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心疼
這段日子,對林斯逸來說很幸福,他的心髒經常因為這種幸福感而産生酥麻,但不知道是不是他過于患得患失,胸口仿佛被什麽緊緊攥住,時常讓他感覺到不太真切。
猶如乘坐過山車,在上升前速度漸漸放緩,到達頂峰的時候驟然停下,卻在落下的那一秒天旋地轉。
林斯逸覺得自己現在就像坐在過山車的最巅峰,他可以看到整個游樂園的一切,可他卻恐懼着下一秒的陷落。
從小到大,林斯逸很少為什麽事情感覺到恐懼害怕。
還記得很小的時候,他獨自一個人去鎮上上學,途徑的小路上有好幾個墳,很多年長的大人甚至不敢一個人從那裏經過,小小的他卻并不覺得害怕,他還學會了認出墳頭上的字,知道了墳主人的姓名。
去市裏讀高中的時候,他第一次離開那個小鎮,迷茫地在大城市裏暈頭轉向,卻并不覺得害怕,頂多是多問幾個人,多幾條出路。
再後來上大學,他第一次上臺發言,雖然緊張,卻并不覺得害怕,他期待站在領獎臺上,那是對自己這一路磕磕碰碰的一種見證。
周涞是所有一切的例外。
注意她,喜歡她,深愛她,這仿佛都是林斯逸一個人的獨角戲。在自己的這場戲劇裏,沒有觀衆,也沒有其他主角,他敢哭敢笑,可喜可悲,肆無忌憚。
然而有天,林斯逸的這場戲裏有了一個女主角。
對方一颦一笑深深牽動着他,他深怕自己的傾情演繹無法得到對方的認可。
即便心裏極度缺乏安全感,林斯逸也并非在周涞面前表現出來任何異常。
他好愛她,和她在一起的每一秒都覺得彌足珍貴,舍不得浪費在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上。
只不過地點換到了床上,林斯逸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他用力地占有她,逼着她嘴裏喊着他的名字,讓雙眼裏只有他一個人。
當彼此緊緊相擁在一起,合二為一,林斯逸喟嘆的同時又憎惡着自己這種自私狹隘的行為。
粉嫩的房間裏飄散着彌足後的腥香。
接連幾場持久悠長的愛事,周涞連手指都擡不起來。
自打林斯逸開葷以來,頓頓都要吃肉。偏偏,周涞也經不起誘惑。她的身體就像是一個蓄水的閥門,他輕輕一撩撥,甚至還未真刀真槍上陣,她早已經毫無保留地傾瀉而出。
林斯逸心疼地親吻着周涞的唇角,眼皮,溫柔抱着她去了浴室,仿佛懷裏的人兒是個易碎的瓷娃娃。
周涞覺得,林斯逸這個人很好地诠釋了什麽叫做床上小狼狗,床下小奶狗。他一口一個寶寶,一口一句乖,哄得她連對他發脾氣的心都沒有。
而周涞從沒有真正地怪過林斯逸,她覺得自己也很好得诠釋了什麽是:女人嘴裏叫着不要不要,身體卻很誠實。
周涞在相關實踐上的經驗十分匮乏,唯有的一些知識還都是方婧告知。即便是如此,自己的感官是不會欺騙她,四肢百骸仿佛得到一場洗禮,她真實地從中感覺到歡愉。說不喜歡那是假的。
臨近新年,原本熱鬧的H城街頭似乎也變得空曠了不少。
這個城市有很多像是周涞一樣的外來人口,每年一到農歷新年前後,肉眼可見的變得人煙稀少。
林斯逸最後買了臘月二十五的動車票,他必須得提前趕回家裏去。辭舊迎新,家裏的房子要裏裏外外都要打掃,再者還需要采購一些年貨,殺豬等等。林斯逸怕年歲已高的外公爬到二樓去擦窗戶,很危險;也怕外婆還要走路到鎮上趕集去買年貨,很重。
臨出發前一天,林斯逸特地給周涞準備了好幾天的午餐和晚餐。将其一一貼上标簽放入冷藏,只要周涞拿出來放進微波爐裏幾分鐘就可以食用。
周涞在看到拿一盒盒整齊的餐盒時,心裏不免動容。自幼她的父母離婚,各自再組成家庭,周涞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局外人,她似乎很久沒有感覺到這種來自家庭的溫暖。
林斯逸還在耐心地跟她說:“我怕你叫不到外賣吃,這裏夠吃十天了。可能味道一般,但有你愛吃的糖醋排骨,炸魚、蝦……”
周涞沒等林斯逸說完,上前圈着他的腰感慨:“乖乖,你也太好了吧!”
嗯,這個時候他又變成了林乖乖,不是床上那個林不乖。
林斯逸輕輕笑了一下:“哪裏好了?這不是男朋友應該做的嗎?”
