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04.作起來

沈叢睡不着。

關掉燈翻來覆去，不時翻出微信看裴斯年發的消息，天人交戰到晚間十一點，終于受不了坐起身來，懊惱的抓了抓頭：“……現在，怎麽回啊？”

他靈機一動，開燈起床拍了張盆栽的特寫發了過去。

【叢Ives：盆栽很好看】

發完後，他又後悔沒聽師傅的話，不安坐在沙發上等消息，左上角閃爍起“信息編輯中”，跳出一條消息。

【裴斯年：你喜歡就好】

好溫柔啊。

沈叢松快笑了下，一時間也不知該聊什麽，翻了翻晚安的表情包，找到個拉被子關燈睡覺，不那麽可愛的準備發出去。

屏幕跳出個條信息。

【裴斯年：明天周末有空麽？】

這是約會的前奏問題，他真引起裴斯年的主意了！

沈叢瞳孔微睜，像遇到個世紀難題似的反反複複打了“有空”和“沒空”，撓了撓頭為難的想：有空代表我好搞定，沒空代表我不好搞定。

那，他該回沒空。

裴斯年在等消息時，由于焦灼持續不斷喝了八杯水，由于中午吃太多刺身的緣故效果發酵，這會兒人蹲在廁所竄稀，單手撐着牆臉色泛白。

沒想到，這種黑暗時候沈叢的回應跟火把似的，讓他又燃起點希望。

他欲趁熱打鐵，可等了一兩分鐘屏幕都沒動靜，偏偏手機左上角不斷閃爍着“信息編輯中”，全程搞他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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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不會是壞掉了吧。

沈叢沒抵住約會的誘惑，猶豫了半晌回應：【有空。】

崩一點點人設，沒關系吧？！師傅應該不會罵他。

裴斯年松了口氣，斟酌了下發了邀請：【明天我們一起逛動物園吧】

沈叢腦子暈乎乎的，覺得整個人踩着棉花糖似的，他乖乖應道：【好。】

崩一點人設，後期拯救一下。

【裴斯年：晚安】

沈叢要給裴斯年回以一個“晚安”的小表情，一個手快就點到常用旁邊的給心心，沒多檢查就發了出去。

【叢Ives：給心心/給心心/給心心】

小表情乖乖巧巧捧着砰砰跳的桃心，可愛呆萌一副待RUA的乖巧樣子。

沈叢窒息：“！！！”

不是不是，不是這個！

裴斯年看到小表情只覺望見沈叢害羞呆萌的樣子，确實沒想到提出約會對方會那麽高興，佯裝鎮定發了個表情。

【裴斯年：睡覺覺.jig】

沈叢手忙腳亂撤銷了“給心心”的消息，假裝無事發生發了個晚安.jig，關掉了手機，趴在沙發上懊惱。

……不知道崩人設沒？

裴斯年見他消息被撤銷，愣了下。

……害羞了？

表情包，好像一下子拉進了兩人的距離。

沈叢得到約會在屋子裏激動的又拿起掃帚拖了一遍地，拖到一半突然想起什麽，進卧室翻了翻私服，突然意識到他根本就沒一件能跟裴斯年約會的衣服。

倒不是說他衣服品味不好，是他的衣服多是簡單幹淨，其中中規中矩的白襯衫居多，沒一件有個性的衣服。

這認知讓他小腦袋轟隆隆響了響，眼見還有十個小時不到就要跟裴斯年約會，他當機立斷換好衣服出門騎着電瓶車朝夜市趕去。

這當口，普通服裝店早關門了，倒是夜市才迎來它的狂歡。

沈叢停好電瓶車進了夜市，由于考慮到還要約會好多次，一家一家挑，轉挑又酷又潮又飒的衣服買，光夏日工裝就買了好幾套，夏威夷印花襯衫幾件，誇張的人像T恤……

在逛夜市時，他還挑了一條領帶作為回禮。

素色條紋，跟裴斯年的黑色襯衫十分相稱。

買夠的衣服徹底換掉了夏日衣櫃，躺在床上微松了口氣後，他倏然想起什麽又一個鯉魚打挺摸了摸自己柔軟烏黑的發絲，太陽穴突突突直跳，還有點沒把事情做完美的委屈道：“頭發……”

太乖了。

外面黑燈瞎火，只能明早早點找理發店剪頭發了。由于緊張他根本睡不着，索性爬起來翻出備課本，翻開高一語文書寫教案。

畢業後沈叢就考教師編制就考上了本市重點高中華新，臨危受命接手了高二語文，今年上半年才将莘莘學子送走，下半年将要接新高一了，暑假期間有空就會先備備課，或者做做相關資料。

