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籌謀
如今漸漸入夏,小遙峰上卻是四季不變,池裏的冰蓮依舊不斷地打着花苞兒,相繼的開出花來。
遂意自來了小遙峰,因這水裏的蓮花異香安神,葉素義讓她開着窗戶睡覺,所以睡得格外好。這兩天不知怎麽的,這池裏新開的蓮花再沒法讓她安睡,夜裏輾轉反側,怎麽也睡不安穩。
葉素義說她必定是想顧淩肅了,卻未當着她的面講,只是私下裏和南齊發發牢騷。也是,即便是說出來,這丫頭必定不會承認。
說來顧淩肅自上月離開之後,就再沒有出現過了。以往都是隔三差五的找時間來,哪怕不能住下,好歹也是要上來看看月遂意的近況,就算來不了,也會寫封信來和遂意說兩句閑話。
這日一早遂意便起來了,那天顧淩肅說找個人上來照顧她,還真就找了個姑娘上來照顧她的起居。
自從起了床,遂意就一直憋着話,知道那邊屋子裏的兩人起來了,吃了飯,她才拉着南齊問道:“今日可有淩兒的書信?”
這哪裏來的書信,自從那信鴿飛走之後就再也沒有飛回來過,南齊這樣想着,竟也這樣說了出來。
遂意聽了一擰眉,不再說話,自己一個人悶悶的就走開了。
午後時分那只飛出去月餘的鴿子終于飛了回來,信中字跡雖不如往日從容,有些潦草,好在并無大事。
信中只說此役大捷,叫遂意莫要挂念,又說叫人給她訂做了新衣,讓葉素義代勞去取一下,還說他一定守信,在遂意複明拆布之前趕回來,兌現承諾。念到此處葉素義還調侃的問了遂意,他們有什麽秘密許諾,還不忘在信中寫出來讓遂意安心。
遂意只當沒聽見,等着他繼續念信。之後的內容也不過是讓遂意吃好睡好穿好囑咐葉素義照看好自家師傅雲雲,他回來必重謝雲雲。
一封書信,遂意的心算是定下來了,這兩日也能睡的安穩了。葉素義次日一早就去取了寄存的物件回來,遂意拿着衣服也不穿,只等着自己眼睛好了那天穿。
且莫說時間一天天的過了,轉眼便到了遂意的眼睛治療已經到了最後階段,可顧淩肅依舊沒有出現。
南齊将養了大半年的蠱蟲放出來,這種叫做連枝的蟲子精巧無比,小如沙粒,能吐出鮮活的絲線縫合經脈,十分難以養活。由于顧淩肅給了足夠的金銀,南齊便一下子撒了三百的幼苗,将蟲卵分批分盒,用最好的食物藥品喂養,如今活下來的也不過數十只。再者,這蟲子是一次性的,無法回收再利用,可見其精貴。
蠱蟲聽聞南齊的笛聲,慢慢的鑽進遂意的耳朵裏,從耳道小心的進入眼部的血脈,開始了長達一日的縫織工作。
這一天對于遂意來說不過是睡過去的,但是南齊和葉素義就很無聊了,又不能走遠了,只有在小院裏架着火烤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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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那些蟲子都爬出來回了盒子裏,南齊又點了安神香,于是這一睡,遂意直接就睡到了第二天一早。
昆侖山上終年積雪,即便小遙峰不同尋常,卻也有寒冷的時候,所以遂意被冷風給吹醒了。
她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過了,睜開眼時都有些不适應,看看四周,簡陋的屋子裏,一張磨圓的桌子邊上放着圓竹凳,床尾一個烏黑的舊木箱子,屋角點了炭火,炭火邊上睡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想來是照顧自己的那個叫鴛兒的小丫頭。
屋裏的東西都是她平日裏再熟悉不過的,她卻依舊忍不住好奇的要将這些簡陋的東西看個仔細。
她記得以前顧淩肅和自己說話時,老聽見他拿刀子在桌面上刺啦刺啦的刻,所以那張桌子摸起來一點都不平滑,卻隐約能摸出來是幅畫。
那倒的确是幅畫,刻得一個人分不清男女,長得歪瓜裂棗的,坐在亭子裏,遂意當時摸着那個人出這根兒棍兒,便問顧淩肅:你這可是畫的一個老頭兒?
顧淩肅臉一黑,說:師傅,我這是刻得你呀!
這下輪到遂意臉黑了,輪着手裏的竹棍就要打,顧淩肅不敢跑,怕把他師傅給摔了,就是能老是的站着,小心的閃躲。
遂意一時開心,也沒想起來顧淩肅為何還沒回來,逛到屋外撥弄那一池的蓮花,看看平日裏坐的那塊大石,不曾想那石頭邊上竟是那般高的懸崖絕壁。
走着走着,走到了下山的小道上,道上走來兩人,遂意依稀覺得熟悉,聽聲音卻立刻就認出來了。可不就是葉素義和南齊嗎。
正要上前打招呼,聽見兩人說話十分認真,遂意心思一動,想要吓唬吓唬兩人,便躲在道邊的矮樹叢裏。
只聽那兩人一行走一行說,“此事可要告訴小意?”這是南齊的聲音。
“瞞了她這些時日,早晚是要告訴她的,她現下已經好完全了,告訴她無妨。”
“我只怕她知道了,這好不容易保住的小命又要給送了出去。”
“從就送呗,也好到那邊去給淩肅做個伴。”
“你這人怎麽……”
嗦嗦——
南齊話未完,便聽見那邊樹叢裏傳來聲音,兩人并未料到遂意這麽快就醒了,此刻看見她不免氣氛有些微妙。
此刻遂意早就沒了魂兒一樣,幽幽的問道:“你們方才說的那些話……是什麽意思?”
