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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悅軒倒抽一口涼氣,舌尖的驟然疼痛讓他從雙正揚的描述中清醒過來,迅速趕走腦海裏過于豐富的想象畫面。
不按常理出牌的雙正揚卻繼續:“他的皮,從脖子以下全被剝了下來,身體和手腿的部分連在一起,搭在洗手臺上。”
他一邊回憶,一般用手比劃,聲行并茂,“手和腳的皮,像染了紅油漆的皮手套,整整齊齊擺在馬桶蓋上。”
黎悅軒沒來由地抖了抖,雙手交握發力,試圖趕走腦海中的血腥聯想。
“法醫說,剝皮的時候,他是清醒的。”雙正揚拍了怕黎悅軒的肩,語氣平淡,“能想象麽?就眼睜睜看着自己的皮被撕開,恐懼超過疼痛,活活吓死。”
黎悅軒覺得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來,可雙正揚仍按着他肩膀,甚至圍着他轉了半圈,到了身後。
“可是……”警督冰冷的頭貼了過來,在他耳後陰森森地說:“人死了之後,剝皮還在繼續,除了那顆頭,身體每一處都被掀開,甚至有些地方還有被攪動過的痕跡。”
想吐!黎悅軒幹嘔了兩下。
雙正揚的惡心感也冒出來,松開了按住他的手,“呸”了一聲,“兇手如果不是變态,就是有深仇大恨。”
所以,這才是機器人判定他是主要嫌疑人的依據?
能夠進入中央信號塔的衆議院議員,高高在上的頂級富豪家族成員……莫名招來深仇大恨,除了家仇,最有可能的就是綠帽子了。
呵呵……機器人的程序設定還挺“人性化”。
黎悅軒內心正在瘋狂吐槽,雙正揚卻突然撇下他走向剛才被踢到角落裏的S-R-767。
“小機器,計算嫌疑人性格堅韌度。”
“……”小機器S-R-767安靜片刻,計算結果出現,“殺人嫌犯S-2-6-212501性格堅韌度為F級,表現為優柔寡斷、膽小怕事、自我懷疑……”
“繼續計算嫌疑人的體能情況。”
“殺人嫌犯S-2-6-212501參與體測86次,合格次數13次,體能合格率僅為15%,判定為F級。”
黎悅軒不明所以,雙正揚卻抱了雙臂,咧嘴一笑,算定了機器人屏幕的傾斜角度錄不到他嘲諷的表情,“整合這兩個因素,重新判定嫌疑人嫌疑度。”
“綜合判定,殺人嫌犯S-2-6-212501謀殺受害人S-2-6-192178的概率為……”S-R-767冰涼的語聲裏突然夾雜了電流音,“……49%……暫時排除嫌疑。”
雖然最後兩項評定讓黎悅軒的人生朝着一無是處的方向飄移,卻令他大大喘息了一口氣。
機器人計算出的那個數字小于50%,意味着他被判定為“無罪”,即使只是暫時的。
“呼……”他長長呼出一口氣,“謝謝。”
不知是受到了打擊,還是因為暫時得出了結論,S-R-767緩緩轉動方向,停靠到牆壁旁,看起來就像是在面壁思過。
雙正揚似乎心事重重,直接解了黎悅軒的電子手铐,悶聲不語帶他往外走。
寒冬清晨,不到6點,整個警局在冷風和灼熱的吵鬧中來回翻轉。
嘈雜的人間令黎悅軒的腦子急速恢複思考能力,他不由問道:“警督,你為什麽相信我?我跟那個人的監控和行動記錄都缺失,這不能證明有罪,也不能證明無罪吧?”
“我又不是那小機器,只知道百分之、percent……”雙正揚從懷裏摸出打火機,四處瞟了瞟,眼袋狠狠一顫,忍住了。
“我看見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可能會激情殺人,但同時也會把自己的膽子吓破,根本不會也不敢做出那麽殘忍的事。”
好吧。這話在黎悅軒聽起來不怎麽舒心,便悶住了。
終于出了警局大門,雙正揚三步并作兩步直奔吸煙區,一口煙進了肺部,臉上才多了一絲血色。
黎悅軒愣在旁邊,走也不是,停也不是,臉色在突然降臨的寒冷中幾度變換。
又一口煙圈之後,雙正揚嘆氣道:“你知道麽,我供職于南方城警察局已經11年了,從學徒時期到現在,還是第二次遇見那麽殘忍的兇殺現場。我都能被吓到,你這樣的小破膽根本幹不了那樣的事。”
黎悅軒莫名打了個冷顫,在汗毛根根立起之後,瑟縮着問:“以前也有這樣的事?”
雙正揚頓了頓,看着眼中驚恐和疑惑持續交加的黎悅軒,換成了平和的語氣:“回吧。最近一段時日那個小機器會一直盯着你,記得謹言慎行。”
再次道謝之後,黎悅軒下意識聳起雙肩,不敢再多問一句,搓着被吓得僵硬的手指,緩緩踏入暗色裏。
随着煙圈盤旋,雙正揚盯着越來越遙遠的背影,皺起了眉頭。
他接下來的聲音越來越小,如同自言自語:“一向安穩平順的南方城……到底怎麽了?”
