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她面無表情的擡起臉,對上他垂下的目光。
裏面包含着威脅和對她的蔑視。
兩面宿傩在她面前盤腿坐下,把熬得醇香雪白的米粥放在她身前,面無表情地命令。
“吃掉。”
成海千森裹了裹身上的小被子,目光放向遠方,“吃不下。”
兩面宿傩聲音冷漠,“那就一輩子待在這裏別回去。”
成海千森沉默半晌,低頭看了一眼粥又匆匆移開視線。
“我看見的都是改造人的頭。”
少女纖長的眼睫垂下,遮住眼裏的情緒。
兩面宿傩嘲諷着看了她一眼,“沒出息。”
然後他拿起碗,伸過來的手掐住她的臉。
失去耐心。
裹在身上的被子垂落在地,黑發的少女半驚恐着,看到兩面宿傩強硬地把碗抵到她嘴邊,她被迫仰頭,張開嘴,溫熱的米粥倒進嘴裏。
于是她只能狼狽吞咽。
完全反抗不了兩面宿傩的暴行,即便她揚着腦袋奮力吞咽,但還是有一些米白的湯汁淌過唇角,滑下少女纖細雪白的頸脖,弄的淺藍色的單衣暈開一片黏糊糊的湯汁。
湯碗落地。
兩面宿傩有些嫌棄的松開手,他皺着眉頭站起,神色中明顯多了幾分不耐煩。
人類實在太過脆弱。
他沒想到這件事會給千森帶來這麽大的折磨。
明明這樣的事情,在咒術界每天司空見慣,見到死人,血肉模糊的咒靈,對那些小鬼們來說,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在逆境和絕望中重新站起來,是他們每個人都會做的事情,當然也有個別幾個很喜歡自毀。
他似乎是嘆了口氣,又明顯垂着眼,毫不留情地嘲諷起來。
“這就是你說的讓我不要小看你嗎。”
成海千森趴在緣廊吐個不停。
“真是麻煩。”
他啧了一聲,收回落在她身上的冷淡視線,轉身離開。
生得領域本身即是兩面宿傩,它一直帶着如他般的陰沉氣息,連沙耶臉上都不會有第二種表情。但千森不同,她身上帶着不屬于這裏的陽光的溫暖氣息,兩面宿傩從沒有哪一天想過把她拖進黑暗。
他一點都不喜歡看到現在這個樣子的成海千森。
—
兩面宿傩陷入一陣不清不楚的情緒裏。
他很煩躁。
透過廚房小窗,身着淺藍浴衣的黑發少女,正在努力吃東西。
往日最令她感到幸福的舉動,如今像是一種折磨。
與其說,兩面宿傩讨厭人類,不如說,他對人類持着無所謂的态度。
他見識太多人類的醜态,見識過他們引以為傲的感情,皆是引人發笑。
也根本懶得搞懂他們在想什麽。
所以他才會在一開始,随意地殺掉她。
像他這樣生來就被意為災禍的人類,除了最初那段受盡人類白眼和厭棄的時間,他自始至終都站在天花板上俯視人類和咒靈。
他可以輕而易舉毀掉一座城,也可以姿态慵懶而優雅着,像一位神明那樣耐心聆聽座下之人的祈禱。
這本是源自于他的強大,可以令他随心所欲,全憑着心情決定這一刻去做什麽。
小廚房裏。
成海千森捂着嘴,咽下去沙耶端來的紅豆糕。
她忍着沒有吐。