南齊見她神色有意,心中不忍,“我們……”
“我們說半月前顧淩肅就沒了消息,那邊傳來消息說谷中內奸串通浩氣督軍設下埋伏,将谷中一千精銳燒死在了楓華谷,屍骨無存,其中……便有淩肅。而現今凜風堡已經換了主人,我們都必須離開這裏。”葉素義一口氣将事情說完。
“可知……內奸是誰?與之接應的又是誰?”遂意不免渾身發抖,眼中早已布滿了血絲。
“這我就不知道了,你不妨自己去查查……”
“阿素!”南齊焦急的拉一下葉素義,這不是火上澆油嗎?“顧大哥費勁周折才就下她,你怎麽不勸反而……”
遂意早已不搭理他們,一個人往回走去,葉素義回頭看看南齊,有些不平道:“勸?她那些事你我又不是不清楚,淩肅豁出命去救她,治她的眼睛,就算她為師,淩肅為徒,這樣的情義也總是要還的。她若懂得淩肅,便該珍惜自己這一命伺機為淩肅報仇,她若一意孤行,還不忘前塵仇怨,傻了吧唧被人诓騙利用,哪怕到了九泉,那小子也不會說她什麽,說不定還寬慰她兩句,卻又有誰去寬慰淩肅兩句……”
葉素義說的雖是一些氣話,卻也是真心話,他一直将顧淩肅看做兄弟,兄弟戰死他心裏肯定不好過。
遂意走進了屋,屋內并沒有人,鴛兒早已經醒了,方才見他們在道上說話,便自己去廚房準備早飯。
遂意翻出衣服箱子裏一直放着的妝鏡匣子,輕輕打開,鏡中的人她早已不認識,除了那只水藍色的眼睛,一點她往日的痕跡都沒有了。
鏡中的人比她從前好看許多,只是右眼眼角還留有當初中毒灼傷的疤,之前顧淩肅給她換藥時還說,等她眼睛好了,就去胭脂店給她買最好的彩粉在這眼角畫一枝紅梅。還用手指在遂意的眼角勾一個輪廓,說就這樣彎到眉峰上,一定好看。
這妝鏡盒還是顧淩肅去買彩粉時買回來的,說給她留着以後用,原本空空的只裝着一小盒彩粉和眉筆的盒子裏,如今一層一層,都是滿的,全是顧淩肅或寄或親自帶來的精巧首飾。
遂意撚起那筆,打開彩粉的盒子,一點一點的沾上新紅的色彩,在眼角勾勒着兩人一開始說好的樣子,才将畫到一半,看着鏡中陌生的人,異色的眼睛和那絢爛的彩妝,她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
三娘死了,徐大哥死了,小雪說每每看到自己都覺得錐心挫骨的痛,從此再不回來,如今……如今……連淩兒也離開了,這是不是就是對她當年貪心不足、不自量力的懲戒?
傍晚時分,遂意收拾好行裝,去向葉素義和南齊告辭。
葉素義見她一身豔麗紅衣長裙,想起是月前顧淩肅送來的,名為:情悅。
“今晨在下說的話過分了些,還望……”
“你這人什麽樣我還不知道,不用放在心上,我宰相肚裏能撐船,自然不與你計較。”遂意笑的依舊沒心沒肺,若不是歷經這麽多波折,葉素義都恍惚以為自己看到了初見時的遂意。
只是時過境遷,哪怕這人臉上再是如何的表情,都掩蓋不了早就烙下的傷疤了。葉素義執扇一揖道:“保重。”
南齊有樣學樣,咬着嘴唇,半天沒憋出幾個字來,只得悶悶的說了句“保重”。
遂意走後便投奔了如今的凜風堡堡主,在他手下做一個小小的副隊。前任堡主故去的事在軍營中也時有人提及,此事并不難查,那個出賣顧淩肅的是他之前前占的前凜風堡堡主。只是沒想到此時竟依舊與易輕言有關。
如今易輕言在浩氣盟聲名正旺,前月裏又喜結良緣,正帶着自家夫人四處雲游逍遙。遂意雖只是一個小小的隊正,卻與現凜風堡堡主是舊相識,手裏握着不少私權。說來也巧,當年在昆侖山棧道上就自己的那個和尚竟是如今自己的直屬上司,原本一直是駐守無量山與黑龍沼的督軍,與顧雪有些交情。
手裏握着私權的某喵自然是撒下織網,做足準備捕捉大魚。
如今兩年過去,也該到了收網的時候了,趕巧遇上自家那支小隊輪休,便帶着他們下山去吃兩塊肉喝完酒解解饞。
說到吃酒,昆侖山下酒舎的生意向來都十分紅火,遂意為了搶位子早早的就帶了人下山,坐在角落的幾桌,一來就要了十幾大壇高粱酒。
遂意故作豪氣的往條凳上一踩,道;“兄弟們跟着我出生入死,今兒,酒肉管夠!”
