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不屬于
如果周涞早知道喝一個酒會引發這麽一連串的連鎖蝴蝶效應,那麽她打死都不會喝這個酒。
如果早知道在那個餐廳會遇到媽媽,那麽她說什麽都不會和季洲一起去。
如果知道知道吵架會讓人那麽難受,那麽幹脆一開始就不要談戀愛……
這個世界上哪有那麽多如果。
吵架的時候最忌諱去翻那些舊賬,一談就崩。
可如果不說,永遠都是埋藏在心裏的一根刺。
趕走林斯逸的下一秒周涞就後悔了,她腦海裏不斷地想起他臨走時紅着眼眶的樣子,真的好讓人心疼。
剛才在氣頭上,周涞只覺得很羞憤,她感覺自己被欺騙被隐瞞,主要原因是她根本沒有抱着玩玩的心态和林斯逸相處。
可說出口的話全是賭氣。
那天在酒吧的時候雖然方婧開了那個打賭的玩笑,可周涞一直沒有當一回事。
她一開始對林斯逸感興趣是訝異于他那麽大的變化,不能否認她是被他的外型所吸引。可随着她主動的撩撥,她發現林斯逸比她想象中要可愛許多,便想着嘗試着交往。
可林斯逸又是抱着什麽樣的心态和她在一起呢?
他明明聽到了她和方婧的打賭,卻仍能當做什麽事情都偶沒有發生似的面對她的主動撩撥。
那麽他又有幾分真誠?
這是周涞最介意也最生氣的地方。
坦白講,很多時候周涞甚至也猜不透林斯逸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
沒有了任何睡意,但宿醉後的腦袋愈發疼痛。
冷靜下來想一想,周涞又覺得林斯逸應該不是那種人。
他若是有那麽多小心思,也不至于和她說幾句話就臉紅,碰到她就心跳加快。
甚至,一争吵就哭……
周涞光着腳走到窗前,外面正在下雨,豆大的雨水落在窗戶上形成一道水簾。
早就已經心軟了。
看到林斯逸哭的時候周涞就心軟了,軟得一塌糊塗。
那一刻周涞心裏甚至有過一個念頭:只要他不哭,他說結婚她也立刻答應。
這個念頭叫周涞整個人怔在原地。
她簡直是瘋了。
雨好像越來越大,林斯逸是不是沒有帶傘啊?
這個呆瓜甚至連外套都沒有穿。
冷死他算了!
周涞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抓起一旁的手機想給林斯逸打個電話。
怎料電話還沒有撥出去,她卻收到了媽媽付盈盈的短信。
媽媽:【有空嗎?上午十點三十,我在你最喜歡去的咖啡廳等你。】
周涞罵娘的心都有了。
她還未從和林斯逸那番吵鬧的情緒當中抽離,心情可以說是糟糕透頂。
又要突然來這麽一下。
可周涞還是按時前去付盈盈發來的地址赴約,片刻不敢怠慢。
這場雨并沒有下得太久,上午十點時,天氣開始放晴,日光照得人睜不開眼。
仿佛一切不好的黴氣都會随着太陽蒸發,消失不見。
周涞推開門離開房間,乘坐電梯下樓,在前臺辦理了手續。她走到路邊,伸手招了一輛出租車。
她穿着單薄,背影看着也單薄,長發随意地披在肩上,風一吹便撩起她的發,她伸手随意地撥了一下。
約定的地點離得不遠,大概十分鐘車程。
遠遠的,周涞就透過玻璃看到付盈盈坐在靠窗的位置。
付盈盈今天穿的不是昨天那件墨綠色的大衣,咖啡廳裏暖和,一件駝色的外套被她放在一旁,她現在只身着一件修身的高領針織毛衣,身材纖細。
周涞站在外面用力地深吸一口氣,推開玻璃大門,服務員立馬朝她喊:“歡迎光臨!”
