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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流氓”哥哥把自己從沙發裏扯出來，剛站穩就被一包從天而降的東西砸回原位。

只聽安伊爾冰冷冷地向他下令：“15分鐘，收拾幹淨了立刻出發！”

羅洄翻看着包裏的水、藥、吃食，和帽子、靴子，狐疑：“去哪兒？”

“帶你去個更安全的地方。”

眼皮一跳，羅洄沒有再問。安伊爾昨夜消失了大半夜，應該就是去那個更安全的地方了。

不知為什麽，羅洄特別想知道，她和她的身後還有什麽，于是不置一詞，簡單洗漱，快速出發。

安伊爾帶來的食物很難吃，羅洄一邊就着水艱難下咽，一邊跟着她往樓頂走。

“诶，您七老八十了麽？”安伊爾抵着門，一臉不耐煩。

“什麽？”羅洄把手放在耳邊，裝作聽不清。

安伊爾：“裝聾。”

“我不聾，也沒裝。”羅洄與她擦身，上到天臺，“我只是在回味，昨天你一口一個‘哥哥’的感覺。”

他突然頓步，面露遺憾：“啊！才昨天呀！變挺快！”

那語氣，活脫脫一個怨夫。

“也要你對得起這個稱呼才行。”安伊爾說着，轉到羅洄面前，仰頭看他，“你的名字是真是假，你的來歷如何，我可一點都不了解。”

小丫頭個子不矮，但因為特別瘦，就顯得有點小。這會仰頭跟他對視，才發現她不僅不矮小，還挺……固執。不像平常裝模作樣的示弱和以笑掩飾的柔和。

她皺着眉，眼神凜冽，她抿着唇，唇線很直，帶足了倔強，說出來的話卻有點打擊人。

她說：“萬一你跟黎悅軒年紀不一樣呢？萬一你不是哥哥，是叔叔呢？我也不能亂叫是不是？”

“……”羅洄擡手摸了摸下巴，雜生的胡須令他沒有底氣反嗆。

安伊爾見狀，變本加厲嘲他，“叔叔诶，您腳下穩着點哦。”

小丫頭笑得正起勁兒，突然目光一頓，直勾勾盯着羅洄身後，擡手一指。

羅洄立刻回頭，只見身後盤旋着一只蜜蜂，由遠及近，嗡嗡聲漸起。他抽下帽子就拍去，拍得那蜜蜂在地上掙紮。

安伊爾幾步沖上來，兩眼放光，“你打它做什麽？我們這裏蜜蜂很少的，很難看見……”

話沒說完，她捏着那蜜蜂屍體，擡眼，“好像……”

羅洄湊上頭，突然頭皮發麻。

蜜蜂不是蜜蜂，或者說，不是真正的蜜蜂。被拍扁的內髒全是瑣碎零件，而那小小的翅膀，正模糊地映照着他們兩人的臉。

正在此時，耳邊的嗡嗡聲多了起來。兩人定睛一看，上百只機械蜜蜂從四面八方圍堵過來，将整個天臺包裹其中。

機器人找到他們了！

羅洄第一反應，便是把吃的東西全部塞進嘴裏，難吃總比餓肚子強，這一戰，怕是沒那麽輕松。

還沒咽下去，樓頂常年封鎖的門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撞開，整片門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聲音，滑到另一頭。

整齊劃一的衆議院護衛隊持槍而來。

安伊爾一縮，躲到羅洄背後，一副“他主謀，我被迫”的表情。

羅洄：“剛才質問叔叔那股勁兒呢？”

安伊爾捏住他袖角：“你真是叔叔？”

羅洄翻了個白眼。

而這白眼正好被上到天臺的梅小姐看個正着，也跟着生硬地翻了個白眼：“看來，執行官羅洄，很不高興我們出現。”

安伊爾在羅洄身側，低聲抱怨：“我想對它說髒話，它怎麽還活着……”

