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驚喜
除夕的那天,林斯逸又是起了一個大早。他所在的鄉村小鎮逢雙趕集,今天的日子又特別,小鎮上尤其熱鬧,甚至可以說是來往各種車輛水洩不通。
現在不比以前,很多人外出賺了錢,買車蓋房都不是什麽新鮮事。一到春節前後,小鎮反倒比城市更加熱鬧有年味。
林斯逸到了鎮上就遇見很多熟面孔,有小學同學,也有初中同學,還有以前一起玩耍過的小夥伴。他這個人性格好,和很多人的關系都保持得不錯。
那個小時候因為一篇作文而被林斯逸揍了一頓的男孩子現在也已經長大,對方早已結婚生子,在村子裏蓋了個高房,也買了輛小車。
見到林斯逸時,林泰主動伸手打了個招呼,又連忙遞上煙。這人名叫林泰,個頭不高,但身材壯實,他懷裏抱着莫約一歲左右的男孩,小男孩正好奇地打量林斯逸。
林斯逸笑着擺擺手表示自己不抽煙,又伸手逗了逗林泰懷裏的小男孩,笑着說:“孩子都那麽大了啊?”
林泰說:“我大女兒都五歲了。喏,前面在跑的那個。”
林斯逸順着林泰手指的方向望過去,有個紮着馬尾辮的小女孩正在蹦蹦跳跳的。
“你這兒女雙全,很幸福啊。”林斯逸竟然也有些羨慕。
林泰說:“就湊合過呗。你呢?結婚了嗎?”
林斯逸搖搖頭:“還早。”
林泰表示理解:“你們在大城市裏的人結婚都遲。不過也抓緊點,咱們同齡吧,一晃很快就三十了。”
林斯逸這個年紀在家鄉會被催婚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家裏的二老倒是不怎麽催他,但他心裏也清楚,看着別人這個年紀都已經成家立業,可他還在求學,二老肯定也會着急。
兩人寒暄了一會兒,又互相點點頭各自去買東西。
曾經因為一些矛盾而大打出手的同學,如今再次相遇能夠面帶微笑地打招呼。成長這件事,讓人回首往事,只覺得曾經的一切都是那麽幼稚又好笑。
今天的年夜飯将由林斯逸主廚,幾個鄰居一起幫忙打下手。他這會兒的主要任務是到鎮上去采購一些食材,為年夜飯做準備。但要買的東西其實也不多,家裏有肉有蔬菜,剩下要買的也就是一些不容易儲存的海鮮等。
往年過年大多都是如此,鄰裏關系和睦,幹脆就擺在一起吃年夜飯,也顯得熱鬧非凡。尤其在林家的院子裏,有花有樹,放眼望去是一覽無餘的山村美景,關鍵是足夠暖和。
逢人見了林家的院子都要駐足觀賞,這院子是經過林斯逸的手改造,早年其實也不過是破舊的小屋,頂多是門前圍了一圈的籬笆。
林斯逸自己親自設計,打造了一個陽光房,這裏冬暖夏涼,四周又種上了各種花草樹木。到了三四月,那兩顆櫻花樹逐漸開放,淡淡的花香萦繞在院子裏,家中便被染上了一層粉粉嫩嫩的顏色。
林斯逸買完食材就回了家,家裏這個時候熱鬧,來來往往的鄰裏,有說有笑。
這會兒倒是不着急做飯,中午随意炒一大盆米粉,再弄幾個小菜,圍一桌簡單用一餐,真正的大餐要等到晚上。
午餐過後,林斯逸給周涞發了微信,問她起床沒有。
這樣一個特殊的日子,周涞卻獨自一個人在H城,林斯逸特別想自己現在能分個身,一個身體在H城陪着周涞,一個身體在家裏陪着外公外婆。
等了一會兒,周涞一直沒有回複,林斯逸搬了條小凳子坐在陽光底下翻閱起了朋友圈。
冬日的陽光暖洋洋的,日光如鮮花綻放,萬裏無雲的天空是一片淺淺的藍色。
天氣好,日子好,心情也好。
林斯逸的微信好友不是很多,朋友圈翻閱的也不多,偶爾看看別人分享的生活也覺得挺有趣。
難得今天是除夕,林斯逸發了第一條朋友圈,他對着天空拍下一張照片,再配上簡簡單單的幾個字:【辭舊迎新】
這條朋友圈一發,很快有人評論。
邵威:【林師兄,新年快樂!】
林斯逸準備回複邵威一句新年快樂,卻意外點進了他的頭像,點進去了也就順勢看了眼他的朋友圈。
邵威的朋友圈百分之九十都是在宣傳自己的酒吧,他對經營酒吧這件事是上心的,但據說酒吧并沒有想象中的賺錢。經營了小半年,但完全不夠回本的。
邵威最近的一條朋友圈是前天的,搭配了四張圖片。林斯逸幾乎是一看就看到了其中一張圖片上的周涞。其實只是一個側臉照,也并沒有對焦,可林斯逸就是知道這個人是周涞。昏暗的光線下,周涞長發披肩,手上拿着一個杯子,她笑起來的模樣他再熟悉不過。
林斯逸不由再看了眼邵威這條朋友圈發送的日期:2015年2月16日,22:15.