周涞說:“這是保姆應該做的,你又不是保姆。”
保姆怎麽可能有林斯逸那麽心細。
林斯逸是真沒覺得這有什麽大不了,順手的事情,也花不了太多的時間。主要是他實在擔心這段時間她獨自一個人留在H城。
2015年初,國內的外賣也才剛剛起步,到了過年過節很多餐廳因為人手不夠也不會再讓專人送外賣。
林斯逸擔心周涞的作息,更擔心這段時間她有一頓沒一頓的。
別看周涞出門的時候總是精致,但日子過得或多或少有些粗糙。
林斯逸還對周涞說:“水果我都清洗幹淨了,你想吃直接從保鮮裏拿出來吃就可以。”
周涞仰着頭,鼓鼓腮幫子:“你真把我當成孩子了啊?”
林斯逸居高臨下輕輕拍了拍周涞的腦袋:“可不是個孩子麽?昨天早上煎雞蛋差點把家裏給燒了。”
周涞聞言自己先樂了,埋在林斯逸懷裏咯咯咯地大笑起來。
昨天早上她心血來潮,想說給林斯逸露上一手,煎雞蛋這種小事她還是會的。誰成想,倒油的時候也不知道怎麽的倒下去好多。周涞本來還很自信,這油一倒多明顯就慌亂了。當時油溫很高,她急急忙忙将鍋裏的油再倒出來一些,就胡亂把剛從冰箱裏拿出來的雞蛋打了進去。
這個時候周涞又發現鍋裏沒什麽油,加之溫度太高,雞蛋很快有了焦味,接着鍋裏就開始冒大火。
周涞當時便六神無主,着急大喊:“林斯逸!林斯逸!着火了!”
人一旦慌亂,便會手足無措,周涞拿起了鍋蓋準備蓋住鍋,但鍋裏的火看起來實在太生猛,她根本不敢靠近。
這時林斯逸動作迅速,關了燃氣,拿起周涞手上的鍋蓋蓋在鍋裏,那些四處亂竄的火立刻消失。
他心有餘悸地将她攬在懷裏,緊張地低頭詢問:“有傷着嗎?”
廚房裏烏煙瘴氣的,周涞一臉無辜地搖搖頭。
林斯逸不放心再看了看她的手,知道她沒有手受傷一顆懸着的心便徹底放下來。
他非但沒怪罪她,反倒以輕松的語氣安慰她:“做得很棒,還知道高溫油鍋裏不能澆水。”
周涞後知後覺:“你真當我是笨蛋呀!”
林斯逸得知周涞是想要給他做早餐,他心裏十分感動。他從未想過周涞付出什麽,如果可以,他希望她能當個小公主,永遠無憂無慮,不用沾染任何煙火氣。
感動的同時,林斯逸又和她約定,只要是他在,以後廚房的事情就交給他,他也喜歡煮飯燒菜。
周涞也愈發覺得,像林斯逸這種居家型的男友,床上功夫一流,還下得廚房,簡直打着燈籠沒處找。
她還真是誤打誤撞,得了便宜還賣乖。
離別前的不舍充斥着兩人,明天一早林斯逸就要走。
熱戀當中,周涞有些舍不得他離開,但春節這種節日都是阖家歡樂的日子,她也不能冒冒然然地跑去找他,顯得有些不自重。
今晚的城市上空難得繁星點點,美不勝收。
正對面就是一條江,他們就在陽臺這裏,刺激又澎湃。兩個人交疊在一起,衣衫整齊,就像是在認真觀賞江對面的景色。
只是周涞發白的指尖仿佛洩露了些什麽。她緊緊抓着欄杆,咬着唇齒,努力壓抑着內心翻湧的情緒。
偏偏,周涞剛剛接到一通電話,不得不輕啓紅唇:“喂。”
電話那頭,是周涞的老爸周高馳打來的,問周涞:“馬上就過年了,你什麽時候回來?”
周涞倔強回答:“我才不回來。”
周高馳說:“怎麽不回來呢?”
周涞随口胡謅了一句:“忙工作呗。”
“你每年都這麽說。”
“本來就是事實。”
“我就沒聽過哪個做生意的中國人大過年的還在忙?”
周涞強詞奪理:“很多服務業的人都要忙啊,你不忙不代表別人不忙。”
周高馳也不想和她多浪費口舌,“涞涞,到底怎麽樣你才肯回家過年?”
