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10.工具人

沈叢透過貓眼見外面站着個着黑色襯衫，容貌豔麗，身材颀長的男人，他扶着牆微微垂着頭，十分疲倦的捏了捏鼻梁，像遇到什麽棘手的事情似的，平常風流不羁又玩世不恭的人現在露出點愁容。

不是死黨葉嘉譽又是誰？

開了門，還沒等沈叢開口，葉嘉譽抓亂了額前柔軟的劉海擠進了門，輕車熟路走到沙發上趴着躺下，有氣無力道：“借住一晚，情況很急。”

“？”沈叢察覺他不對勁。

葉嘉譽将頭埋在抱枕裏一會兒，緩了緩神擡頭沖對面坐下的沈叢道：“樊明哲回來了。”

沈叢一驚：“你見到他了？”

這人，出國好幾年了，還以為就不回來了。

“他現在在我家，”葉嘉譽揉着太陽穴，頭疼道：“昨天在走秀現場遇到的，他跟我要電話號碼我也沒多想就給了，昨天送我回家，今天……也不知發什麽瘋堵在我家，我當時沒多想請當好友敘舊請他喝茶，誰知道……”

沈叢遞了杯水給他，疑惑問：“怎麽了？”

“把我摁在牆上強吻，說我情感史豐富，跟誰都可以，還說可以給我砸資源包養我，他還差點……算了那個混蛋……MD，當初就該多踹他幾腳……反正我拿花瓶砸完他就跑了……我覺得我要完了。”

“他……是不是還想追你啊？”

葉嘉譽把頭埋在抱枕裏，破罐子破摔道：“不，我覺得他想報複我。”

沈叢：“……”

葉嘉譽擡頭認真道：“他繼承家産回來跟變了個人似的，跟複仇的惡魔沒兩樣，恨不得回來糟踐我，讓我當他金絲雀這不是羞辱我是什麽？叢叢，你也小心點，樊明哲指不定醞釀着什麽。”

“你……真跟他不可能了？”沈叢問。

“不可能，”葉嘉譽斬釘截鐵，不高興道：“我不喜歡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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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滴滴滴”響了起來，是個陌生號碼，沈叢接了電話走到角落道：“喂，您好，我是沈叢。”

那邊傳來低沉喑啞的聲音，像在壓抑着什麽似的：“葉嘉譽在你哪兒？”

是樊明哲。

沈叢望向葉嘉譽，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麽回，那邊葉嘉譽一見他不對勁立馬沖上去搶過電話挂斷。

葉嘉譽狠狠松了口氣，又跟條死魚似的趴在沙發上，軟綿綿道：“你看吧，他下一個目标就是你了。”

“我想說……”沈叢怔怔望着手機，“你挂掉電話，不就變相告訴他你在這裏麽？”

葉嘉譽一個鯉魚打挺，瞪眼滿臉窒息望：“！！！”

沈叢試圖安慰：“……我只是猜測，也許他智商沒這麽高。”

葉嘉譽聳拉着肩膀，又趴了下去，哼哼了聲，不高興道：“他要是來騷擾你，我就打110，就說他性騷擾我，讓他丫在局子裏蹲幾天。”

沈叢：“……”要狠，還是葉嘉譽狠。

高中那會兒，他們三個是形影不離的好朋友。

沈叢初戀被掐滅後，轉頭就發現時常不見人影的兩好友不知什麽時候背着他談起戀愛，上課在桌子下拉手，吃飯時會交換食物，任何節日都能以調侃的方式護送禮物……在別人奮筆疾書搞試卷時，他們在默默唱甜蜜蜜。