他的指尖留在那張照片上,掌心忽然泛起涼意,心裏說不出來是什麽滋味。
如果說周涞當時在酒吧的話,為什麽要騙他自己在家裏追綜藝?
心裏上雖然有疑問,但林斯逸讓自己不要去猜測多想,周涞有自己的朋友和社交圈,并沒有事無巨細像他交代的必要。他雖然是她的男朋友,可這不代表她沒有自己的隐私。
林斯逸擡頭望着天,陽光很刺眼,他閉上眼睛。像是睡着了似的,他仰着頭,細膩的皮膚上有一層淡淡的絨毛,頸部線條流暢,凸起的喉結微微滾動。
放在一旁的手機這時候震動了一下,他又像是立刻蘇醒了過來似的,拿起看了眼。
周涞發來了一個表情包,說自己剛在刷牙。
林斯逸微微躬着身子坐在凳子上,敞着床腿,雙手手肘撐在大腿上捧着手機,他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敲打打,輸入一行字,又快速删去。
最後他問周涞今天打算幹什麽。
周涞回複:【在家看春晚呗,還能幹什麽。】
林斯逸很想問周涞有關那天她的身影出現在酒吧一事,但最後他還是選擇什麽都不問,繼續和周涞有說有笑地聊天,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事實上,那天周涞去了酒吧之後就後悔了。尤其從邵威的口中聽了一堆有關林斯逸的事情,她心裏酸得很。
一想到有人求愛林斯逸做過那麽多浪漫的事情,她就覺得哪哪兒都不得勁。于是周涞昨天便盤算着,她這個正牌女友也要給林斯逸一個驚喜。
周涞今天也算起得很早了,她早上九點鐘醒來,化個妝,磨磨蹭蹭收拾行李,出門的時候是中午十一點。她叫了個代駕,準備從H城開車直接去林斯逸的老家。
在此之前,周涞還特地驅車去了一趟鮮花裝飾店。她讓人将自己的後備箱裏鋪滿各式各樣的裝飾品,這也是給林斯逸的驚喜之一。
有關林斯逸具體的家庭住址她是不知道的,只知道他的家鄉在一個名叫大嶼村的地方。這年頭手機有導航,很快便能導航出前往這個村的具體路線。
下午一點驅車從H城出發,代駕師傅開了兩個小時到達C城,接下去的路周涞便打算自己開。
從導航上顯示,車程一個半小時便左右能到達大嶼村,但周涞開得慢,花了整整兩個小時。
C城是一個三面環山,一面臨海,中部低山丘陵盆地區,通往山區的道路彎彎繞繞,連續的盤山公路能把人繞頭暈。
一路上車輛不多,但每一輛在周涞後面的車輛都會超過她,繼而漸漸遠離。
周涞第一次開這樣的山路,除了小心謹慎,更要全神貫注。到達視野開闊的地方時,正值夕陽西下,金燦燦的太陽懸挂在在半空中,車窗玻璃被陽光折射發出閃閃的金屬色,天空好似玫瑰凋零的顏色。
這景色難得一見,她在空曠的道路上停下車,拿出手機對着外面拍了好幾張照片。即便是不添加任何濾鏡,這種自然的景色已經美不勝收。
周涞到達那個叫大嶼村刻着石碑的村頭時,外面的天也已經暗沉了下來。已經到了年夜飯的時間點,周圍斷斷續續響起一些鞭炮聲,但路上并沒有什麽人往來,顯得有些寂寥。
大嶼村不算是一個很大的村莊,但因為新年,從村頭挂上紅色燈籠,整整齊齊一條線路一直到村尾,看着喜氣洋洋的。
周涞拿出手機,準備聯系林斯逸,可想了想還是作罷。這個點林斯逸估計正在和家人吃年夜飯,她一個電話打過去,以他的性格要是讓他知道她這會兒在大嶼村,肯定要拉她一起回家吃年夜飯。
周涞受不了那種阖家歡樂的氛圍,尤其是在陌生的環境,她會感覺是異類的存在。索性她就獨自一個人坐在車上,忍着饑餓,刷了一會兒微博,再玩了一會兒消消樂。
再看時間時,已經是晚上七點。
周涞忍不住在微信上問林斯逸:【你吃完年夜飯了嗎?】
林斯逸很快拍了一張照片發給周涞,回複:【剛開始吃。】
周涞:【好慢哦。】
林乖乖:【怎麽了?】
周涞:【沒怎麽,你慢慢吃。】
許是能夠感覺到周涞文字裏透露出的一些異常,林斯逸拿着手機坐在廚房的竈臺旁邊坐下。剛做完飯,竈臺旁邊還生着炭火,很暖和。
林斯逸直接給周涞發了視頻過去。
周涞沒想到他會發視頻,下意識是直接拒絕。
林乖乖:【?】
周涞:【我現在不方便。】
林乖乖:【你在幹什麽?】
周涞胡謅:【人有三急。】
林乖乖:【好。】
隔了一會兒,林斯逸又發來消息,問她好了嗎。
周涞說自己沒好。
林乖乖:【我想看看你。】
周涞:【看什麽看。】
林乖乖:【就一眼,好不好?】
他真的想她。
周涞有些心軟,但還是堅持:【你吃完年夜飯再看我。】
沒想到林斯逸卻異常執着:【現在就想看。】
周涞:【現在不想給你看。】
林乖乖:【為什麽?】
周涞:【哪有那麽多為什麽?不給你就是不給你看!】
林斯逸乖了一會兒沒有再多說什麽,就在周涞以為他會放棄看她這件事時,他忽然又給她打了電話過來。
周涞接起電話的時候還非常心虛,半天沒出聲。
那頭的林斯逸說:“不能看你,可以讓我聽聽你的聲音嗎?”
