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是我

怎麽就突然鬧到分手的地步了呢?

無論如何周涞也想不通,不過就是吵架而已,有必要鬧到分手的地步嗎?

她當然不會同意。

“林斯逸,你是認真的?”

林斯逸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

他收拾起情緒,看起來認真又嚴肅,五官線條異常淩厲。

街頭熙熙攘攘,車輛來來往往,他們兩個人就站在公交站臺上。

林斯逸還顧着周涞離路旁太近,他将她拉到一旁空着的休息位置上坐下來。

周涞真不明白這個人到底在想什麽。

提分手的人是他,他還管她死活幹什麽?

林斯逸也坐在周涞的位置旁邊,他微微躬着身子,像是用盡了全力,伸手搓了搓自己的臉,漆黑的眼睫垂下來,神色倦淡。

周涞決定再給他一次機會,她側過身子正對着他,有些驕縱地說:“你剛才說的話,我就當沒聽到。”

“你聽到了的。”林斯逸仍低着頭。

也很湊巧,公交站臺上并沒有等候的行人,只有他們兩個人。偶有公交車停靠,下來一兩個行人,但并沒有駐足。

有很長一段時間,林斯逸和周涞就這樣一起并肩坐在公交站臺的休息座位上,根本看不出來是要分手的情侶。

良久,林斯逸開口,聲線低沉:“我沒有不信任你,也沒有想過看你什麽笑話,更沒有想過玩弄你什麽。”

周涞知道,他指的是那天他們兩個人在酒店吵架的時候她說的話。

她有些過意不去,現在回過頭來看,也覺得很對不起林斯逸。

“林斯逸……”

林斯逸條理清晰地說:“我也很喜歡很喜歡你,所以才會和你交往的。只不過,一開始我的确很清楚你對我或許只是玩玩。但我不在意的,真的。我覺得,人生路那麽長,我有幸和你走過一段快樂的時光,那也足夠了不是嗎?”

周涞贊同:“是啊,人生路那麽長,開心地活在當下就夠了。”

可她也忍不住為自己正名:“其實我也沒有想過和你玩玩的,那天的打賭就是方婧說說,我沒有同意。”

“嗯,我相信你的。”只要周涞說的,林斯逸無條件地選擇相信。

周涞欣喜,她以為事情已經談攏,下意識想要靠近他。

林斯逸卻說:“可是周涞,我現在變得很貪心的,如果沒有辦法永遠在一起,我寧願就此結束。”

他想結婚,很想。

周涞頓了頓。她好像明白,又好像不太明白。

永遠在一起這個話題讓她覺得太沉重了,她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作答。他們從交往到現在,滿打滿算也才一個多月吧。

誰能保證有永遠?

只是周涞的這次停頓,也讓林斯逸徹底意識到,他們之間沒有那種以後。

不會結婚,她對他只不過是心血來潮。

林斯逸鼻尖發酸,強忍着內心的酸楚。

他見不得她這副困擾的樣子,笑着找了個借口:“其實我發現我們之間還有很大的差距,我似乎并不能給你一個篤定的未來。時間一久,當熱情逐漸被生活中的雞毛蒜皮小事所消磨,剩下的大概就只有失望和厭惡。”

周涞擰着眉:“林斯逸,談戀愛就談戀愛,你想那麽多幹嘛?”

“抱歉,我沒有辦法不去想那些。”林斯逸說着轉頭看周涞一眼,他那雙平靜的眼眸當中蘊藏着深不見底的暗湧。

他很快又轉開腦袋,不敢再看她。

多看一眼,就會多一分貪婪,他不想再那麽貪婪了。

“吵架太難受了。”林斯逸伸手捂着自己的胸膛,聲線有些顫:“周涞,我不想吵架,我也不想傷害你。如果結局注定是要分開,那我也不想再消耗彼此了。”

周涞問:“我聽不懂,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林斯逸強撐起笑容,似在同她講道理:“周涞,分手了也是可以當朋友的,大多數時候,友情可能比愛情更長久。”

如果不能結婚,是不是可以永遠當朋友,這樣他也可以一直在她的身邊。

周涞沒想到饒了那麽一圈,他嘴裏還是這句話,她站了起來,氣呼呼地說:“林斯逸,分手這件事反正我不同意!”

林斯逸平靜地詢問:“周涞,你為什麽不同意呢?”

周涞張了張嘴,一時之間竟然說不出個所以然。

不同意就是不同意,哪有那麽多為什麽?

她就是單純地想和他在一起談戀愛。

下一秒,林斯逸又抛來一句話:“你對我或許也只是一時之間的新鮮感,新鮮感一過也會覺得無趣,保持現在的狀态,我們記得的畫面都是開心快樂,這樣就足夠了,好不好?”

