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經紀人不好做
01
青年站在搖搖欲墜的大樓頂上,混合着泥沙的血水沿着額際一點點淌下沾濕胸膛。這是一場輸贏已定的困獸之鬥,然面對眼前全副武裝的特警,他清秀俊俏的臉上卻未流露出一絲一毫的恐懼。相反,他微微擡起下颔,帶着貴族般的矜傲俯瞰衆人,唇角攜起一絲悲憫世人的笑容。
“卡——”導演一喊停,我就捧着飲料毛巾朝林之遙方向走去。他神情疲憊,接過濕毛巾一把覆在臉上,良久才問:“我有多少休息時間?”
“三個小時。”我把飲料遞給他,攤手道:“我盡量為你多争取了一個小時。”
“謝謝。”他朝我撇撇唇角,清秀漂亮的臉掩蓋在厚重妝容之下,連笑容也顯得勉強。
告別導演以及片場同人,我倆坐上保姆車準備朝下一個地點進發。林之遙一上車就戴起耳塞進行補眠,而化妝師和助理們則圍着他輕手輕腳地卸妝補妝。我時時透過後視鏡留意他的動作,直到他入睡以後才抽空打了個盹。可剛閉上眼沒一會,助理小陳便推醒我悄聲道:“瑪麗姐,之遙他好像發燒了!”
“發燒了?!”我立即探身去摸林之遙的額頭,得到準确答案後睡意全無。“額頭燙得都能煎雞蛋了……”我長嘆一口氣,從包裏拿出常備的退燒藥及礦泉水遞給小陳說:“快喂他吃下去。”
林之遙這次病得不輕,當我接到電話匆匆趕到他家時,他半身倚在門邊,臉蛋燒得通紅,體溫直逼40℃。
“能撐得住?”我上前一把扶住他。
“……”他看向我,眼底一片迷蒙霧光。
大衣裹身,圍巾包頭,墨鏡口罩全副武裝。淩晨三點,我扶着身高将近一米八六的林之遙,以我那九十斤不到的嬌軀硬是将他毫發無傷地扛到醫院門診部,醫生一看,病毒性感冒伴随輕度肺炎當即敲定留院觀察。等到其他人趕到時我已經守了整整一個晚上,看林之遙跟看寶貝一樣連眼也不敢眨,精神高度緊張達到臨界點,随時都有倒地不起的可能。
“瑪麗姐……”小陳望着我同情道:“你好像植物大戰僵屍裏的僵屍啊……”我瞪了她一眼,搖搖晃晃地朝醫院外走去。
幹經紀人這一行簡直是受苦受累多災多難,坐在出租車裏的我本已癱軟成泥,奈何下一秒老板電話一來,我立即要打起精神應對自如。
“喂老板!是、是、是!我知道,我馬上回去!放心,絕對不會讓狗仔拍到之遙一根毫毛的!”挂了電話,我含淚對出租車司機說:“司機先生,請調頭回剛才那個醫院。”
這次林之遙生病住院,各大報社網站都伺機出動想要搶得獨家報道。而經紀公司的任務就是保證他能安心養病不受到媒體幹擾。很顯然,老板對新人小陳很不放心,所以這個護花重擔只能由我來抗。
半小時後,我扛着洗漱用品和睡袋走進病房。趁林之遙挂完水還沒醒的空擋将睡袋往小床上一鋪,麻利地鑽進去補眠。大約過了幾小時,隔壁床有了動靜,我睜開眼,看見林之遙披衣站在床邊,正彎腰打量我。
“你現在的造型好像一條大青蟲。”他使勁忍了忍,還是沒忍住笑。
02
林之遙生病那一周簡直是我人生當中最黑暗的日子。陪床陪夜不說,失眠的時候還得陪着解悶說笑話。另外,這人笑點不是一般的高,我使勁渾身解數翻出自己壓箱底的笑話出來取悅他,可他老人家愣是沒給我半點笑臉。僅僅是這樣還不算難伺候,最難伺候的是這人的嘴,不知道從小家裏人是怎麽養的,挑食的程度簡直令人發指,喝粥點名要老字號芙蓉記,連午飯也要我裹着厚棉衣在人飯店門口排兩個多小時的隊給他送去。我琢磨着他這病要是還不見好,估計我要比他先走一步了。
轉眼,半個月一晃而過。我坐在裝飾華麗的高檔酒店中,始終不敢相信自己竟也能如正常适齡女性那樣自由支配一個悠閑的下午,而不是陪着林之遙轉戰各大片場時時刻刻都要靠吞服各類維生素來維持我嬌軀屹立不倒。
“冒昧問一下,蘇小姐您平時有什麽興趣愛好嗎?”
坐在我對面的男人穿着一襲筆挺西裝,鼻梁上架着一副金絲眼鏡,乍一看好似文質彬彬,然自打我坐定,他那雙眼就在我的胸和大腿之間上下游移。
“興趣愛好啊?恩……”我掩下眼中不恥假笑道:“平時就喜歡看看書聽聽歌,對烹饪也很感興趣。”
“哦?”白領男大喜:“那你一定會是個很賢惠的太太!”
賢惠你老母,我趁他低頭喝茶時翻了個白眼,正在思考要不要用最老土的辦法打發他走,時機就來了——
當專屬于林之遙的手機鈴聲響起之時,我從未如此發自內心地覺得他可愛,連忙捧起電話。
“喂?”