這一寫寫到四點才睡，七點爬起來草草吃個早餐跑去小區外相熟的理發店要剪頭發，說明了要求。

理發師一聽樂了：“你幹嘛剪背頭，內扣中分就挺好看的，也跟你氣質很符合啊。而且，怎麽突然要把頭發染成冷棕？”

沈叢坐在椅子上望着鏡子裏怎麽瞧都沒個性的人，揪着衣角下了決心道：“我要想做點別的嘗試。”

接着，理發師給他剪發染發，結束都十點鐘了。

沈叢望着鏡子裏冷棕頭發，發絲朝後露出光潔額頭的自己覺得有點陌生，但又覺得确實比以前要酷了不少。

……應該還好吧。

付款回家換了件人像T桖和黑色短褲，他被穿衣鏡裏的自己給震到了，覺得過分有個性都不敢随便傳出去了，于是又換成工裝，幹淨利落。

然後，他将領帶裝在小袋子裏拿上。

他像往常一般搭公交去動物園，照常提前了十幾分鐘，一下公交車挑了标志性建築下意識要給裴斯年發消息，倏然剎住了車，忙壓了壓帽子心急火燎朝附近小咖啡店躲。

太積極了，會崩人設的。

還沒等他沖進咖啡廳找隐蔽的地方藏起來，由于慌張的緣故猛然撞上一堵肉牆，差點跌倒，就被對方眼疾手快拉住了手。

沈叢慌忙道謝，擡眼就見提着兩杯咖啡的裴斯年垂眼看着他頓了下，複又笑了下道：“沒事吧？”

“我、我……”沈叢喉結微動，又震驚又羞恥，咬着唇掙脫他的手站好昂着頭道：“我沒事，我我我我能有什麽事啊。”

……不是應該還在路上麽？

裴斯年看着他微微泛紅的臉頰，把咖啡遞給他，已經從他手裏自然而然接過沈叢提着的小袋子，笑道：“你喜歡的意式濃縮。”

由于是第一次正式約會，他昨晚竄稀完就着手準備，上午來得比較早，在咖啡店裏挑了些飲料和食物，眼見臨近十一點了，他朝動物園門口頻頻觀望瞧見了沈叢。

他剛走出咖啡店，誰料沈叢發現了他，還十分熱情朝他跑過來。

不過，今天叢叢格外不一樣，打扮得好酷好不好惹的樣子，發型都變成背頭了，要是配墨鏡都要像個不良少年了……但是這麽穿其實有點像青澀的高中生。

穿得，很好看。

“謝謝。”沈叢心髒微跳，望着他晃眼的笑有點找不着北接了咖啡掩飾性喝了口，然後苦得他瞬間意識清醒，轉身避開裴斯年視線後小臉頃刻間皺成了一團。

……好苦。

苦咖啡，甜食愛好者的地獄。

然後，他後知後覺發現送裴斯年的禮物被裴斯年提在手裏，這讓他有點慌，忙伸手去夠袋子道：“我拿吧。”

“沒事，我幫你。”裴斯年不吝幫助他，溫和笑道。

沈叢慌忙扯過袋子，直挺挺的跟标杆似的，聲音緊張得一下子拔高了：“不用了！”

裴斯年不知他為什麽一下子兇了不少，望了眼堪堪瞥見裏面精致的神色盒子，遲疑問道：“是……給我的禮物麽？”

沈叢被猜中了心思，像被窺探到心底的想法般一般羞赧，他昂着頭倏然覺得不該送什麽回禮，一送回禮不就暴露出他其實很喜歡裴斯年麽？

于是，他決意不送禮物了，定定道：“不是。”

不是他還能是誰？裴斯年見他冷冷硬硬模樣，沒做完聊天時乖巧，加上打扮得很兇的樣子，倏然有點明白過來。

叢叢，想吓退他。

“我，我是給別人的禮物！”沈叢捏着把袋口捏成一條縫，生怕他觑見裏面。

盡管，裏面領帶被盒子封好了。

聞言，裴斯年驗證了想法，微微一斂酸意，言笑晏晏道：“好，給別人的。”

沈叢一時做賊心虛，被他那種仿佛看穿一切的眼神又飽含諒解的眼神盯着，松了松袋子差點又想反口。

……那要不，還是送？

但這時裴斯年去購票處買了票，他又沒個合适時機說出口。

由于沈叢對動物園熟悉的緣故，兩人順着既定路線先從金魚館開始觀看。因着是周末，動物園裏的人流量大，一波又一波的人接踵而至，加上金魚館又在第一站的緣故幾乎都簇擁在這裏了。