兩天沒吃東西,胃裏不覺得饑餓,看見什麽都想吐。
少女眼尾微微泛紅,眼裏蓄着一腔堅定不移的決心,這毛病必須要她自己克服。
兩面宿傩很煩,這種煩躁是一種無法控制的情緒,由此升騰起的暴戾,讓他恨不得把周圍一切都破壞掉。
他收回沉陰陰的視線。
他将這種煩躁,很大程度歸咎到千森的無用上。
因為是人類,所以麻煩,所以不能随心所欲。
但不能放任不管。
他欣然接受她的“麻煩”,同時又抗拒“麻煩”。
就算他不想承認,也得承認。
兩面宿傩将一些心思用在了千森身上。
“不愉快。”
……
“小姐這樣會讓我認為自己吃飯很難吃。”
“……不關你的事,都是我的原因。”
成海千森咽下一口米糕,舀了一勺米湯送下。緩了口氣,繼續說:“我不能讓兩面宿傩小看了我。”
她的眼裏墜着晶瑩的水霧,盛着不容拒絕的堅定。
“接着來吧,沙耶,今天我一定要吃完這些東西。”
沙耶眸光一動,稍有動搖,“……沒事,慢慢來,別逼自己。”她還想接着勸慰什麽,奈何身為一個詛咒,安慰人的好話,一時半會兒還想不起來,正當她斟酌着要說着什麽,風中的氣息稍稍有些變了。
沙耶頗為熟練的,把态度來了個精彩絕倫的轉變,低着腦袋,退到一邊,畢恭畢敬的朝着門口的方向。
“宿傩大人。”
成海千森身體僵了一瞬,捂着嘴轉過身,看見了斜倚在門框上的兩面宿傩。
他的表情很淡,寫滿了不愉快。
成海千森垂下眼睛,纖長的睫毛在眼睑下方灑下的一片小小的扇形陰影,遮掩住眸中的情緒。她将垂下的黑發別至耳後,咽下嘴裏的米糕,緩慢轉過身。
兩面宿傩皺起眉頭,不耐煩的“啧”了一聲,用惡劣的聲線譏諷道:“你是白癡嗎。”
她默默翻了個白眼,在他看不見的位置。
他長腿一跨,來到了她身邊。
成海千森好不容易咽下去的東西,差點被吓的吐出來。
搞什麽,他有幾個眼睛,看見她白眼他了!
她看着男人寫滿不愉快的臉孔,心下登時警覺起來,正想揚起一個乖巧又無辜的笑。哪成想兩面宿傩長臂一伸,撈起千森,一陣天地旋轉間,給她扛在了肩頭。
獵獵風聲在耳邊倏忽響起,重重撲來一股冰冷的風,幾乎讓她的眼睛都要睜不開,失重感如潮水般極快的蔓延全身,幾乎就是一陣天暈地轉,渾身寫滿了不适。
成海千森真要吐了。
她努力捂着嘴,腦袋一陣陣的發脹。
不能吐到兩面宿傩身上。
她覺得兩面宿傩的心情糟糕到了一定程度,這和上一次帶着她飛起來的氛圍完全不一樣,那會兒至少知道護着她,現在就是完全不顧她的死活。
高空上的寒風将少女柔順整齊的黑發吹得淩亂,她難受到人都要沒了,自然是沒空打理。
兩面宿傩眼神陰鸷,用眼角餘光看了眼沒出息的少女,修眉一挑,猩紅眼眸中閃過一絲躁意,旋即挑起嘴角,露出森白的犬齒,嗓音是不加遮掩的惡劣和譏諷。
“別把我的耐心耗盡了。”
哈?什麽?她現在暈乎乎的腦袋一點閱讀理解都不能做,正當她試圖去理解的時候,兩面宿傩就在高空中毫不猶豫地松開了手,把她丢了出去。
啊?等等???
