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偷師
賀峥說要學做飯并不只是說說而已。
周六上午,倆人都呆在書房,許遲歸坐在書桌前專心碼字,賀峥窩在靠窗的懶人沙發上,戴着耳機看電影,間或處理突來的工作。
以往只屬于許遲歸一個人的秘密天地,從此多了一道身影。
設定的鬧鐘響起,許遲歸停止敲擊鍵盤,視線從電腦屏幕上挪開,仰起腦袋,活動活動僵硬的四肢,起身走到沙發邊,蹲下身,帶着笑看向賀峥。
賀峥餘光掃到許遲歸的身影,暫停電影,取下耳機,問:“怎麽了?”
許遲歸作勢點了點手腕,回道:“到點了,我去做飯了。”
“走吧。”賀峥起身,伸手把許遲歸也拉了起來,沒松手,交握改成十指相扣,牽着人往外走。
許遲歸見賀峥打算跟他一起去的架勢,往後拽了拽他的手,“賀峥,你繼續看電影啊。我只是跟你說一聲,沒想讓你陪我的。”
賀峥回頭看了他一眼,眼裏帶着笑,“不是為了陪你,我去偷師。”
“嗯?”許遲歸瞪大眼睛問,“你要學做飯嗎?”
賀峥應了一聲,“不是有人想吃?”
許遲歸眯着眼睛笑,他确實很想吃賀峥做的飯,就算是上次那種水平,他也想吃。
賀峥親手做的飯诶!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現在賀峥為了他,竟然願意學。許遲歸,你好幸福一人哦。
賀峥走在前面,拉着許遲歸就要進廚房,許遲歸忙拉住他,“先去冰箱那兒,要先拿菜呀。”
賀峥頓了頓,掉頭往冰箱的方向走,許遲歸躲在後頭偷笑。
走近後,許遲歸打開冰箱,指了指裏面滿滿當當的食材,仰頭看着賀峥,非常自信地說:“想學什麽菜?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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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峥特別喜歡許遲歸這幅小模樣,沒忍住低頭親了一口,說了幾道菜名,都是許遲歸偏愛的菜。
許遲歸臉頰浮現紅暈,不知是因為吻,還是菜名。
不過許遲歸沒有色令智昏,今天中午決定交賀峥做其中兩道,剩下的菜當然要是賀峥喜歡的。
賀峥雖然也進廚房幫過忙,但通常只被允許做最簡單的活計,比如洗菜、洗碗,其他就別想了,許遲歸連刀都舍不得讓他碰。
今天打定主意學習,賀峥拿起菜刀,主動攬下切菜的活兒,許遲歸站在他身邊,緊張兮兮地盯着他的手。
“小心啊,刀我剛磨過,很鋒利的!”
賀峥在切土豆,一刀下去,一塊厚厚地的土豆片落在菜板上,賀峥自我滿意,回道:“放心,沒事兒。”
結果話音剛落,手裏剩下的那點上厚下薄的土豆就跟長了腿似的,從賀峥手裏滾了出去,鋒利的刀片落到了他指尖上。
許遲歸吓得心髒都停了一瞬,動作迅速地把賀峥受傷的手拿到眼下,皺着眉仔細觀察。還好賀峥反應快,躲得快,傷口不大,指尖冒出紅豔豔的血珠。
許遲歸沒多想,把賀峥受傷手指放進嘴裏,舌頭蠕動,舔他指尖上的血,擡眸望着賀峥,不太明顯地瞪他一眼,眼裏帶着心疼和責怪。
賀峥本就被他舔得渾身燥熱,再這麽一瞪,身體很誠實的給出反應,被濕潤溫熱包裹的手指動了動,攪着許遲歸舌尖玩兒,啞聲說:“不礙事,沒那麽嬌氣。”
許遲歸察覺到賀峥的動作,垂下眼皮不敢看人,舌頭停止吸吮,含着賀峥的手指不知是該松口,還是繼續。
賀峥看着好玩兒,故意逗他,“好像有點疼了,你再舔舔,多消消毒。”
許遲歸下意識聽從賀峥的話,舌頭立馬動起來,勾着賀峥受傷的指尖來回舔舐,視線無意間瞥到賀峥胯間,登時腦門充血,舌尖一抵,吐出了賀峥的手指。
許遲歸臊着一張臉,難以置信地指控道:“你、你都受傷了,怎麽還能......”