“聽說你去相親了?我會不會打擾到你的好事?”電話裏,林之遙的聲音顯得有些低沉。“怎麽會!電話來得正好,剛想找借口溜!”我站在落地窗前,“你不是在家看劇本嗎?”
“沒錯,”林之遙慢條斯理地回答:“有場戲我想找人對一下,你要是有空就現在過來。”我着急擺脫相親男連忙應道:“有空有空,半個小時後就到。”
半小時後我抵達林之遙位于市中心唯一使用指紋鎖開門的高級公寓中。
當穿着白色套頭毛衣黑色休閑褲一身居家範的林之遙打開門,望着我一身套裝和包裹在絲襪下的長腿高跟鞋時,眼神一愣,随即抿唇。
“下手這麽重,釣到金龜了麽?”
“別提了,我真懷疑我是不是我媽親生的,怎麽什麽亂七八糟的人都往我這裏塞,我又不是難民收容所!”我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拿起厚厚一打劇本問:“哪一段需要我陪你對?”
林之遙答:“用紅線劃好的那部分。”
哦嗬,這臭小子連看劇本都要用直尺一筆筆劃出來,真是強迫症病入膏肓,正暗自吐槽的我看到內容一下愣住,“這,不是激情戲嗎?”我感到有些別扭。
“對啊,”林之遙好整以暇地望着我:“所以我沒經驗。”見我一臉不情願,他又補充道:“你知道我的形象一直都很正面。所以第一次接到這種戲難免會有些緊張。”
“話雖如此,但是……”
林之遙打斷我,用他那雙閃爍着點點碎光黑若夜幕的深沉眸子真摯地望着我,一字一句問:“你、會、幫、我、的、對、吧?”
03
“這場戲寫得是男女主角之間發生誤會,在女主角決意離開的背景下,感情失控的男主角強行與其發生了關系。”林之遙神色淡然地将劇情大概敘述了一遍,而我則有些不知所措:“那我需要配合你做什麽?”
“什麽都不要做,跟着我的動作來就好。”他退後一步,點漆一樣黑的眼直直地看我:“從現在開始你要專心。”
林之遙演技好我一向很清楚,但是我并沒猜到他居然爆發得這麽快,幾乎是下一瞬間,他就整個人撲在了我身上。當我試圖伸手推開他的時候,發現他的表情已與剛才判若兩人。
“為什麽要走?”他的臉和我貼得很近,近到連呼吸時胸膛發出的震動也能密切妥帖地感受到。“我……”回過神,我決定履行自己的義務,剛想照着臺詞背下去,他卻伸手捂住了我的嘴。
“不要說話,我不想從你的嘴裏聽到哪怕一句拒絕我的話。”他低垂着頭,雙手将我壓入沙發中,而後整個人居高臨下地望着我,眼神中攜着一絲危險的眷戀。
不知是被他的演技所感染,還是純粹被帶入進了這無望而深情的氛圍裏去,現在我竟覺得自己快要溺斃在這雙黑色的眼裏,盡管試圖伸手攀爬上岸卻被他一次又一次無情地扔入這感情的深漩之中。
“看着我,告訴我你會留下……”林之遙俯身捧住我的臉,一點點薄潤的淚光從他低垂的雙睫中氤氲而出,緩緩地,滴在我的臉上。
突然,發自內心地不想去拒絕,不想去拒絕這樣一個人,不想看他流淚,不想看他這樣放低姿态去請求另一個人留下。
“對不起,可我必須……”我必須強迫自己念出這句不屬于我的臺詞,用力推開他說:“請你不要再——”林之遙一把将我橫抱而起,大步流星朝卧室走去。
“你,你想幹嘛?!有話好好說不行嗎別動手動腳!”剛醞釀出的悲傷氣氛戛然而止,看着他緊閉的唇角我整個人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
林之遙低頭掃了我一眼,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那眼神中竟帶着幾分促狹的笑意。我頓時怒從心中來,膽從兩邊生,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吼道:“臭小子快把我放下來,你姐姐我不陪你玩了!”居然敢耍我,虧我那會兒還覺得你哭得好可憐……
我在林之遙的懷抱裏百般掙紮,奈何他兩只手刑若鐵箍,折騰半天竟然被他一屁股放在盥洗室的洗手臺上。眼下我衣衫不整發絲淩亂,背後靠着冷硬冰涼的鏡子,面朝着一臉高深莫測居高臨下俯瞰我的林之遙,那心情,簡直跟小時候考了零分被爸爸抓包一樣忐忑不安。
林之遙将我的局促不安盡收眼底,揚唇,嘴中逸出輕輕嘆息,“你為什麽要這麽看我,難道我很可怕麽?”
我與他對視,心裏不住地吶喊:你不是很可怕,你簡直是太可怕!
“你不說話就是承認了?”他撐在洗臉臺上的雙臂漸漸收攏,整個人慢慢靠近我。而我則半身貼在鏡沿,喉頭莫名幹澀。是過了一分鐘,還是更長,林之遙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大拇指輕輕拂過下唇。“但就算你恨我,我還是不能放你走。”他直視我,眉眼張揚之際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風情。我看得愣了,竟連下一秒他緩緩逼近的雙唇也未來得及躲開。
作者有話要說: 新碼的小短篇來練筆,沒有封面還請大家不要嫌棄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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