羅洄倒不驚訝梅小姐活着，只是驚訝機器人的重塑能力實在太快，昨天接連兩次毀容破顱，現在就已經恢複到看不出一點痕跡。

他沖着露出标準笑顏的梅小姐笑：“您這頭還真不錯，等同擁有無限生命了，是吧，機器人梅小姐。”

“其實，”梅小姐笑着，語氣卻陰森：“我們更喜歡被稱為——‘神’。”

護衛隊槍口整齊劃一地擡起，看來這一次梅小姐不想再廢話。

“神會清除所有威脅統治的人。”

随着這句話，槍聲響起！

可，槍聲不止來自一個方向！

混亂的槍聲此起彼伏，羅洄和安伊爾卻還有心力匍匐在地，尋找槍聲的來源。

對面樓頂天臺，密密麻麻站滿了身着黑衣的人。他們雖然用□□，殺傷力不足，但打了護衛隊一個措手不及，轉瞬就放到了一大半機器人。

兩方火拼，安伊爾迅速從地上爬起，拉拽着因受傷慢一步的羅洄尋找掩護，誰想剛邁步，就被槍口威脅。

一小隊黑衣人從對面翻越過來，一邊與衆議院護衛隊對射，一邊游走到兩人面前。

安伊爾嘿嘿一笑，丢了手，“他是主謀。”

羅洄心底一萬個想罵人，沒等罵出來，就被綁了手遮了頭推搡起來。

機器人梅小姐接連受創，只能躲藏在角落，眼睜睜看着一群黑衣人将兩人綁走。

但它不會生氣，只是眨了眨眼表示不解：易家竟然敢公然與衆議院作對？

同樣的問題也在羅洄腦海中盤旋良久，直到他被人拽下車，左右踉跄着爬上一小段樓梯，被推倒跪地，這個問題仍然揮之不去。

按理，世代都有一人加入衆議院的易家，就算不知道梅小姐是機器人，也不應該公然對抗衆議院護衛。

但是，當黑色頭罩被掀開，他看見面前的人時，便明白了。

一個中年貴婦端坐在一張豪華座椅內，面色悲戚地撫摸着旁邊桌上擺着的精致水晶瓶。她眼睛通紅，臉色慘白，整個人精神恍惚。

不用想也知道，這位，只能是易家夫人，易玢的母親。

易夫人看也沒看羅洄，眼中帶淚：“兒子啊，人抓到了。”

安伊爾腦子轟一聲，肩膀對肩膀撞了羅洄一下，在他耳邊低聲說：“那水晶瓶裏是骨灰。”

一個寵溺兒子的母親，才不會管衆議院的權利會伸到何種地步，她只是想報仇而已。

黎悅軒真倒黴，早就被易夫人的黑衣人投入河中淹死成為替罪羊，死後還要再“被殺”一次。

但是，羅洄一偏頭，所有同情變成氣惱。

小丫頭跟他一樣雙手被反綁。但是他跪着，她盤腿坐着，還扭着脖子東看看細看看，悠哉悠哉。

“你就是黎悅軒？”易夫人終于對他說話。

羅洄轉眸，點了點頭，打量起來。

這間房很大很空曠，整個空間比黎悅軒那小屋子還大三倍不止。靠窗的位置是一個用透明玻璃隔開的浴池，而靠裏的位置，則是一張可以睡得下五六個人的大床。

他們就在房間正中，被兩個黑衣人強制在地上。

這，應該就是易玢被殺的地點。

羅洄：“您是易夫人吧？”

他本是一句寒暄，易夫人卻稍稍驚訝：“你果然調查過我們。”

她的理解是，之所以能在這裏殺死易玢，是早就将他們調查清楚。

羅洄無奈搖頭：“不用調查，南方城的風雲人物，經常出現在新聞裏。”

易夫人呆了呆，壓住額角，露出疲憊的笑：“沒關系沒關系，我們不探讨這些。”