沈叢和裴斯年起初還隔了點距離，但被人流量一沖差點沖散，兩人默契靠近了點。

為了避免沈叢被人撞到，裴斯年站在他旁邊單手扶着他的背，試圖将人護着。

這一動作讓沈叢臉頰微紅，能嗅到裴斯年身上淺淡的薰衣草味道，不是特別具有侵略性的氣息，卻又偏偏讓沈叢心跳快了幾分，幾乎能僵僵朝前面走都沒辦法看形形色色的金魚了。

“我們去下一個館吧。”沈叢呼吸不暢又喝了口意式濃縮，苦得他神經清醒，繃着臉佯裝冷若冰霜擡腳朝下一個館走去。

要嚣張難搞，要乖張難捉摸……一定不能表現出他對裴斯年很來電。

一脫離裴斯年的接觸，沈叢腳步着急朝火烈鳥那邊去。

裴斯年見他又要撞到人，有些頭疼跟了上去，圍觀火烈鳥拍照合影的人更多，他突然有點後悔這種時候約沈叢出來，都沒辦法好好跟沈叢看看小動物了。

……叢叢，很喜歡小動物的。

沈叢倒沒撞上人，走得太急沒看腳下踩到了香蕉皮哐當一下差點摔了個狗啃泥，一只手被拽，整個身體就被拉進了溫熱的懷抱裏。

他驚愕下擡眼瞪圓了眼望着裴斯年，腦子宕機道：“我、我我不是故意勾引你的。”

沈叢意識說錯，見裴斯年微微一怔，忙懊惱糾正道：“我不是故意勾引的！”

裴斯年扶着青年的腰站好，被他臉頰紅紅又乖巧的表情萌得一塌糊塗，揉了揉他的頭道：“嗯，我知道。”

“！！！”沈叢窒息，又意識到自己糾錯了詞彙，抓住他的手執拗糾正道：“我我我不是故意摔倒的，不是不是故意勾引……”

這話，多少顯得語無倫次。

“對，不是故意的。”裴斯年轉而抓住他的手，朝前面走，風輕雲淡道：“走吧，去大象館。”

“！？”沈叢望着包裹掌心那只手，呆呆跟着裴斯年朝前走。

就、就牽手了？！不行不行，現在牽手太早了！他掙了掙企圖脫離掌心，磕磕巴巴說：“裴、裴斯年你牽我手做什麽？”

“……”裴斯年微微斂眉，沉吟了下轉頭道：“防滑。”

沈叢：“？”

裴斯年：“不想你摔倒。”

沈叢心裏一陣熱流趟過，倒沒再掙脫，為免崩人設道：“我才不會摔倒，不過為了防止你摔倒我可以給你牽一下。”

……這麽說，應該合理吧？

裴斯年哭笑不得，唇角微勾了下。

中午在動物園內的餐廳吃了個飯，價格比外面同等的翻了個倍，沈叢點了這裏面最辣的烤肉飯，裴斯年看着烤肉飯裏彌漫着紅紅的辣椒眼神微妙，深深吸了口氣讓服務員點了幾杯飲料。

餐點還沒用完，沈叢就偶遇邬冉冉。

“你們？”邬冉冉端着餐盤在他旁邊落座，目光落在裴斯年臉上細細打量，眼底閃過驚豔欣賞，複又沖沈叢露出揶揄的笑意，“我懂，我都懂。”

啧啧，沒想到陳姨給沈叢安排的相親對象那麽帥？！是她，她也上了啊！

這兩人湊一塊，還挺登對。

沈叢霎時耳根微紅，一不知該怎麽解釋，二也不知該怎麽極介紹裴斯年。

倒是裴斯年言笑晏晏伸手，“你好，我是沈叢的相親對象。”

沈叢松了口氣。

“你好，邬冉冉。”邬冉冉豪爽握了握他的手，松開後挑眉八卦問：“所以，你們兩現在是哪個階段？”

這都帶到動物園來了，哪兒是相親對象那麽簡單啊？！

……啧啧，她敏銳嗅到了一股狗糧的酸臭味。不過，這兩人盛世美顏的狗糧給她一噸一噸砸過來，他也覺得可以啊……畢竟，他兩站一起就有種說不出的般配感。

沈叢掩飾性喝了口牛奶，就聽裴斯年從善如流毫不掩飾笑道：“哦，大概是我追他的階段。”

