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雙正揚接到系統指派的調查命令時,內心是拒絕的。

但是當他看見事故關鍵人名字的一瞬,腦子裏閃出的第一個念頭是:又……?

在去往現場的路上,他借助S-R-767“腦袋”上的顯示屏完整觀看了餐廳現場情況,還多角度多方位仔仔細細觀察了所有人,和機器人。

直覺告訴他,黎悅軒這個男人不尋常——他竟能快速反應并躲避子彈,敢拿椅子遮擋,還敢冒險救人!

他的性格堅韌度和體能都只是F級而已,怎麽可能?

到達現場之後,S-R-767一直不依不饒地堅持嚴謹态度:“警督雙正揚,請求重新計算殺人嫌犯S-2-6-212501謀殺受害人S-2-6-192178的概率。”

“這案子你主導還是我主導?”

“是你。”S-R-767冷靜地回答:“但我能提供輔助。”

“那麽,小機器……”雙正揚從角落裏撿起一塊拇指般大的碎玻璃,冷冷瞥了機器人一眼,“能不能告訴我,監控視頻裏碎滿屋的玻璃渣去哪裏了?”

貨車車頭斜插了五分之一到餐廳裏,一塊大桌板栽倒在旋轉門邊,頂部的吊燈閃一下滅幾秒鐘,電流聲“滋滋滋”響。

兩個類人型機器人只剩下零件,一個腹部破了個大洞的類人型機器人在原地打轉,帶着電雜音重複一句話:“請愛護公共設施……請愛護公共設施……”

但是,整個空間裏,缺少了四件本該停留的事物。

第一,碎裂的玻璃。

第二,用過的子彈殼。

第三,砸倒女人的椅子。

第四,倒在門口的女人,無論是活的還是屍體。

——比較關鍵的東西都不見了。

“不止如此啊,小機器……”雙正揚掰着它,推到仍在打轉的機器人面前,“你能先向你的同類問問情況麽?”

“無法詢問。”

“為什麽?你不是挺能的麽?不是能輔助我麽?”

“點餐機器人只能記錄點餐信息,不能記錄現場情況。我無法從餐廳裏的機器人記錄裏獲得任何佐證信息。”

“哦。”雙正揚摸出煙盒,淡淡冷嘲:“既然你沒什麽用,着急個球。”

“……”小機器S-R-767無言以對。

***

與此同時,高檔西餐廳斜對面略顯空曠的臨時公交站臺上,來來去去好幾撥駐足的旁觀者,卻唯有一人,一直斜靠在欄杆上,将一切盡收眼底。

黎悅軒奔上公交快速離開現場,眼見着沒有任何人追來,便在下一站下了車迅速折返。

南方城的條形碼刷碼,從來只刷進而不刷出。所以,公交車只能記錄他在這個車站上了車,而不會記錄他在哪裏下了車。

不會有人想到,他還會回到現場來。

事實上,他在第二輛警車到達後不久便已經返回現場,親眼看着警察進進出出、來來往往。

他們搜找到了一批批被吓得躲藏在包廂裏的貴客,甚至問詢了附近餐館就餐的“目擊者”,卻始終沒逮捕任何可疑人,甚至沒有醫生或法醫到場。

因為梅小姐不見了!

她和她的司機,她的車,一起悄然不見。

可是,如果一個人的身體裏沒有血液,怎樣支撐機體運行?怎樣悄無聲息地離開現場?

機器人麽?南方城最像人的機器人就是餐廳服務員,而最擁有獨立分析思考能力的機器人就是警局監察機器人。很明顯,這兩者綜合起來都遠遠不及梅小姐。

因為她顯然不同于任何機器人,她的思考方式并不單一,行為方式與人類毫無二致。

而且,如果她是機器人,應該不會跟他……調情。

排除一個個可能的同時,一個滿臉絡腮胡的男人穿街而過,沖着他吼起來:“你小子膽子變大了啊!”

黎悅軒怔了怔,收起閑散姿态,規規整整站直,一雙眼警惕卻又淡漠地盯着來者。

雙正揚擡手阻止狂按喇叭的小轎車,抖落指尖煙灰,“你今早遇見車禍逃得比兔子還快,現在竟然還敢在現場逗留?”