周涞被林斯逸一句接這一句的話說得找不着北。

她開始認真思考他說的是真是假,難道她對他真的只是一時之間的新鮮感嗎?

林斯逸自認今晚他已經說得足夠多了,他伸手招了一輛出租車,給司機報了地址,讓司機把周涞送到她家的別墅。

他十分禮貌紳士地對她說:“就這樣吧。再見,周涞。”

周涞整個人還雲裏霧裏,被林斯逸推進了出租車裏,他還貼心地用手護着門框,怕她腦袋磕着。

上了車,周涞忽然意識到不對勁。

什麽一時之間的新鮮感?純屬放屁!

等周涞反應過來讓司機把車開回來,公交車站上早就沒有了林斯逸的身影。

可她一時之間似乎又沒有勇氣去找尋他。

距離那次初八那晚林斯逸說分手已經過去整整一個月。

周涞早已經回了H城,開始忙着工作室的事情。

去年準備的春裝一批一批開始陸陸續續地上新,雖然天氣還很冷,可趕時髦的姑娘早已經換上了新裝。

而周涞又開始着手忙着夏裝的事情了。

只不過,最近一段時間House Laura的工作小夥伴都看出來周涞頭頂的一股低氣壓,總之不要輕易招惹。

可再小心謹慎,難免工作中會有一些疏忽。

網頁制作的同事在編輯淘寶寶貝詳情頁的時候,把尺碼對應表寫錯了。這件事校對組的同事居然都沒有發現,到最後還是周涞指出來。

周涞把人叫到辦公室,面容嚴肅:“類似的問題已經發生不是兩次了吧,這種最低級的錯誤居然一次又一次地發生,”

幾位同事內心有愧,低着頭說抱歉。

周涞單手撐在書桌上支着自己的額。

她覺得很煩躁,最近很多芝麻大點的小事都容易讓她爆炸。其實她并不想把自己這種負面的情緒帶到工作上,所以一直是忍着。可她這張臉又藏不住什麽心思,不開心的時候一直抿着唇,眼神也較往常銳利,看得人心裏發毛。

辦公室一時間沒有人說話,針落有聲,氣氛嚴峻。

平日裏周涞的工作嚴謹一直是出了名的,她看着大大咧咧的樣子,做事情卻很有條理。很多別人沒能發現的細節,她總能夠第一時間發現。

周涞最後擺擺手:“扣除一個月績效獎金。”

同事們頓時松了一口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周涞無奈一笑:“都還站着幹嘛?都好好去工作。”

大夥兒一哄而散。

辦公室門被關上,很快只剩下周涞一個人。

周涞靠在椅子上,下意識拿起手機看了眼。

微信上的置頂聯系人還是林斯逸,他們的聊天記錄停在了正月初六。

她一直等着林斯逸給她發消息,但什麽都沒有等到。

他倒是還有心情換一個頭像。

之前林斯逸的頭像也和周涞一樣是一只小貓,是她逼着他換的,說是情侶頭像。他倒是沒有什麽扭捏,直接把手機給她,甚至還大大方方讓她輸入指紋,這樣她想看他的手機随時都能解鎖。

可一個月前,林斯逸突然将頭像換成了一個純黑色的圖案,他的微信名是一個句號。

周涞數次想主動給林斯逸發消息,但她膽怯。

她怕自己已經不再是他的好友。

今天方婧回H城,周涞和她一起去了一家有名的餐廳用餐。選了一家據說能夠把人辣哭的四川火鍋館,一進門撲面而來的火鍋香氣,令人食指大動。

都說食物能夠藉慰人心,可肉眼能見的,周涞這段時間整個人消瘦。

方婧見到周涞的時候簡直吓了一跳:“你怎麽瘦成這個樣子了?”

周涞摸摸自己的臉:“有嗎?”

“臉都小了一圈了。”

“誰讓你不在H城陪我一起吃好吃的?”

“啧,你這話說的。”

兩人落座,點了一堆吃的。方婧最愛吃毛肚,周涞同樣愛吃。

爆辣開胃,這段時間一直沒有什麽胃口的周涞今天難得大快朵頤。

方婧自然是要問問周涞有關林斯逸的事情。

“所以,你們兩個這樣算分手了嗎?”

周涞用筷子夾着毛肚放在翻滾的火鍋裏面來回涮了涮,搖搖頭:“不知道。”

反正她沒有點頭同意分手的事情。

可目前的情況看來,各自沒有聯系,跟分手也沒有什麽兩樣了。

方婧啧了一聲:“短短兩個月時間,我怎麽感覺你們兩個人這感情還挺跌宕起伏的。”

周涞嗤笑:“早知道談戀愛那麽心累,我一開始就不應該招惹林斯逸。”

“話不能這麽說,戀愛期間甜蜜的時候,你不能否認很幸福吧?”