呼嘯的寒風如淩厲的刀刃割在臉上,在耳邊吹得獵獵作響,熟悉的失重感如潮水般再度襲來,不過是一個眨眼的瞬間,她就掉進了地面上大型咒靈的血盆大口中。
草啊。
她的腦袋裏嗡嗡作響,漫天的血腥和惡臭味向她撲來,直到咒靈閉上嘴巴,她一路下墜到堆滿血液和腥臭的肚子裏。
……狗啊。
她真的吐了出來。
這是讓她在咒靈肚子裏游泳嗎。
……
五分鐘。
兩面宿傩眸色陰沉,淩空而立,他稍微動了下手指。
吞噬掉少女的咒靈以肉眼可見的樣子迅速膨脹,然後炸開漫天血雨和無數肉塊。
重見天日的少女心髒跳的很快,她狼狽地跪坐在地,粘稠惡心的液體黏在她身上,紅色的血液澆了她滿身,從被染成紅色的頭發上濕噠噠的落下。
打在身下的血水坑,蕩開一圈圈破碎的漣漪。
已經看不出來在這裏的人是成海千森了。
兩面宿傩站立在一旁,支着下巴神情冷漠,眸色陰沉的看着她。
獨自在咒靈肚子裏待五分鐘是很可怕的事情,就算知道這是兩面宿傩搞的事,也依然很可怕。
她就此想到了很多不好的事情,好不容易被壓下來一點的回憶又翻湧上來。
難以忍受的不适感就像海藻一樣纏繞着千森,越是想要忘記什麽,什麽就愈發清晰。
少女的指尖在恐懼和不安中微微顫抖,她垂着腦袋眨了眨眼,血珠從睫毛墜落,視線裏是一片紅色,怎麽擦都不會幹淨。
她因此而變得有些焦慮。
像是有一塊石頭堵在心口,按着她推入更深的黑暗,過于驚悚的體驗,讓她喘不上氣。
“擡起頭來。”
兩面宿傩的聲音不緊不慢,是命令式的冷漠。
她的腦子還很混沌,被氣勢被震懾,下意識的按照他的話,緩緩擡起臉。
她伸手按着重重跳動的心口,試圖驅趕無形之中拉她下墜的黑暗。
兩面宿傩面無表情,從這張鮮血淋漓的臉上,看到了少女因為恐懼和焦慮而變得有些失焦的眼睛。
沒有生氣,也沒有光澤,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的像一灘死水。
他的心情更差了。
低罵一聲。
“廢物。”
凜冬的午後,太陽被厚重的雲層覆蓋,整個天幕黑沉沉的,無端給人一種風雨欲來的壓抑感。
……
成海千森有一種真的會被兩面宿傩殺死的錯覺。
下方是他模拟出來的咒靈群,互相厮殺着的改造人,他們無一不在模仿着那日發生的情節,嘶吼聲,悲鳴聲,殘肢和血液亂飛,劈頭蓋臉地濺了她一身,又一身。
除了真人,一應俱全,他在不遺餘力的重現當時的情景。
這是她第七次從咒靈肚子裏掉到地上,她渾身已經髒到不能用言語形容,鑽入鼻腔的血腥味濃重,粘稠的液體糾纏在她身上。
少女一身淺藍浴衣浴血淋漓,印在裙子下擺的精致茶花,被血液浸染的失去顏色。
成海千森抹了一把臉,視野裏一片血紅,不用想也知道她現在的樣子有多可怕。她吞咽了口口水,甚至嘴裏都是血味,壓下重重跳動的心髒,雙目阖起,額間盡是虛汗,撐在地上的雙手指尖深深摳進身下一灘被血水浸染的土地,鮮紅的血色染紅少女白皙的雙手,不斷有血水流入指尖的縫隙。
兩面宿傩淩空停駐,看着少女狼狽的樣子,面無表情着沉了眸色,嗓音冷漠地透着狂妄和不屑。
“我說過了。”
“別把我的耐心耗盡了。”
在下最後通牒了。
她能察覺出兩面宿傩的冷漠和一些莫名其妙的煩躁情緒,唯獨對他會殺死自己的這件事情,持着肯定态度。
哪怕他們的關系,在她單方面的認為裏,已經比較親密了。
成海千森雙目緊閉,沒有任何動作,也不見任何情緒。
就像是聽不到他的聲音。
兩面宿傩猩紅的眼眸越發沉暗,他的不悅似乎已經達到了頂端。
咒力操控着她的身體再度騰空。
第八次,墜落。
同類推薦

古龍世界裏的吃瓜劍客
放下助人情結,尊重他人命運!
那些主角不需要幫助。
好不容易穿越一次,除了一些意難平,剩下的就是經歷一些名場面,吃瓜看戲吐吐槽。
當然還有……
名劍,美酒,絕世佳人!

Destiny惡魔之翼
因為一個外星女警察的失誤,本來就壽命不長的他結束了在這個世界的生命。
作為補救,他被送到了另一個世界延續他的生命。
但是由于那個女警察的另一個失誤,另一個宇宙掀起了一場狂風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