下面一片喝彩。
卻說這行人吃吃喝喝不提,那遍店外來了車馬,聽說是有大戶人家走商到此,要來歇腳,吃些酒肉暖和,還給了店主大塊金子。
遂意剛好去後堂“搶”了兩壇老板埋了十多年的女兒紅出來,剛坐下便見自家的副隊離冒對自己努努嘴,用眼神示意她看門口。
遂意回頭,只見兩個披着狐裘的人走了進來,一男一女,一看便知是夫妻,那模樣倒還真像是普通走商的人家。
只是……遂意直直的看着兩人,端着陶碗灌了自己一口掩過嘴角的笑意,回過頭來低聲對離冒道:“傳令下去,大魚已出,可以收網了。”
“是。”
離冒得令,端着酒碗一副醉漢過街的樣子,搖搖晃晃往大門去,遂意見他要摔,斥責道:“就知道吃,沒瞧見你們副隊醉得不輕嗎,還不扶一把!”
離得近的忙上前扶了一把,是個五大三粗的壯漢,遂意見了有道:“好在今兒咱沒任務,你且扶了他讓店家給個屋子躺一躺吧。”
“是。”
方才遂意的聲音有些大,自然引來了不少人的側目,在常樂坊這些個住戶有幾個膽子敢得罪惡人谷的?店家聽見要屋子住便麻溜的吩咐小二去準備,一刻不敢怠慢。
那邊才進來的人自然也看了過來,遂意也不怕他們看,畢竟現下還有誰認得她呢?只見那邊的兩人走了過來,男的拱手向遂意揖禮,遂意笑看着,将手肘撐着桌上的酒壇口上,另一手扶腰,站得歪瓜裂棗沒個正行兒,看見這人也并不言語。
“在下攜家眷走商至此,不知竟山上豪俠聚于此處,驚動了各位。”那人依舊溫文有禮。“這裏有些銀錢,不多,就拿給兄弟們換些水酒吃罷。”
“閣下說笑了,我們不過是圖個自在逍遙的山野莽夫,哪裏懂你們這些見過大世面的人那些文绉绉的東西,”遂意一行不要臉的接過那大包金銀,一行更不要臉的說些夾槍帶棒的話,“粗鄙之人,給些銀錢也就打發了,既是外鄉人,只要你不滋事,我惡人谷自不會找你麻煩。”
遂意說着将那包金子往桌上一放,笑得意味不明的,轉身對手下的人說道:“兄弟們也辛苦了,今日遇上貴人可是你們的福氣,都來領些銀錢謝過貴人的賞,吃完這一口咱們也該趕路了,今日之事可不能耽擱。”
說着,她總算是找到了自己的骨頭一樣,直直的站了起來,也不搭理眼前還站着的有些反應不及的人,從袋中撿一塊金子扔給店家,自己徑直走了出去。
下面的人聽了話都高興的領了錢,裝模作樣的跟那個散錢之人道了謝,然後繼續叼肉叼肉,吃酒的吃酒。
那邊遂意剛出去,就遇上了熟人,抱拳作揖高興的打招呼:“喲這不是,扶風郡郡守陸都統嗎?”
“原來是凜風堡清遠大師旗下的隊正小友啊。”那人并不記得遂意的名字,但知道她在凜風堡堡主那裏地位甚高,只得說了這一大串回禮。
遂意見他一臉愁色,便問:“不知督統一臉愁容,所謂何事?”
“嗨,還不是為了浩氣盟的事,我這老胳膊老腿的經得起幾次折騰?這不我們才剛得了上面的密令,又趕上了浩氣盟那邊來的線報要我送過去……”
遂意聽了趕緊笑着打斷道:“陸都統,此地雖是我惡人谷地界說話還需的留幾分的。”
那人聞言,只覺額上有汗,連連道:“說的是說的是,虧的小友提醒,否則陸某……”
“陸都統切莫緊張,咱們這裏還算安全,我只是提醒您莫要再別地兒這般說罷了。”遂意依舊笑。
那人拱手揖禮,連連應道:“自然自然。”
月遂意這模樣像極了接待地方官的都城小吏,官兒不大,譜兒倒是擺的一套一套的,兩人就這樣一唱一和一番,領着自己的人告了別,便都個做個的去。
店裏吃酒的人自然也是走一波來一波,那陸都統帶人吃了兩口熱的便上路了,一路走在冰雪寒地裏,竟也沒注意到身後多了條尾巴。
作者有話要說: 故事到了這裏就要結局了,寫了四個多月,總算是要熬到最後了,謝謝一直堅持到現在的小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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