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超度
村長媳婦說完,整個小院子裏都安靜了下來。
在場的人全都是參與過這場事情的人,他們或許沒有動手,但是絕對是這場噩夢的見證者,是他們一手促成了這件事情的發酵。
程大牛還沉浸在震驚中久久不能回神。
這些事情簡直太扯了,他們村怎麽會出這樣的事情呢?
村長媳婦說完的時候,已經哭成了淚人。
年輕的時候尚不覺害怕,可是年紀大了之後,這些事情每每回憶起來,就像是一根拔不掉的刺,深深地紮在了心底。
褚衛突然說道:“後來一段時間裏,你們應該過得不好才是,因為……他們一家人找回來了。”
二十年前還沒有褚衛呢,他自然不知道當年的事情。
但是這個猜測卻是精準無疑。
有人驚愕道:“你怎麽知道?”
問完就覺得自己有點傻,褚衛有如此神通,就算是知道這件事情,也不足為奇。
他們不知道,這其實是因為褚衛之前就已經去找過村子裏那個孤身一人,常年都無人問津的傻爺爺了,也從這位傻爺爺口中斷斷續續地知道了一些事情。
村長媳婦抹着眼淚說道:“沒錯,後來一段時間,我們都像是在噩夢裏一樣,他們一家的鬼魂……找回來了。”
後來的一段時間是全村都不願意提起來的過往。
王明國一家子冤死,肯定不會放過村子裏的人。
但不知道是因為什麽,雖然時常出現在村民的眼裏,将人給吓個半死,但是卻從來沒有索命過。
可饒是這樣,村子裏的人每天也過的水深火熱的,生怕轉頭就看着這家人的鬼魂。
直到有一天,有一個游方道士出現,幫村子裏的人解決了這個問題。
大家都沉默地站在院子裏,被言語喚醒的過去,再一次提起真的讓人心慌。
程大牛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他從來都覺得小村莊的人淳樸善良,彼此之間遇上什麽什麽事情都能夠互相幫助,可眼前發生的事情顯然颠覆了他所有的認知。
褚衛大概是在場唯一一個比較冷靜的人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村長的下落。
“那個道士是怎麽解決的,能具體說說嗎?”
村長媳婦已經哭得說不出話來了,便有另一個村民站出來。
反正已經到這一步了,如果事情不解決,他們遲早是要遭難的。
“那個道士修了一個陣法,說是可以将他們一家的鬼魂給鎮壓住,這樣這鬼魂就不會出來為禍人間了。”
二十多年的事情了,可因為事情太過于震撼,所以每一個細節都記得非常清楚。
鎮壓……為禍人間……
褚衛聽完,嗤笑一聲,眸色一凝,冷聲問道:“那個陣法在哪裏?”
“山裏,為了不讓村民們輕易碰到,所以修在深山裏了。”
小山村依山而建,臨着褚衛家的小樹林便是這深山最外面的一層邊緣。
再往裏,就是一座巍峨的,常年被白霧籠罩的深山老林,而這個陣法就被修建在了老林裏。
最近都是陰雨連綿,今天倒是出了太陽,陽光格外的刺眼,天氣也是異常的炎熱。
但是在這深山林子裏,卻是說不出的陰冷潮濕。
褚衛手裏拿着一張餅,邊走邊吃。
早上出門太匆忙,連早飯都沒來得及吃。
身前帶路的是好幾個參與過當年那件事情的人,因為林子裏的路不太好走,來的人并不多。
但是程大牛卻是固執地跟在了他身後,一言不發。
這孩子明顯是被這件藏匿多年的慘案給震住了,到現在表情都帶着一種呆滞,一直沒有反應過來。
他緊跟着褚衛身後,好像其他人都是不可靠的,只有眼前這個發小是唯一值得信任的人。
他不想回家,更不想從自家人口中聽到關于當年的那件事情。
如果家裏人也參與了,他甚至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表情來面對親人。
一群人在林子裏摸索了很久。
二十多年過去了,又埋在這深林裏,帶路的人都已經人到中年,即便是記憶深刻,此刻也有些迷茫起來。
“我記得是這個方向,但是時間過去太久了,林子裏看起來也辨別不出方向。”
其中一個大伯抹了抹頭上的汗,左右看了看,不确定道。
照着他們這個速度走下去,等他們找到地方,村長說不定已經遇難了。
又走了一會之後,褚衛停下腳步,環顧四周。
其實這個林子他也經常來,在村子裏修煉不方便,為了掩人耳目,仗着自己有修為,他常常一個人溜進山裏,只不過不是這個方向,所以也從來都沒有往這邊走過。
這山林太大了,那麽不起眼的一個陣法,實在不太容易發現。
可現在最關鍵的是,帶路的幾個人似乎迷路了。
“這個方向……看着不太對,你們說我們是不是走錯了。”
“我大概記得是朝着這個方向,你們看太陽,就是朝着這邊,沒錯的。”
“別吵了,都過去二十年了,又埋得那麽深,哪能記得這麽清楚。”
他們此時已經置身于深山林中,太陽就在他們頭頂上,正在正午時刻。
褚衛看着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樣子,一直都冷着臉。