但是，也并不都是甜蜜的。

在沈叢遭受各種家裏感情壓力時，葉嘉譽也比他好不到哪兒去。

葉嘉譽高二偷偷試探過父母對戀愛一事的态度，葉家父母十分抵觸交往對象是男性，并且三令五申葉嘉譽得喜歡女孩子，結婚生子，傳宗接代。

盡管，同性婚姻合法十幾年了，但在給葉嘉譽規劃未來時，葉家父母強勢将一家三口納入了藍圖……

一面是熱戀中的樊明哲，一面是期望他成年後結婚生子的葉家父母。

這些，葉嘉譽都瞞着樊明哲，或許同是天涯淪落人的緣故，他跟沈叢吐露了些。

漸漸的，葉嘉譽對樊明哲開始忽冷忽熱，若即若離，搪塞心情不好，借口一個比一個爛，不是嫌棄樊明哲成績差，就是嫌棄樊明哲不夠體貼，作死一樣死命刁難對方……

就等分手。

偏偏樊明哲把葉嘉譽寵上天了，一點怨言都沒有。

只要葉嘉譽一抱抱他，他就歡騰得跟二哈似的猛搖尾巴，什麽氣也沒有了。

那段時間，沈叢好幾次對樊明哲欲言又止，但礙于葉嘉譽的叮囑，又沒把事情告訴樊明哲。

事情是在高三時不受控制的，有人舉報葉嘉譽和樊明哲早戀，班主任得到消息把兩人找到辦公室去，又叫了沈叢去詢問。

三人跟木頭似的站着，一個字都不敢說。

說了，樊明哲和葉嘉譽都得掰。

接着，在班主任詢問了別的同學得到事情真相，叫了雙方家長。

葉嘉譽很慌，咬着唇瓣都快咬出血來了。

什麽都不知道的樊明哲還跟班主任打着“戀愛沒罪”的口號辯論着早戀這事兒，可也不得不承認早戀并不一件多光榮的事情，但他依舊期望以學習成績得到一個寬容的處理。

對此，樊家父母态度倒是溫溫和和，願意坐下來談談。

可葉家父母一進辦公室抓起凳子就朝葉嘉譽身上扔，張嘴破口大罵，活像是見了仇人一般激動，要不是樊明哲眼疾手快将他給護在懷裏，還不知道出什麽事。

“他沒有錯，我也沒有錯！”樊明哲咬着牙死死瞪着他們。

葉嘉譽躲在他懷裏顫了顫，目光呆滞望着父母，被吓到了。

眼見葉家父母兇神惡煞沖上來把葉嘉譽拖拽出去，沈叢聽新聞時看到過極端父母在面對這種問題上直接把孩子給打斷了腿，或者是把人送進特殊學校進行教育，等徹底糾正過來了再出來。

他一着急，想都沒想沖上去攔住了沖上去的葉家父母，将一對苦命鴛鴦給護在身後，鼓起勇氣說了謊道：“我、是我，跟樊明哲談戀愛的人是我！”

整個辦公室的人都呆住了，目光齊刷刷朝他看來。

葉家父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沈家老爹一來學校，恨鐵不成。

于是沈叢跟樊明哲在學校公然出櫃，然後在辦公室握手表示分手，三家父母皆大歡喜。

但從哪以後，葉嘉譽更喜歡跟沈叢混在一塊，也變得越來越焦慮。

忙碌得連喘息幾乎都沒有的高三在試卷裏度過，課本被一遍又一遍翻爛，為沖進一本院校大門而不懈努力，但在最後兩個月卻傳來樊明哲要出國留學的消息。

樊明哲，不想去。

然後，沈叢又當了一次他們的工具人。

那時的葉嘉譽終于做出了分手的決定，他沒像以前那樣折騰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直接搞了個出軌劇本，讓沈叢演了個小三，在日常中假裝跟沈叢拉拉扯扯親親密密，終于在被樊明哲察覺出超友誼後質問後對峙。

三人就站在小樹林裏把事情掰扯清楚。

或許，葉嘉譽根本沒給樊明哲掰扯的機會。

因為葉嘉譽摟着沈叢，朝沈叢臉頰“啵唧”親了口，昂着頭決絕說：“沒錯，你一點沒看錯，也沒猜錯。你，我玩膩了，現在我更喜歡沈叢這樣的。”

沈叢被親得吓了一跳，差點把戲搞砸，結結巴巴道：“對、對不起啊，樊明哲。”

不得不說，這事兒是對不起樊明哲，但誰都不願意耽誤樊明哲的前途。

葉嘉譽不想，沈叢也不想。

樊明哲英俊的臉黑沉沉的，凜冽的眼神盯着他們活像要将一對“狗男男”千刀萬剮似的，一步步朝他們走過來，望着葉嘉遇露聲音卻溫柔極了說：“阿譽，過來。”