賀峥沒皮沒臉,“是手受傷,又不是老二受傷。被自己寶貝舔着瞪着,正常男人都會硬。”
許遲歸被他說得臉紅心跳,一會兒看看賀老二,一會瞧瞧賀老大,楞在那裏不知所措。
賀峥見人都快燒着了,不再逗人,看了眼受傷的手指,血已經止住了,一條小小的口子浮現出來,等做完飯,傷口恐怕就要愈合了。
賀峥再次拿起刀,準備繼續切菜,被回過神的許遲歸一把奪過,軟乎乎的聲調帶着些許強硬,“不許切了!我來。”
賀峥被許遲歸趕到一邊,看着他氣勢洶洶地切土豆,活像是在洩憤。
賀峥老老實實站在一邊,一邊等生理反應消退,一邊欣賞許遲歸游刃有餘的刀工,炒菜的時候,賀峥看得很認真,總之學習态度非常端正。
吃飯前,許遲歸去醫藥箱翻出一張創口貼,賀峥覺得沒必要,但在許遲歸堅持下還是貼上了。飯吃完後,許遲歸連碗都沒讓賀峥洗。這一通操作下來,要不是他倆已經上過床,賀峥真會懷疑他給自己的定位是否正确。
經過一個周末兩天的學習,周日晚上,賀峥像模像樣做了一頓飯。
許遲歸非常給面子,每嘗一口就卯足勁兒誇贊,小模樣真誠得不行,聽得賀峥飄飄然,仿佛明天就能去參加廚藝大賽拿金獎,自己動筷嘗過味道之後,瞬間清醒。
雖然比起上回進步不少,但還是稱不上好吃,勉強能下嘴。
賀峥心想:剛入門,還需要繼續努力。不過正常情況下,他還是別做飯了。
時間像開了倍速,眨眼就是一天,一晃就過去半個月,時間臨近當初的三個月期限。
不過許遲歸并不恐慌,他已經得到了賀峥的準話,就算時間到了,賀峥要走,他也會跟着一起,沒有什麽事能讓他們不會分開。
近日許遲歸一直在琢磨一件事,他想在最後這幾天,親自去公司給賀峥送飯,接他下班。
這段日子,許遲歸每天都會和賀峥一起出門散步,經過這麽多天的練習,他的狀态已經好上許多,至少賀峥在身邊的時候,那些緊張和害怕幾乎不存在了。
但許遲歸不确定,在沒有賀峥陪同的情況下,他是否能“正常”到達公司。
許遲歸把他這點小心思藏得很好,賀峥完全沒發現。
一個很尋常的周三中午,賀峥埋首處理工作,肚子咕咕叫了兩聲,一看時間,才發現已經一點了,但是送餐小哥還沒到。
這是從來沒有的事,一般十二點半就送到了,賀峥納悶地打開手機,點開置頂微信,編輯了一條信息發過去。
——歸歸,你看看行程,飯還沒送到,餓了。
過了兩分鐘,賀峥才收到回複。
——到了。哥哥,快點出來接我。
許遲歸喊這個稱呼的時間很少,大多是在床上,要麽是撒嬌求助的時候。
賀峥盯着這行字愣了幾秒,反應過來後立馬起身,快步走出辦公室,穿過長廊,走過大廳,遠遠看見站在門口縮着腦袋的小烏龜。
許遲歸懷裏抱着比平時大一倍的保溫袋,前臺小妹站在一旁,溫聲細語的,應該是在問他要找什麽人,許遲歸垂首站在那兒,不言不語。
賀峥心口情緒難辨,怪他擅作主張獨自出門,又憐他可憐兮兮站在角落,這一路不知有多緊張害怕。
賀峥快步走到許遲歸身邊,一把取走他懷裏的保溫袋,牽住他的手,對前臺小妹說:“小劉,他來找我的,你去休息吧。”
盯着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前臺小妹愣了愣,呆呆地回道:“哦、哦......好的,賀總。”
賀峥感受到掌心下冰涼僵硬的觸感,不知是冷還是害怕,正隐隐發抖,賀峥顧不上現在這麽多雙眼睛盯着,親密地把人攬進懷裏,帶進了辦公室,關上大門。
賀峥把許遲歸帶到沙發邊,把保溫袋放到桌上,拉着人坐下,雙手捧起他的手,邊戳邊哈氣,試圖讓他快速暖和起來。
“怎麽突然過來了?”賀峥看着他蒼白的一張臉,又氣又心疼,“不是答應我不會一個人出門麽,這才過多久啊,小騙子。”
到了安全私密的地方,許遲歸才敢放肆呼吸,看着賀峥解釋道:“就是想來找你,給你送飯,不是騙你。”
賀峥不贊同道:“你想來,昨天或者今天早上就該跟我說,我可以回去接你。”
“想給哥哥一個驚喜嘛,”許遲歸湊上前親他平直的嘴唇,“見到我不開心嗎?”