或者說從聽完那個故事開始,他的面色就一直是冷着的。
“褚衛,我們太久沒來過了……實在是,找不着地啊。”
“這林子太大了,只記得是這個方向,但現在也不确定了。”
幾個人眼巴巴地看着褚衛,明明他們才是大人,卻偏偏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一個未成年的少年身上。
褚衛沒忍住,嘲諷道:“埋得時候只顧着越遠越好,怕是沒想過今天的局面吧。”
幾個人想反駁,但是他說的是事實,無從挑剔。
就在這幾個人以為沒法子的時候,褚衛突然攤開手,拿出了一個圓形的羅盤一樣的東西。
這羅盤很小,只有巴掌大,是原木色的,上面刻滿了繁複的咒文,最上面架着一個指針。
幾個人看着褚衛,也不知道他怎麽操作的,只是手指點在了那個羅盤上,這羅盤便瘋狂轉動起來,最後指定了一個方向。
褚衛擡腳往前走,跟着身旁的程大牛說道:“跟緊我。”
程大牛看了他一樣,便亦步亦趨地跟着他,平日裏那個聒噪不已的少年耷拉着耳朵,一點精神都提不起來。
原本帶路的幾個人看着褚衛走了,也連忙跟上去,生怕遇上什麽詭異的東西。
一行人又在林子裏走了将近兩個多小時,褚衛終于放慢了步伐。
他們是又累又渴,但出來的匆忙,什麽都沒有帶,甚至連休息這種要求都不敢提一下。
比起眼前這點累,還是小命最重要。
褚衛停下腳步之後,有人問道:“是到了嗎?我看這周圍好像有點眼熟。”
就在這個時候,林子裏刮過一陣風,陰涼涼的。
整個林子裏都安靜極了,連聲鳥叫都沒有。
幾個人不自然地縮了縮肩膀,往褚衛身旁靠了靠。
褚衛将羅盤收起來,神色淡漠道:“現在知道怕了,當年下手的時候怎麽不怕?”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程大牛聽到這話,更難過了。
村子裏的每一個人他都認識,過年的時候,他挨家挨戶地拜過年,拿過點心,吃過糖果,還笑嘻嘻地收過幾個銅板的壓歲錢。
平日裏也總是樂呵呵的。
他一直以為每一個叔叔伯伯,爺爺奶奶都是善良的,他覺得他們這個村子雖然不富裕,但是卻是最快樂的地方。
可現在,所有的想法都被颠覆了。
原來人心可以這樣,将腐爛的心思和滔天的罪行隐藏的如此完美。
要不是冤死的人不平,跑出來複仇,可能這件事情将永遠埋藏下去,冤案永無翻身之日。
幾個人被褚衛頂的面色讪讪地,卻又忌憚着他的本事,什麽都不敢說。
就在這個時候,林子裏刮起一陣更大的風,吹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睛。
若隐若無地求饒聲從林子裏傳來。
“我知道錯了,再也不敢了,王兄弟……你放過我吧,放過我吧。”
“當年是我不對,我應該阻止他們的,但是對你們一家子我真的沒有動過手。”
“殺你兒子的老張已經死了,對你下手的老頭也傻了,我雖然圍觀了,但是真的沒動手啊。”
這是村長的聲音,村長聲淚俱下地說着這些話,整個人都已經臨近崩潰的狀态。
褚衛一行人一聽見這聲音,便急忙往那方向跑過去。
越過幾顆高大的樹木,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
眼前出現了一個直徑五六米的圓形土地,這塊地面上寸草不生,跟這密林叢生的樹林對比,異常地突兀。
而這圓形土地的正中央正癱坐着一個人,正是已經消失了許久的村長。
褚衛猜對了,村長果然是被帶到這裏來了。
村長身上的衣服已經破碎不堪,看模樣竟是自己一路走過來的。
如果沒有預料錯,必然是有人控制着他的身體,才能到到這裏。
村長似乎并沒有察覺到他們幾個人到來,而是擡頭看着自己的上空,神情慌張,面色慘白。
褚衛順着他的目光擡頭,在村長的頭頂,竟是飄着一群鬼影,數一數,不多不少,剛剛好七個,正是被殺害的王家七口人。
村長沒意識到他們的到來,但是這七個人卻是不約而同地轉過身,明明只是鬼魂,卻好像帶着實質性的目光,直直地看着這幾人。
這幾個人看不到鬼影的存在,但是卻能感覺到吹在身上的風更涼了,帶着徹骨的陰氣,即便是靠的這麽近都感覺不到一絲絲的暖氣。
有人慌張地問道:“褚衛啊,這裏怎麽這麽冷啊。”
就跟着下了地獄似的。
褚衛凝眸看着他們,不慌不忙地說道:“因為,你們的老朋友正看着你們呢。”
老朋友……還能有什麽老朋友,這裏除了王家人,可什麽別的東西都沒有了。
幾個人頓時腿都軟了,撲通一聲朝着村長那個方向跪了下去。
“老王,是我們對不起你。”
“你要是有什麽冤仇,盡管沖着我們來,可千萬不要禍及家人。”
“我們知道錯了。”
褚衛冷眼旁觀地看着這幾人聲淚俱下地模樣,又看了看這個陣法,覺得人的心思可當真惡毒。
村長終于意識到了他們來找他了,驚喜地看着他們幾人,尤其是看着褚衛。
“褚衛,你快救救伯伯,他們都圍着我,都圍着我……”
褚衛面色卻是很冷,冷到眉眼間都帶上了一層寒霜。
“你們知道這個陣法是用來幹什麽的嗎?”