他被牛奶嗆到，咳咳了好幾聲。

裴斯年繞過桌子給他拍了好幾下背，抽了紙巾遞給他道：“慢點喝。”

沈叢胡亂扯過紙巾擦了擦唇，冷冷淡淡道：“我沒事。”

追？追他？！裴斯年真要追他！縱然昨晚隐隐知曉要發生“追”他這件事，但他還是因為這句話心情跟坐過山車似的。

……這是不是，太快了。

不不不，他不能那麽好搞定！

邬冉冉：“……”

這男人攻勢也太猛了吧！嘴巴上撩人，行動上撩人，沈叢竟然能頂得住，就離譜！

她哪兒曉得，沈叢見人第一眼就沒頂住，這會兒還在瞎死撐，話都不敢多說幾句暴露。

邬冉冉不愛當電燈泡，擺擺手準備離開。

沈叢倏然想起礙事提着的袋子，又怕裴斯年發現那條領帶索性遞給邬冉冉，“這個，額，你先拿着。”

邬冉冉：“？？？”

邬冉冉回過神，突然有種我家有兒初長成之感，竟然曉得孝順她了，于是她接過袋子，“行，我先走了。”

裴斯年眉峰微微一皺，盯着邬冉冉手裏拿的袋子。

為了勸退他，叢叢不是随口說送別人禮物，是真要送別人禮物。為什麽叢叢要送那個女孩禮物？不是普通的同事關系？無緣無故送禮物，那是什麽意思？

邬冉冉只覺背後一陣陣涼風，冷飕飕的，“這什麽鬼天氣啊？”

……看來得加衣服了。

吃完午餐，下午動物園的人流量銳減，沈叢跟裴斯年繼續逛剩下的幾個館，他察覺對方似乎興趣缺缺，稍一複盤上午便将其歸咎于不夠乖張，表現得太乖，而且在吃飯時一聽對方要追自己喝牛奶都在嗆，也不知道是不是暴露了。

肯定是暴露了！

于是，裴斯年指着兩只在草地上打滾的小熊貓說：“那兩只熊貓挺好看的。”

沈叢掙脫了裴斯年的手抱着胸，嗆聲道：“哦，一般般。”

……對，他現在不喜歡裴斯年！

裴斯年：“……”

那不是……你親手接生的兩只小熊貓麽？

到了長頸鹿館，裴斯年笑道：“長頸鹿脖子好長。”

沈叢像滿臉不喜歡的樣子，又嗆：“長頸鹿脖子不長能叫長頸鹿麽？”

裴斯年：“……”

那不是……你經常喊它們叫寶貝麽？不是時不時投喂食物麽？

這動靜順利引起裴斯年的注意，也察覺沈叢對他的排斥比他想象得還要嚴重，他心情一下子糟透了，又頻頻想起沈叢遞禮物的女孩。

但他也僅僅低落了幾秒，又重新振作起來。

走了幾個館，裴斯年給沈叢買飲料，是橙汁。

沈叢按捺住禮貌接過的欲望，聳了聳肩不高興道：“我怎麽可能喜歡喝橙汁，我要喝可樂。”

裴斯年喝着橙汁又去買了可樂，回來時将可樂遞給沈叢笑道：“加了冰。”

……叢叢還在想着逼退他。

沈叢被他一笑就晃花了眼，也安心了不少，接了可樂喝了一口，口不對心道：“難喝死了。”

……真搞不懂裴斯年，為什麽就偏偏喜歡這麽奇怪的類型。他再這樣下去，都有點讨厭自己了。

可不裝，又沒法引起裴斯年的注意。

裴斯年揉了揉他的頭，“嗯。”

沈叢一被揉發絲，脊梁瞬間僵直，又覺得折騰了一下午是值得的，咬着吸管臉頰微微泛了熱。

下午四點他們出了動物園，沈叢在等裴斯年驅車出來時尿急，又竄進動物園找廁所，發消息放他等等。

裴斯年驅車從停車場出來将車停在動物園門口，就見邬冉冉跑得氣喘籲籲從門裏出來，一見裴斯年沖過來站在車窗邊，喘着氣問道：“沈叢呢？”

“你找他有事？”裴斯年幾不可查蹙了下眉，心情并不怎麽好。

邬冉冉把一個精致的暗色長條狀盒子遞給他：“諾。”

裴斯年沒接。

“你打開看看吧，”邬冉冉聳聳肩，“沈叢送你的，我知道他害羞，但我不知道他這麽害羞，要送的禮物都不敢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