“我。”周涞突然頓住,她機警地抓住林斯逸的手,不讓他胡作非為。
林斯逸就在周涞的身後,從背後攬着她。看似再正常不過的一個親密動作,如果視線往下挪一點,根本不堪入目。
陽臺沒有開燈,甚至是整個家裏都一片漆黑,唯有對岸的光源在指引着他們。
林斯逸低笑着,滿臉止不住的柔情。
他手上也是一片泥濘,骨節分明的手指上沾滿了她香甜的氣息。
這個人還極盡挑逗,張嘴輕輕舔了舔自己的指尖。
周涞被他刺激地面紅耳赤。
林斯逸微微揚眉,還很得意地邀請。
這個男人,仿佛做什麽都是理所當然的。
周涞轉過頭不理會他,背影婀娜,波浪長發披在肩上,白嫩嫩的手指緊緊抓着林斯逸。
電話那頭的周高馳聽周涞說話說到一半,忍不出催促:“你怎麽?”
周涞急切地回答,氣息不太穩:“我不想回去!”
周高馳以為周涞又生氣,哄着:“你去年都沒有回來過年,還是因為你陳阿姨嗎?”
周涞沒有回答,事實上她現在不能發出聲音,因為一開口,一切都要暴露。
索性,一把挂了電話。
周高馳又打來了電話,這次周涞幹脆把手放在一旁,不管不顧。
電話鈴聲響了又響,接着又是微信消息聲音的轟炸。
林斯逸貼在她的耳畔,語氣暗啞:“不接電話嗎?”
氣得周涞狠狠地在在他手臂上掐了一把,但沒用。
這個人好像根本不怕疼似的,還笑着将她的腦袋掰過來,用力地吻着她帶着喘息的雙唇。
頭頂的繁星點點似乎在晃動,搖搖欲墜,腳下則是川流不息的車流。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伴随着溫熱潮氣,以及暧昧不明的氣息。
林斯逸突然一把将周涞扛上了肩頭。
外頭到底還是有些冷,他不忍心。
走進屋,将周涞放在桌上,林斯逸再次低頭吻了吻她的唇,滿臉的柔情蜜意。
周涞那雙鹿眼濕淋淋地看着他,是真的求饒的樣子。
林斯逸卻還壞心腸地問她:“受不了了嗎?”
周涞伸手捂住他的唇,被他反過來輕舔手掌心,
她條件反射要抽回來,卻被他霸道地攥住輕輕咬了咬手指。
“那我快一點。”他說。
似一道煙花爆破的瞬間,轟的一聲,如夢似幻。周涞數不清自己有過幾次這樣的體會,但每一次都會沉迷淪陷其中,無法自拔。
她側過頭,對上林斯逸那雙深邃的眼睛,似一匹在原野中流浪的惡狼終于得到一頓飽餐,流露出一種彌足的眼神。
不對,這匹野狼是永遠不會被喂飽的。
周涞雙手還撐在桌子上,她背對着林斯逸,在滑下來要跪在地上的瞬間被他一把攬住了腰,直接打橫抱起進了房間。
善後的工作大多數都是林斯逸來處理,反正他有用不完的精力。
周涞家裏有跑步機,原先她買的時候時候是信誓旦旦要每天都做運動,但這東西買過來只新鮮了一個星期,被她徹底閑置在落地窗前。但自從林斯逸來了之後,跑步機又像是被注入一道新鮮的血液。
每天清晨,林斯逸都會起床跑步,雷打不動。無論前一晚他花費了多少體力,但第二天仍舊精力充沛。
周涞佩服他那強大的毅力的同時,又心安理得地繼續睡自己的覺。人比人氣死人。
晚上相擁入眠前,林斯逸難得問起了周涞的家裏情況。
高中的林斯逸就聽說周涞的父母早已經離婚,後來周涞在微博中也透露出一股濃濃的不愛回家的氣息。
見林斯逸好奇,周涞便一五一十告訴他,反正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周涞說:“我爸媽離婚的那天我印象特別深刻,那時候我正上小學一年級,天氣特別冷。我在學校門口等了又等,等到天上都開始往下飄雪,還沒等到我爸媽來接我。”
“據說那是C城近十年來第一次下雪,好多沒有見過雪的南方人一個個興奮得不行,可是我覺得好冷好冷啊。終于,學校門口的保安發現了我。他連忙聯系了我的班主任,我的班主任再聯系了我的家長……”
“我爸爸來接我的時候,我腦袋上有一層白白的雪,有些雪在我腦袋上融化,把我的頭發都給打濕了。我也是倔強,怎麽都不肯進保安室取暖,整個人都凍僵了。”
“林斯逸,我一點都不喜歡下雪……”
周涞說着說着,雙眼眼皮開始打架,她實在是精疲力盡。這麽多年過去,她早就釋然,說起來也像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情,不覺得有什麽。
殊不知,躺在她身側的林斯逸卻紅了眼眶。他聽不得她說那些過往,忍不住去想象才七八歲的女孩子被離異的父母遺忘在學校裏那副場景。
林斯逸還是像以往的姿勢圈着周涞,讓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
一滴眼淚從他的眼角滑落,他放任沒有在意,繼而溫柔地親了親已經徹底進入夢鄉的周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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