“我呢，起初只是想讓你償命，但你每次都逃過了。所以我想啊，一定是我兒子太痛苦太放不下，舍不得讓你那麽輕而易舉地死去。”

羅洄聽到這裏，心情有點糟糕。

安伊爾突然湊上來，“哥哥诶，有沒有點慌？”

羅洄斜眼看她，竟看出點幸災樂禍。

可在易夫人眼裏，這兩人的對視就是打情罵俏，一時怒不可揭：“我要把你的皮也一刀刀割下，替我兒子報仇！”

“您錯了。”羅洄毫不退卻：“您兒子不是我殺的。”

易夫人仿若未聞，有些茫然地扯起自己的頭發。

羅洄只好解釋：“您一定調查過，知道其中頗多疑點，就連警察在監察機器人的幫助下都沒法認定我有罪，您總不能冤枉我吧。”

“我不在意。”易夫人扯着頭發送進嘴裏，咀嚼起來，“你冤不冤不重要，我只是想報仇。”

“但是您如果錯殺了我……”

“錯殺就算了！”易夫人突然歇斯底裏：“殺我兒子的人怎麽沒想過殺了他我怎麽辦？不管是易臻，還是別的誰，我一個個殺，殺光為止！”

羅洄在她發洩完的下一刻，立刻勸說：“您看，我也想洗脫嫌疑，所以略微調查了下。”

易夫人似乎沒聽進去，自顧自地嚼着頭發。

“您兒子他……有個新歡。”

安伊爾驚得瞪大雙眼，羅洄卻笑得眯起了眼。

易夫人似乎回了點神，一雙遍布血絲的眼直直轉過來。

“我前女友曾看見您兒子載過一個特別漂亮女孩。她……”

安伊爾無比緊張地吞了吞口水，看見羅洄似笑非笑地瞥她，連忙擠出一個嬌滴滴的笑臉，祈求饒過。

羅洄冷哼一聲，用眼神罵她：滾！

他轉過頭，“我和易玢在公共區域的監控莫名消失，但是你們自己的監控總能查到吧。查查這間公寓，查查他的出行。”

易夫人沒有回答，只是愣在椅子裏，像癱軟的……行屍走肉。

“沒有。”一旁一個黑衣人代為解釋：“易少出事前一周的所有視頻都沒了。十幾個技術人員用了一天一夜修複，連一點痕跡都沒法重組。”

“就像……”那人看了眼癡癡呆呆的易夫人，小聲說：“有一個終極控制按鈕，一按，那些東西就全部被清除了。”

羅洄沉默了。

若在之前，他一定也疑惑不解。但現在，他知道南方城有高等機器人，這一切反而不算什麽值得驚訝的事。

機器人是人工智能，機器人掌管着這個城市的罪案調查，它們可以侵入任何監控記錄和行動記錄進行任何操作。

他苦笑着轉頭：“這下好了，勸不動了。”

可是安伊爾，竟然在他身邊美滋滋地笑着。

羅洄：“你還能笑得出來？”

“為什麽不能？”安伊爾最初被羅洄做勢出賣給吓到，後來卻完全沉浸在他對自己的評價裏。

他說她——特別漂亮。

說她漂亮也就罷了，是特別漂亮诶。

于是心情就此美到現在。

“一條船上的船友诶……”羅洄哭笑不得：“我死你能活？”

安伊爾往他貼了貼，肩膀由猛撞變成輕輕撞，“哥哥，你本事不是多着呢嘛。”

羅洄無語，翻起了白眼。

“好好好！”易夫人突然對着半空流淚：“別生氣，我這就剝皮剔骨，讓他死得更慘！”

她抱住水晶瓶，擡手揮了揮。

兩個黑衣人上前，一左一右從上往下看來，氣氛壓抑得如同天要墜落。

剛才搭過話的那個黑衣人面上挂着一絲遺憾：“我也是收錢辦事，盡量讓你早點死。”

早點死？死後繼續剝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