嗯!不錯啊!很可愛!”
不僅是說話語氣,盛齊光連品味都已經被盛子時帶歪十萬八千裏了……
兄妹兩個正圍着熊小姐說話,Fay來探望她的幹女兒了。
Fay的姐姐顧明珠因為一直聽聞小兒子崇拜子時、這次大兒子又那麽有緣趕上了子時生孩子,也特意一起過來探望。
顧明珠是容家的兒媳,又自己經營着家族公司,交游廣闊,與G市那邊的達官貴人或多或少都有交情,盛家上一任和現任總裁她也都見過,所以一進來放下東西就笑着閑聊說:“剛才在樓下正巧遇上你們家盛總了,他的手是怎麽了?受傷了嗎?”
顧明珠只知道盛家藏了一個孕婦在這裏,Fay只知道孩子媽媽是齊光的妹妹,壓根想不到孩子爸爸竟然是齊光的哥哥啊!
所以兩個人都沒想到,這麽平常的一句話,卻令剛才還臉色紅潤、眉目溫柔的孕婦一下子白了臉。
顧明珠為人玲珑剔透,雖不知道原因卻立刻另起了話題:“Fay你不是要認幹女兒嗎?見面禮呢?還不快拿出來!”
Fay配合着從包裏掏見面禮,齊光也立刻湊上去說笑,子時白着臉、卻很乖巧的硬是彎起了嘴角,還把孩子抱起來給她們看,可是小嬰兒不知道夢到什麽了,眉頭一皺,哭了,子時手忙腳亂的抱着哄,嘴裏輕聲的說着“寶寶乖哦……”,眼淚卻跟着大顆大顆的從眼眶裏滾下來。
她一時控制不住自己,當着這麽多人,只能尴尬的扭過臉去。
齊光和Fay都一時手足無措,還是顧明珠鎮定,走到床邊俯身指導子時抱孩子:“你的手托着這裏……對,這樣……你看,她是不是就不哭了?”顧明珠聲音很溫柔,那麽漂亮的女人,溫柔的時候簡直是攝人心魄的美麗,她抽了紙巾輕輕按在子時臉頰上。
“寶寶剛生下來,以後的路還長,她一哭你就跟着哭可不行,你至少得比她堅強,才能保護她。”
這話令子時不住點頭,一邊點頭她一邊吸鼻子,用力的想要忍住。
顧明珠的大兒子之前就已經默默的閃出去了,小的還不知道什麽是回避,這時候擠到床前着急的說:“別哭了!你要是不喜歡你生的小寶寶……就拿過來和我換吧!反正我爸爸媽媽都想要女寶寶!你把我換走,天天給我講故事!”
童言天真,一屋子大人都笑起來,子時也裝作破涕為笑。
可是,可是心口像是要炸開了……一想到那不是幻覺,他真的來過,那些擁抱和低語都是真的!這大半年以來所有的思念都噴薄而出了,她一直以來壓抑的多麽狠,此刻就有多麽疼。
盛承光……你真的來了?
你竟然真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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