付盈盈聞聲擡起頭,目光直直地朝大門處望了過來,見到周涞,她微微勾起唇角站起來輕聲道:“涞涞,這兒。”
周涞受寵若驚似的,加快了腳步朝付盈盈的位置上走過去。
走近後,付盈盈提前點好的咖啡推到周涞的面前。
周涞輕輕喊了聲:“媽。”
付盈盈拿起一旁的包,從包裏再拿出一個小禮袋遞給周涞:“上次逛街的時候看到的一條手鏈,感覺特別适合你就買了。”
周涞雙手接過禮袋,說了聲:“謝謝。”
付盈盈見周涞氣色看起來不佳:“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
周涞強撐着笑意搖搖頭:“昨晚沒有睡好。”
付盈盈垂下眼,端起咖啡小口抿了一下。
時間還早,咖啡廳裏幾乎只有她們這一桌客人,只有輕柔的音樂聲立體環繞。窗外的街道旁,也只零星停着幾輛車。
付盈盈放下杯子,安靜的咖啡廳裏有陶瓷碰撞的清脆聲響。
“昨天晚上,我看到你了。”付盈盈說。
周涞心裏一個咯噔。
付盈盈又說:“我不是故意不跟你打招呼的,只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嗯。”周涞點點頭,沒再看付盈盈那雙眼。她知道的,她是那個多餘的。
付盈盈很快也意識到自己這句話有歧義,她跟着解釋:“就是不想讓氣氛太尴尬,他們對你都不熟悉。”
周涞沒擡頭:“你不用解釋,我知道的。”
“涞涞,或許你當媽媽了就能夠理解我的心情,我真的很難。”
周涞忽然輕笑了一下:“如果我生了孩子卻注定要抛棄她,那麽我這輩子都不會選擇做一個媽媽。”
付盈盈溫柔地看着周涞:“我知道你在生氣,你應該生氣的。是我這個當媽媽的做得不合格,我欠你的實在是太多了。我要是你,我也不會原諒我自己……”
付盈盈說着紅了眼眶。
周涞覺得今天真是見了鬼了,一個兩個的,都要在她的面前哭。
那她呢?
她跟誰哭去。
偏偏,一看到別人哭,她就心軟。
周涞輕嘆一口氣,她低着頭不敢去看付盈盈那雙紅通通的眼,下意識去擺弄那個禮品袋,小心翼翼地拆開來。
付盈盈抽了張紙巾輕輕擦拭去自己眼下的淚水,她一臉苦笑地看着周涞:“當初并不是我不要你,是你爸爸把撫養權拿走,他不讓我見你。”
“不要說了。”周涞點點頭,一臉理解的模樣,“如果你今天來是要跟我說這些的話,好像沒有再說的必要了。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她把剛剛那個禮袋還給付盈盈:“一模一樣的手鏈,你前年送過我一條了。”
付盈盈有些錯愕,“是嗎?我忘了……”
“沒事,拿去退了吧,不用浪費這個錢,以後也不用再送我什麽東西,我什麽都不缺。”
周涞說完站起來要走,她借口自己還有一些事。
付盈盈想要阻攔,但到底還是沒有什麽話可以說。
周涞幾乎是落荒而逃的。
她情願自己什麽都不知道,也情願自己是一直恨付盈盈的。這樣最起碼,她可以狠心地不來見面,不抱有任何的幻想。
周涞不知道付盈盈嘴裏到底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如果付盈盈真的愛她這個女兒,又怎麽會記錯她最喜歡的東西是什麽?
周涞風風火火的,直接去了周高馳的住處。
她一去就發瘋,往魚池裏倒了整整一大袋的魚食。
家裏的阿姨都驚呆了,連忙拿着網去撈水面上的魚食,也不敢說周涞什麽。
周高馳知道周涞回家,樂呵呵地穿着拖鞋下來。
他天真地以為周涞昨晚一直和季洲在一起,想知道是何進展。可一下樓見周涞的臉色,周高馳就覺得不太對勁。
周涞手上拿着一個花瓶,直接朝周高馳砸了過去。
周高馳吓了一跳,連忙往後一躲,花瓶落在他原先站立的地方,四分五裂。
可他卻還滿臉樂呵呵的,問:“怎麽回事啊?發那麽大的火?是不是這個花瓶得罪你了?”
“我看這個花瓶很不爽,想砸,可以嗎?”
周高馳點點頭:“砸吧砸吧,反正不值幾個錢。”
周涞大步走到周高馳的面前,歇斯底裏一般地用力呼吸着,胸脯上下起伏。
周高馳搞不清楚這是什麽情況,但他又隐隐的好像知道些什麽。
昨天季洲給他打電話的時候說過,周涞是見到了付盈盈之後才鬧着要去喝酒的。
周高馳陪着笑臉:“你看還有什麽想砸的?随便砸就是了。”
周涞張了張嘴,忽然一顆眼淚從她的眼角滑落了下來,她大罵周高馳:“周高馳你王八蛋!”