有人說道:“那個道長說,是用來鎮壓鬼魂的,這樣鬼魂就不會出來禍害人了。”
褚衛嗤笑一聲:“鎮壓?可真幹的出來。”
他的言語裏帶着壓抑不住的憤怒:“這分明是一處鎖魂陣,被鎖在這裏的魂魄會永生永世地困在此處,不得離開,不得轉世,不得輪回,直到魂飛魄散,灰飛煙滅。”
衆人頓時就愣在了原地。
村長急忙解釋道:“當初那個道長只是說鎮壓,他沒說過這些,我們也不知道啊,我們真的不知道。”
當年村裏人都快被這游魂野鬼給吓死了,只想着快點解決這件事情,根本就不了解什麽陣法。
此時此刻地褚衛特別想一甩袖子,撂擔子走人,讓這些人自生自滅去了。
但是,當他擡起頭,看向漂浮在半空中的那一家七口,卻是怎麽都挪不動腳步。
就在這個時候,這些鬼魂動了,尖銳的咆哮聲和嘶吼聲在林子裏響起,狂風大作,吹得整個林子都在嘩嘩作響。
四散的陰氣宛若臘月寒冬的冰雪,凍的幾個人瑟瑟發抖,紛紛抱作一團。
而陣法最中央的村長卻像是被什麽東西扼住了脖子,身上的生機也開始源源不斷地流失,眼看着就要跟老張一樣,被吸幹了,死于這厲鬼之手了。
程大牛忍不住一把拉住了褚衛的衣擺。
就在這個時候褚衛動了,他指尖不知何時已經布滿了符箓,身形眨眼間就消失在了衆人的眼前。
再出現的時候,他竟是已經移到了村長的身邊,将手中的符給打了出去。
符箓與這厲鬼碰撞,産生一簇簇爆裂的火花。
随着這一下,扼住村長的東西也消失不見了,随後,村長便軟綿綿的倒了下去,不知生死。
然而周圍的狂風并沒有消失,連帶着頭頂的天都暗了下來。
這個鎖魂陣在經歷二十多年,終于出現了松動,将這一家飽受冤情的人給放了出來。
被困得太久,執念太過,他們早就化身為厲鬼,只剩下一個複仇的念頭。
若是不能将他們解決了,全村人必将遭難,會一個接着一個,凄慘地死去。
但當真這麽做了,這一家七口便也是斷了自己的生路,不得投胎輪回,再世為人了。
現在唯一的法子,就是要将他們制住,解開他們的執念,然後将其超度。
想到此處,褚衛竟是一腳将村長從陣法中心給踹了出去。
他變成了陣法裏要承受所有風暴的人。
陰冷、潮濕、疼痛……
伴随着這一聲聲的嘶吼聲,這些人曾經經歷的一切,此刻都被褚衛感同身受了。
畢竟是十二多年愠養出來的厲鬼,自是不同一般,能力也更為強悍。
褚衛下不了手将他們全滅了,要想盡辦法将這些人給收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若不是腳下的鎖魂陣還有殘存的威力,恐怕面臨的是更多的傷害。
就在這個時候,張着血盆大口的陰魂正咆哮着相繼向褚衛的面門襲來,好像要将他一口吞下似的。
褚衛似是下定了決心一樣,他雙指一并,劃破了右手指尖,新鮮的血液從指尖流出。
借着這鮮血,褚衛快速地淩空畫下了一道極為複雜的符,咬着牙将這符拍了出去。
這符拍出去的瞬間,頓時發出一陣耀眼的光,這光激的人睜不開眼,卻是剎那間摧散了周圍所有的陰霾,原本陰冷的林子頓時變得溫暖起來。
周圍所有的一切都停了,嘶吼聲,咆哮聲,全都消失不見了。
褚衛收回手,手裏懸着一個透明的玻璃球,而這球裏翻湧的陰魂卻是不斷地撞擊着玻璃壁。
竟然成功了,他微微一笑,胸腔中卻是傳來一陣疼痛,疼的他忍不住咳嗽起來。
這法子對自身是有損耗的,有點冒險,不過好在還是成了。
褚衛正欣喜呢,師父平日裏慵懶的嗓音卻是帶着幾分惱怒驟然響起:“胡鬧,我平日就是這麽教你的。”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支持,麽麽噠!
褚衛:師父生氣了。
華榕:臭小子,為師這是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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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