***
南方歷122年1月1日早6點多,天還沒亮。
城市裏不下雪,但溫度總無限接近零度。建築的金屬外表,令這種寒冷從觸覺向大腦深處無限放大。
黎悅軒縮着全身,在沿河道的公交車站踏着小步子,等待早班車,似乎只有躲進那個小鐵皮箱子裏,才能隔絕這個大鐵皮城市的寒涼。
右手邊,五六百米外就是中央大橋和中央信號塔,橋頭對面就是1號公共食堂。
而公共食堂旁邊,是一條長約2公裏的高檔餐廳聚集帶,美名曰“美食風情街”,實際上只有富豪和一等公民享受得起。
哦不,他的前女友,之前幾天一定跟着那個男人在這條街上的某幾個餐廳裏享受過了。
呸!
但是目前為止,那位首次謀面的警督雙正揚對他的判斷全都正确。
即使不願,也不得不承認,他連追問耿茜的勇氣都沒有,更不用說去找那個綠他的人算什麽賬。他敢做的,也只是悄悄“呸”一聲。
他這26年的人生心心念念的,就是哪怕碌碌無為也一定要毫無過錯,以确保最終被提升為一等公民。
即便經歷了這樣一次荒唐事件,他也沒有改變這個初衷。
所以他當前要做的,就是回家換一身幹淨衣服,去公司向管事求情并解釋昨天的曠工,然後繼續在工位上按部就班一天天過。
河邊的風有點洶湧,把旁邊貨運碼頭上的大型機械臂吹出“吱吱呀呀”聲,晦澀不明得像是某種來自地獄惡魔的催命通知。
黎悅軒從背到頭頂麻了個透,立刻轉移思路——管事老黑,對他的能力和外表有着毫不掩飾的嫉妒,會放過他麽?
車輪壓過金屬路面的輕微聲響将他從思緒中拉扯出來。城市裏的早班公交從5:00運行到8:00,且只有兩條路線,一條從東向西,一條從中心向北。
他必須先搭乘這條從東向西的公交,再換上向北的那輛,然後步行20分鐘到家。
公交車緩緩駛近,車前燈和頭頂的路燈一起耀目。
黎悅軒遮了遮雙目,一個瘦小男人不知從哪處角落鑽出來,搶先一步上車,“滴”一聲,刷了一次條形碼。
冰冷得毫無情感的女聲在空曠的河岸邊響起:“扣除公交乘坐次數1次,本月還剩……”
“咣——”一聲巨大的金屬撞擊聲突然震顫整個夜色,将後續聲響全部吞沒。
公交車變形的前車門晃悠起來,沿着黎悅軒站立的位置打了個圈,将他撞倒在地。
那輛公交車前半截就這樣在他眼皮底下,被一塊巨大的鐵塊砸成了畸形,車上的司機和乘客還沒來得及發出任何聲響,就永遠失去了聲音。
火光瞬起,在他完全反應過來的同時,火舌便已吞沒所有。
這裏離警察局不遠,巨大的聲音驚動了加班警察,吵嚷很快由遠及近。
目擊者黎悅軒兜了兜衣領裹緊自己,腳步虛負地迅速逃離。
從天而降的,不一定是好運,也可能是一坨鐵塊!
在超過15米寬的沿河道上,貨運碼頭機械臂掉落了一塊零件,不偏不倚,好巧不巧,砸中了這輛公交。
如果不是那個男人搶先一步,他現在已經成為肉泥埋葬在火海裏。
但換個思路,如果不是那個男人搶先一步刷了條形碼,發出了提示音,那個機械臂掉下來砸中的,就是刷了條形碼的他!
他實在想不通,一直中規中矩的自己,是得罪了什麽人?還是無意間闖了什麽禍?
莫名的恐懼從四面八方籠罩而來。
他只想逃。
沿河道因整齊排列的路燈顯得寬敞明亮,一眼能望到去路,一回頭能看清來路,但悠悠的河風仍然帶着那種恐懼向他侵壓。
“啪——”一聲響,刺破神經的慌亂令他拔足狂奔,剛跑了幾步,便聽見身後脆響,一團黑暗迅速籠罩。
竟是高高在上的路燈憑空破碎掉落下來。
如果不是他高度緊張又膽小快跑了幾步,那路燈掉落的碎片一定已經落在了他的頭頂。
難道命運在捉弄他?栽贓不成,就制造意外?
接二連三的錯亂,令黎悅軒不由自主陷入胡思亂想。而就在同一時刻,生物本能令他渾身汗毛豎直——背後有人!
這人是從沿河道欄杆外翻上來的!
剛準備回頭,巨大的撞擊力碰撞在後腦,鈍痛瞬間從後腦勺傳進感知,下一秒,他就失去了知覺。
再下一瞬,恢複知覺的那一瞬,他感覺到了刺骨的寒冷。不是那種被冷風吹的冷,而是……如同陷落在冰水中的寒。
頭頂有微弱的亮光,仿佛是水面的波光。
他猛地睜大雙眼,水流覆蓋感瞬間襲來,只能将眼睛眯成一條縫,将黑茫茫的一切收入視線。
他感覺得到水在身體四周徘徊,也能感覺到手腳都受到束縛,腳底還有一塊重物持續施加重力。
但這一切都在頃刻後全部被窒息感取代。
他不知道已經沉入這寒水中多久,也不知道在此之前暈過去多久。他沒看見襲擊的人,也沒想明白到底得罪了誰。
要死了麽?死在這水底?徹底的死亡?
朦胧間,一個模糊的影子出現在微弱的波光裏。
是死神麽?是的吧。不然還有誰會在這個時刻靠近他?
死神的黑影傾斜着向他靠攏,最後一刻,他看清了死神的樣貌——和他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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