“不許撒嬌,”賀峥其實已經消氣了,面上還要一臉嚴肅的教育他,“驚喜沒有,全是驚吓。現階段不許一個人出門,下次如果再犯,你試試看。”
即使知道賀峥是擔心他,許遲歸還是不可避免洩氣,他來是想讓賀峥高興的,沒想讓人生氣擔心。
賀峥見人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不再刻意繃着臉,把人拉進懷裏,親他冰涼的耳尖,“好了,你能來找我,我自然很高興。我們歸歸特別勇敢,真厲害。”
許遲歸三言兩語就被哄好,抿嘴笑起來。
再膩歪下去,飯都要涼了。許遲歸帶了兩份飯,想陪賀峥一起吃,往常的工作日,倆人只能隔着手機屏幕一起吃飯,現在面對面坐在一起,都覺得挺奇妙。
吃完飯,賀峥沒問許遲歸要不要回家,安排人坐在沙發上,困了就睡會午覺,無聊了就在書架上拿本書看,許遲歸求之不得。
賀峥回到辦公椅上坐着,望着不遠處在書架前認真挑書的人,眼睛難掩笑意,盯着許遲歸看了半晌,等看夠了,在公司微信群裏發了一條消息。
——有事打電話,別來辦公室@所有人
發完退出,賀峥又給陳橙發了條消息。
等了兩分鐘,手機振動一聲,賀峥起身走到門口,打開一條細縫。
陳橙手裏端着一杯冒着熱氣的牛奶,踮起腳往裏面瞧,壓着嗓子激動地問:“賀總!是不是珍珠???是吧是吧是吧!”
賀峥沒有否認,小聲交代道:“幫我守住門,別讓人進來。”
啊啊啊,真的是珍珠!陳橙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能見到珍珠真人,她激動得想哭!
“賀總放心,”陳橙紅着眼,拍拍胸脯保證,“包在我身上!”
賀峥從陳橙手裏接過牛奶杯,揮手讓人離開。
陳橙扒着門,求道:“賀總,我不奢望能跟珍珠說話,但你能不能幫我問問,他願不願意在他寫的書上幫我簽個名啊?”
賀峥猶豫兩秒,應下,陳橙這才心滿意足離開。
賀峥把熱牛奶遞給許遲歸,看着他喝下,嘴邊一圈奶漬,像小孩兒一樣,賀峥傾身給他舔幹淨,提起陳橙想要簽名的事,許遲歸沒有猶豫,立馬答應了。
“好,下班之前我讓她把書拿過來,”賀峥說,“你繼續看書,今天争取早點下班。”
許遲歸笑着點頭,目送賀峥回到辦公桌後,開始處理工作。在家裏許遲歸也見過賀峥工作時的樣子,但跟現在相比還是有很大區別。
在特定的環境裏,賀峥一身正裝,表情嚴肅認真,渾身散發出一股成熟男士特有的魅力,迷得許遲歸五迷三道,膽子但凡大上那麽一點點,肯定會忍不住撲上去,主動送上門給操。
許遲歸面紅耳赤地收回視線,暗罵自己不要臉,這一天天的,都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許遲歸看了一小時書後,竟然開始犯困,辦公室開着暖氣,他早就脫掉了厚重的羽絨服,身上搭着賀峥給他的小毯子,毛絨絨的,蓋在身上特別暖和,困意來襲,沒過多久就失去了意識。
賀峥時不時分神看他一眼,這回擡頭一看,見人乖乖窩在沙發上睡着了。賀峥起身,輕手輕腳走過去,把許遲歸脫下的羽絨服拿起來,蓋住他小腿。
許遲歸這一覺睡了很久,五點鐘都還沒醒,放在桌上的手機傳來振動,賀峥忙拿起來,悄聲走出辦公室,低頭仔細一看,發現是賀松林的來電。
賀峥眯了眯眼,沒想到老賀這次這麽沉不住氣,還沒下班呢,就打過來興師問罪了。
賀峥滑動接通,走進無人的會議室,關上門。
“中午來公司給你送飯的人是誰?”
賀松林沒有拐彎抹角,冷硬的質問從音筒裏響起。
“我對象。”賀峥同樣不會藏着掖着。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聲音又冷了一個度,“......男的?”
“是。”
賀峥給出确定答案後,聽到音筒裏的呼吸聲越來越重,“胡鬧!給我分了,明天滾回來。”
“分不了。”
“賀峥!你媽自從知道你談戀愛後,臉上的笑就沒斷過,但前提對方是女孩兒,而不是男人!你媽要是知道了,你覺得她還能笑得出來嗎!趕緊給我分了,不要讓我重複第三次!”
賀峥伸手按住太陽穴,重重呼出一口氣,幹澀開口:“爸,你說的那個人,我遇到了,他叫許遲歸,一個偷偷惦記我十年的傻子。”
賀松林噤聲。
賀峥先笑了笑,才說:“我媽總說我不像你,以前我是贊同的,可能是從小沒跟你們生活在一塊兒,咱爺倆哪哪兒都不像。但我近來發現,血緣和基因對人的影響,根深蒂固。跟他在一起之前,我根本無法理解你對我媽的過分在意,但現在我能理解了,因為我跟你一樣。”
“爸,他是我想牽手走完這輩子的人,已經刻進骨髓、融入血肉了,您真忍心剜掉兒子的心尖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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