周涞涮毛肚的手頓了頓,腦海裏一瞬間閃過和林斯逸在一起無數個溫馨的畫面。

不能否認,在一起的時候真的很甜,每天都跟泡在蜜罐裏似的。

方婧說:“我看得出來,你是挺喜歡林斯逸的。”

“廢話,否則我跟他談什麽談?”

“那喜歡的話就主動呗,和好了不就行了。”

周涞一個頭兩個大:“我說不過他。”

“說什麽啊,情侶之間床頭吵架床尾和,誰讓你用嘴巴說了?”

曾經天真單純的周涞現在瞬間秒懂方婧的意思。

但她還是搖了搖頭,嘆氣:“不說這個。”

方婧這次回H,主要也是要就MCN機構的事情和周涞談談。

去年周涞提出這個想法時,方婧也挺感興趣。現在方婧也辭了雜志社的工作,可以放飛自我。

飯後方婧不打算和周涞同行。

周涞疑惑:“你不是在H城的房子退租了嗎?晚上住哪兒?”

方婧揚揚眉:“我都那麽久沒有開葷了,你懂的。”

周涞:“……”

不想懂。

獨自一人驅車回家,夜晚的H城車流不息。

周涞本是打算左轉的,不成想開到了直行道,沒辦法只能随波逐流。她沒有想到,這直行的路段是通往Z大的。

原本踩下剎車準備掉頭,可一想,便松開了剎車。

天氣逐漸轉暖,大學城附近的路段也有了春的氣息。路兩旁的梧桐樹依舊美麗,道路上幹幹淨淨。

周涞驅車以二十碼的速度緩慢行駛,最終停在了Z大的南門前。有趣的是,她一眼就看到了烤紅薯的大叔。這天氣,大叔的烤紅薯生意也挺好。

周涞雖然剛剛吃得肚子都撐了,但她還是下了車去買紅薯。要排隊,她也不慌,幽幽地等着。許是她外型姣好,一旁的男生女生都會下意識地打量她一下。

周涞沒有在意那些目光,她掃碼付款買了紅薯就準備回車上,忽然看到不遠處兩道身影。

這場景竟然是如此的似曾相識,叫人恍惚。

去年聖誕節的時候,周涞來給林斯逸還一件衣服,她坐在車上吃完了一個烤紅薯,卻遲遲等不到林斯逸。

而現在,林斯逸同樣還是被一個女生叫喊住,他們兩人一起站在校門口。

周涞回到車上,仗着地理優勢,直直地看着不遠處的林斯逸。

相似的位置,林斯逸那邊根本不會注意到她。

林斯逸怎麽可能想到,他今天才剛到學校,周涞又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

從周涞的角度看,校門口這兩個人也不知道在說什麽,但看得出是保持着一定的距離感的。

林斯逸對一個人親密的樣子周涞見過,所以周涞清楚他對那個女生的态度。

可某種危機感還是在周涞的心裏蔓延滋生。

周涞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她下意識拿出手機,直接給林斯逸撥打電話。

這通一個月都沒有勇氣撥打出去的號碼,在今天似乎有了某種借口。

手機震動,林斯逸從口袋裏拿出來,看到來電顯示的一剎,他呼吸一滞。

以為是自己眼花,他又定睛看了眼,備注的的确是“寶寶”。

周涞分明清楚地看到林斯逸拿出手機,但他只是望着,沒有接通。

等了很久,一直到手機裏傳出機械的女音:“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一顆熾熱的心仿佛漸漸地開始往下沉。

周涞看着不遠處那個女孩仰着頭站在林斯逸的面前,這一幕竟然如此刺眼。

他們在說什麽呢?

周涞低下頭,讓自己的額頭抵在方向盤上,情緒低落。

好難受啊。

這段時間周涞用工作麻醉自己,每天忙忙碌碌,恨不得把下半年的工作都昨晚。她也天真地以為自己會放下林斯逸。可事實根本不是這樣。

她總是會在晚上做夢時夢到林斯逸,工作時忽然之間想到林斯逸,甚至覺得家裏的每個角落都有林斯逸的氣息。

林斯逸林斯逸林斯逸,簡直就是陰魂不散。

周涞甚至有理由相信,她今天晚上也不是走錯路的,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她就是想見他。

那麽他呢?

他有沒有想過她?

下一秒,周涞的手機微微震動,她看了眼,顯示的屏幕上備注:林乖乖來電。

周涞發現自己的手心居然在微微顫抖。

她深吸了一口氣接起電話,淡淡喂了一聲:“是我……”

那邊很快傳來林斯逸那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嗯,有事嗎?”

他知道是她。

這幾個字通過電波,周涞只覺得自己的耳朵酥酥麻麻,像是被他親了一口,渾身上下的血液瞬間沸騰了起來。

一些仿佛都回到了聖誕夜那晚,一切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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