周涞聞言輕哼:“不給你聽。”
林斯逸笑了:“寶寶,新年快樂。”
明明是一句再普通不過的話,可周涞莫名鼻子泛酸。
周涞也好想立刻馬上就能見到林斯逸,她今天一整天忙活,又是裝飾車,又是買煙花,又是彎彎繞繞地開車,現在簡直是又累又餓。
這樣想着,她忍不住向他撒嬌:“林斯逸……”
林斯逸語氣低柔:“嗯,我在。”
“我也想你。”
林斯逸低低的嘆了一口氣,很快做了一個決定:“我明天就來陪你好不好?”
“明天?”
明天還是大年初一。
周涞不确定地問他:“真的嗎?”
林斯逸很堅定地說:“嗯。”
周涞這人心裏實在藏不住什麽心事,還不等林斯逸察覺什麽,她自己主動暴露行蹤:“其實,現在也是可以見的。”
林斯逸以為她是說視頻。
周涞提醒他:“不是視頻啦!”
“不是視頻嗎?”林斯逸好像有點意會到什麽,問周涞:“你現在在哪兒?”
“你猜猜看。”
林斯逸已經起身,下意識邁開腳步朝外走去。
外面的院子裏鄰裏們都已經落座準備吃年夜飯,就等林斯逸。外婆見林斯逸出來,連忙說:“快來吃飯。”
林斯逸的心跳很快,他一只手拿着手機,一面朝外婆擺擺手:“你們先吃,我有點事情出去一下,不用等我。”
外婆不明所以,問:“什麽事情啊?”
林斯逸沒有回答,但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他的面色有些緊張地急切。他邁着大步,直接推開大門走出去,沿着村子裏一排紅色的燈籠往外走。
“周涞,你在哪兒?”
那頭周涞甜甜地說:“都說了讓你猜的。”
林斯逸已經猜到了,但他不敢置信。
她怎麽會來?
她真的來了嗎?
他幾乎是用跑步的姿勢,一路疾走。從他家到村口莫約五百米的距離,很快,他看到停在村口的一輛城市suv。
周涞有兩輛車,一輛是粉紅色的跑車,一輛便是這個車牌為她自己生日的黑色城市suv。
林斯逸放緩腳步的同時,周涞打開車大燈。
兩盞車大燈照耀在林斯逸的身上,像是照妖鏡似的,眼前的人一覽無餘。在周涞的眼中,林斯逸像是暗夜當中一顆閃閃發亮的啓明星。
林斯逸穿着不算厚實,上身是一件黑色的毛衣,下身則是他喜歡的運動款褲子,他腳踩着一雙簡單的板鞋,一步一步朝周涞走過來。
周涞還拿着手機在和林斯逸對話,她從車上下來,晚風輕輕吹拂起她散在肩上的長發。為了應景,她穿了一件紅色的毛衣,看着也喜氣洋洋的,修長的雙腿被單薄的褲襪包裹着,黑色長靴則裹着小腿。
周涞放下手機,笑着對不遠處的林斯逸說:“真棒,你找到我了耶!想要什麽獎勵?”
林斯逸原本放緩的腳步再次大步邁開,他微微喘氣着,幾乎是撞在周涞的身上,伸出雙手将她緊緊地抱在懷裏。
心髒在瘋狂跳動,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輕輕捧着他敏感脆弱的地方,零星的鞭炮聲和紅色的燈籠在他們四周證明着自己的存在,可林斯逸的眼裏卻只有周涞一個人。他擁着她的雙手越攏越緊,似想要将她深揉進自己的骨髓一般,怕她下一秒就會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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