“屁！”葉嘉譽嘴上這麽說，實際上有點慌，摟着沈叢腰的手揪着校服。

畢竟，樊明哲對他們就沒兇過。

然後，在樊明哲過來狀似要攻擊他們時，沈叢條件反射踹了他一腳，一個過肩把人給掄在地上，望着地上龇牙咧嘴痛苦□□的好友，他太陽穴突突突直跳，後悔得要命。

葉嘉譽反應過來，拽着沈叢就跑。

假裝情侶這事兒，他們兩盡職盡責“如膠似漆”，樊明哲又打不過沈叢，周末跑到驚鴻武館要跟他單挑，被武館裏的師兄弟結結實實收拾了頓，連門都沒摸到。

而葉嘉譽再也沒給樊明哲機會獨處，決絕的無視掉樊明哲任何靠近的舉動，隔三差五就發誓對沈叢忠貞不二。

學校裏把這事兒傳得沸沸揚揚，劈叉版本都編造了七八個，有說兄弟阋牆反目成仇，為了愛情背叛兄弟的，有說葉嘉譽反複橫跳喜新厭舊的，每個版本都對樊明哲同情至極，而沈叢和葉嘉譽就成了兩活脫脫“狗男男”。

最後十幾天，班主任沒空理這檔子破事兒。

更何況，管也沒用。

不久後，深受情傷的樊明哲出國留學。

畢業後，葉嘉譽成了業內小有名氣的男模，也是挂名的服裝設計師，跟不少人交往過，感情經驗豐富得能出本書了，一度讓沈叢羨慕，也或許是得益于高中初戀受挫的分手驚豔，葉嘉譽處理起感情來幹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都知道樊明哲遲早回國，但都沒想到樊明哲手段風馳電掣，活脫脫要搞個王者歸來。

王者滅青銅既視感。

兩人讨論完了樊明哲，又把話題轉到裴斯年身上，沈叢禁不住問，一五一十全招了。

“你們兩相親，根據你描述，那裴斯年應該是個不愛說話但心思細膩的人，不然誰相親就送盆栽啊。既然他送你手表，那我問你，你要還回去麽？”

“我……”沈叢攪了攪手指，有些挫敗道：“我不想。”

葉嘉譽聳肩：“得，那不就是你接受他，願意跟他在一起麽？”

“啊？！那……”沈叢一時語塞，又有點焦灼不安：“可我還沒跟他談戀愛啊。”

……真的，在一起了？怎麽聽着那麽不真實呢？會不會理解錯了？

“談戀愛簡單啊，知道什麽叫欲擒故縱麽？”葉嘉譽一聊到釣男人一掃愁容，雙腿交疊坐在沙發上，喝了口水，高深莫測問：“你的操作，是不夠的。”

“啊？”

“小呆瓜，你想俘獲他的心就不能太積極了，當初我就是對樊明哲忽冷忽熱，他才……”葉嘉譽又提到這人頓了下，有點不高興話鋒一轉：“反正，別太主動，該晾着就晾着，表現得你不愛他……但你也要主動，你每次主動都要讓他覺得你特別好……就是那種撩他，一舉撩過去，讓他覺得……你好愛他。”

“好難理解。”沈叢抓了抓頭發，跟好奇寶寶似的問：“那……到底是愛他，還是不愛他？”

葉·愛情大師·嘉譽：“你把握住狀态。”

沈叢似懂非懂：“我覺得我把我不住。”

葉嘉譽摸了摸下巴道：“那這樣，單數日你就是不愛他，可勁兒冷落他，雙數日，你就黏他，就愛他呗，但記得，要多主動就多主動，乖張的人談戀愛一般都挺大膽的，我不給你學習資料了麽？你幹嘛不看看？”

沈叢臉倏的就紅了，坐立難安道：“你讓我……讓我跟小黃片學？”

……那也……太大膽了吧。

他、他不敢啊。

“啊？”葉嘉譽聞言愣了下，意識到什麽捂了捂臉，擺擺手道：“那個……咳，不好意思啊，發錯了，你可能看的是……我珍藏的……學習資料，我抽空給你發新的。”

“真的？”沈叢小心髒跳了跳，充滿期待道。

葉嘉譽點頭：“真的。”

然後當晚沈叢就被摁頭看各種牆咚壁咚腿咚強吻，葉嘉譽還在旁邊講解各種狀況出現時該應對的反應，并且解釋了耍流氓和男友力二者的區別，讓沈叢雲裏霧裏。

就……不是很學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