黎悅軒皺了皺眉,正準備回應,“呼嚕嚕”的聲音穿透車喇叭聲向他急速靠近,一個眨眼的功夫,鐵坨坨S-R-767沖到面前。

“警督雙正揚,請逮捕S-2-6-212501,調查南方歷121年12月31日22:00至23:00謀殺案件,122年1月1日6:08分交通事故案件,122年1月1日12:35分公共危險案件。”

“屁話!”雙正揚給了它一腳,轉頭對黎悅軒笑:“別理它。”

黎悅軒笑了笑,眉頭緊緊擰在一起,果然沒理它。

然後,他眼睜睜看着雙正揚将機器人掰了個方向,将即将燃盡的煙頭按在它背上。那鐵皮背上,一圈圈黑色痕跡,想來也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

機器人沒有痛覺,金屬表皮也缺乏感覺神經,在視線不及的情況下,它渾然不覺,依然“滴滴滴”響着,滿屏閃現着計算分析過程。

“雖然不會立刻逮捕,但仍需要你協助調查。”雙正揚順手将機器人推開,“你為什麽回現場?”

“我好奇。”黎悅軒笑着,回答得極其迅速:“我想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誰。”

“只是這樣?要知道這幾天發生的事,一旦被認定與你有關,再怎樣也會記一筆錯失罪,你将失去現在的穩定工作,甚至可能淪為苦力。”

雙正揚擡頭,目光與一個沉着有力的視線交錯。

面前的人雙眉緊湊有力,雙眼炯炯有神,嘴角還噙着一抹沉着的笑,雖然穿着大一號的破舊灰西裝,卻遮掩不住渾身上下的英氣。

和昨晚那個一眼就透出膽小和恐懼的南方城小人物一點都不一樣。

“我也很無奈,很一籌莫展……”黎悅軒眼睛一眯,笑了:“就是不知道,謀殺事件跟後來的幾件事有多大關聯?“敢情還會套話!不過,這些年什麽腦子拐彎、人格走偏的犯人都見過,雙正揚也沒覺得有多震驚,脫口而出:“一樣狠吧。”

黎悅軒點頭:“是指手段?還是指現場?”

“不管別的,有個信息我可以告訴你。”雙正揚本就不是個中規中矩的人,既然早就透露了現場情況,倒也不用繼續隐瞞,“據法醫詳細檢查,之前的一個猜測被證實。”

黎悅軒點了點頭,悉心聽着,沒半點情緒波動。

“易玢被剝皮後,兇手的确在他皮膚和血肉裏翻找東西,幾乎每一個翻找的創口都一模一樣。一樣的間隔距離,一樣的寬窄度,一樣的深度……精準得可怕。”

“根據對方所用工具觸碰血肉的痕跡來看,大概在找這麽大一個玩意兒。”雙正揚用右手拇指摳住食指指尖的一小截——實際上不足1厘米寬。

黎悅軒不可預期地皺了眉,似乎想到了什麽,卻什麽也沒說。

他擡眸,發現雙正揚正死死盯着自己,眼裏透出的目光閃現出一種看犯罪嫌疑人的意味。

黎悅軒依舊笑:“記錄裏,我只與一起謀殺事件關聯,但是記憶裏,還有一件。”

“又有誰被殺了?”雙正揚下意識一驚,立刻察覺不對勁。

“我,被人謀殺……”黎悅軒沒有理會雙正揚的狐疑,平淡地說道:“……未遂。”

果然,清晨見過的黎悅軒與現在站在面前的人大大不同。他本應該畏畏縮縮地害怕惹事上身,可現在卻顯出一絲坦蕩,從頭到腳透着一抹正氣。

雙正揚有點恍惚,人格分裂的罪犯也不少……

但,不對不對。分裂人格只會記得自己人格經歷的事,不會記得其他人格遭遇了什麽。

“今早6點多,就在這裏”黎悅軒擡手指向旁邊的路燈,“先是路燈無故炸裂,再是被人從後敲暈扔進河裏。”

“你?”雙正揚極度不相信,一個如斯普通的人竟然會接二連三遭遇這麽離奇的事情?

但是下一秒,他盯着面前沉着帥氣的臉,和英氣挺拔的身姿,推翻了剛才的想法——哪裏普通了?

“就那裏?”雙正揚用目光确認了一下,“小機器,調取今天早上黎悅軒離開交通事故現場之後的監控記錄。”

黎悅軒補充道:“今早6:10分至6:20分之間。”

“滴滴……”S-R-767持續卡殼,好一陣沒有回應。

雙正揚嘲諷道:“幹什麽,生鏽了?”

“調取失敗。”S-R-767生硬地應道:“南方城居民S-2-6-212501,南方歷122年1月1日早6:09分至122年1月1日早8:00間,缺失監控和行動記錄。”

黎悅軒和雙正揚的表情同時震驚,一個深深皺眉,一個捏起臉頰似乎想确認是不是沒睡醒。

雙正揚很快追問:“那早上8點的記錄是什麽?”