周高馳再怎麽願意陪笑臉,可是被女兒這樣指着鼻子,他面子上也挂不住。
樓上的陳葉芳聽到動靜也連忙下來,一見眼前這個陣仗,她立在樓梯口不敢上前半步。
周涞質問周高馳:“你憑什麽不讓我媽看我!憑什麽啊?就許你在外面風花雪月?可是我的呢?你有管過我嗎?”
周高馳想要解釋:“涞涞……”
“是不是你不讓我媽看我?”
“是……可我那時候也是一時氣頭上,我哪裏真阻止。”
周涞抓起茶幾上的水果盤就往地上砸。
沒人敢阻攔她。
周涞砸完水果盤,又砸椅子,挑的倒都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無傷大雅。
正巧從外面的陳澈進了屋,他剛走到玄關就看到一室的混亂。他的姐姐周涞雙手握拳,看似炸了毛的貓,而他的爸爸這會兒正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
陳澈手上勾着車鑰匙,問了站在自己身邊的阿姨:“這是怎麽了?”
誰敢說話。
阿姨小聲地對陳澈說了一點,陳澈幾乎是瞬間了然。
還站在樓梯口的陳葉芳朝陳澈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他不要多管閑事。
陳澈卻不聞母親的眼色徑自走過來,他見周涞眼眶有些紅,喊了聲:“姐。”
周涞朝陳澈大喊:“你別叫我姐!”
陳澈一臉笑意:“心情不好啊?我帶你出去轉轉。”
周涞瞪了陳澈一眼,拔腿就往外走。
陳澈沒多想,直接追了出去。後面周高馳喊陳澈:“看着點你姐!”
他頭也沒回地答:“知道。”
周涞走得很快,她沒有開車,只知道往前走。
陳澈追在後面,一把抓住周涞的手腕。
周涞這時候早已經是淚流滿面,從小到大她一直都不是愛哭的性格。可今天真的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攪和着她,她真的太壓抑了。
陳澈哪裏見過這種狀況,他又是哄又是讨好。可沒想到周涞哭得更厲害了。
“我的姑奶奶,不哭了好不好?”陳澈六神無主,“我給你買十個愛馬仕行嗎?”
周涞嗚嗚嗚地哭:“我才不要什麽愛馬仕!”
“那你要什麽?你跟我說。”
周涞張了張嘴,豆大一滴的淚從她的眼角滑落。
她突然好想林斯逸,好想念林斯逸溫暖的懷抱。
可若是周涞轉頭看一眼,或許她可以發現林斯逸其實一直沒有走遠。
上午吵完架,林斯逸淋着雨繞着C城護城河走了一圈。
他到底還是放心不下周涞,又重新回到酒店。
冷靜下來,萬分後悔那番争吵。
好好溝通就能解決的問題,到鬧到不可開交的地步實屬不應該。
他更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
林斯逸沒有敲開周涞的房門,他怕她還在睡覺,他不想吵醒她。
他就坐在距離最近的一個安全出口,被淋濕的衣服被身體烘幹,潮潤的頭發也都幹了,臉上的淚水也早蒸發。
一直到周涞打開了開了房間的門,林斯逸站起來。
林斯逸跟了周涞一路。
她去咖啡館見人,他就遠遠地坐在車上。
她回了C城的別墅,他就猶豫着該不該和她道一聲別。
突然,周涞從別墅裏沖了出來,疾步往馬路上走。
接着,一個外型極佳的男士追着周涞出來。
周涞好像在哭。
林斯逸攥着方向盤的手指指尖泛白,他立馬推開車門要下去。卻在下一秒看到,周涞慢慢靠進了這位男士的懷中。
握着門把的指尖再次泛白,理智又讓林斯逸別下去。
他不想争吵了,一點也不想了。
周涞的額抵在弟弟陳澈的胸口,她借機發揮:“你們男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陳澈仗着身高優勢,下意識伸手輕輕拍了拍周涞的後背:“對對對,我們男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這話陳澈倒還是真的附和周涞,他所認識的圈子裏,男人真沒什麽好東西。包括他自己。
陳澈說:“男人又色,又好吃懶做,不愛負責,還到處拈花惹草。”
周涞忽然破涕為笑,伸手推陳澈一把:“行了,我不需要你的肩膀了。”
不是林斯逸,和林斯逸的胸膛一點都不一樣。
周涞嫌棄陳澈身上的煙草味,林斯逸才不抽煙。
陳澈沒轍,攤攤手:“開心點了嗎?”
周涞笑着點點頭。
不遠處,一輛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的小轎車響起了引擎聲。
漸漸的,這輛車駛離了本就不屬于它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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