“南方歷122年1月1日早8:01分,于901路公交第17站掃碼乘車。”

這個記錄,正是黎悅軒濕漉漉慘兮兮地被公司同事小賈撿走的那個時刻。

而901路公交第17站,正是他們現在站着的這個站臺——雖然是臨時的。

真正的17站站臺就在旁邊不遠處,被一群碼頭機械維修工圍起來,為了重新安裝機械臂和修複現場正忙得熱火朝天。

黎悅軒擡頭看了看路燈,“也許,可以調取一下今天中午12:20左右這個路燈的維修記錄。”

雙正揚狐疑了幾秒,鬼使神差地對S-R-767複述了一遍時間和地點,片刻,一段遠距離的監控出現在了顯示屏上,雖然模糊卻足以證明路燈的确破損并進行了維修。

但這記錄只能說明他曾出現在附近,不能證明他曾被人謀殺未遂。

“行吧,這件事先記下,我會想辦法調查。但是你也知道,沒有監控記錄和目擊證人,你說的話将很難被采信。”

雙正揚又摸出煙盒,點起一根煙,囫囵着說:“現在先聊聊餐廳裏的事。也許查清楚那幾個人為什麽想殺你,就能順藤摸瓜查到今早為什麽有人把你丢進河裏。”

“您請問。”

雙正揚撇了撇嘴,越來越确信自己錯看了面前的男人——現在的他,實在是太鎮定了。

“說說那個漂亮女人吧。你昨天才确定自己被易玢搶走了女朋友,醉了半夜的酒,今天就一掃悲傷搭上了貴婦?”

他說完就察覺到黎悅軒的表情僵了僵,淡定和沉穩的防備出現了一絲縫隙。

但是黎悅軒很快調整過來,“抱歉,那位女士是運輸公司今天新來的管事,大家稱呼她為‘梅小姐’,是她邀請我來這高檔餐廳的。”

“為什麽邀請你?還只請你一個人?”雙正揚的言辭有點咄咄逼人,“總不能是因為你長得帥吧?”

“關于這個問題,我也問過梅小姐,她說……”

梅小姐當時說,因為獲知他被卷入了一個謀殺案件,打算了解下他。他當時以為,梅小姐指的是他被沉入河底的那件事,現在看來,應該是他作為殺人嫌犯的那件事。

片刻後,黎悅軒挑揀了重點,說:“……确實是因為我長得帥。”

“……”不僅錯看了他的膽子,還錯看了他臉皮的厚度。雙正揚無話可說,只能去欺負S-R-767,“調取運輸公司新任管事梅小姐相關信息。”

這次,S-R-767回答得很幹脆:“查無此人!”

這根本不可能!一個偌大的水路運輸公司臨時更換的管事,不可能沒登記任何信息,更不可能是假信息。

黎悅軒補充道:“那調取餐廳的訂餐記錄。我沒有就餐資格,只能是梅小姐訂的。”

S-R-767自然是不會聽取一個嫌疑人的話,于是被雙正揚脅迫着啓動了程序,半秒不到就冰冷冷的回複:“查無此人!”

“機器就是機器,死腦筋。”雙正揚狠狠敲了下它的顯示屏,就像恨鐵不成鋼的父親在敲打孩子的腦袋,“你不能核對視頻裏那女人的面部信息進行确認啊?”

在機器人時代,雙正揚絕對是第一個敢欺負監察自己日常工作“領導”的人。

黎悅軒不自覺擡唇笑了笑。

然後他們都聽見S-R-767原本平緩的語氣擡升了一個調,“什麽視頻?”

“一個穿紅裙的梅小姐,在運輸公司的監控和行動記錄,在餐廳的監控和行動記錄。”

“什麽視頻?”

“三個持槍人開貨車沖入餐廳的視頻!開槍的視頻!過來的路上你給調給我看的視頻!”

“什麽視頻?”這一次,S-R-767的語調竟然變得急促,“警督雙正揚,請不要開玩笑。監察機器人無法識別小部分人類玩笑對話方式。”

“誰跟誰開玩笑?”雙正揚氣得拳頭飛揚,正要打上去卻被一雙強有力的臂膀攔阻。

黎悅軒放開手,對他搖了搖頭:“警督,你有沒有察覺,它核實我的信息,用的是‘缺失’這個詞,核實梅小姐的信息,用的卻是反問。我想機器人程序如此嚴謹,不至于出現這麽大的差異。”

雙正揚本在氣頭上,卻立刻被說服,換上一副和藹可親的面容,對S-R-767道:“小機器,不開玩笑,重新調查‘梅小姐。”

“呲啦……”電流聲過後,S-R-767以高昂的語調道:“什麽梅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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