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破局1

“皇上駕到——”

王府門口,一聲尖刺的聲音響起。

院中正在操辦喪事的來往的人皆聽,惶恐地連忙跪下,不敢擡頭看來人。

段長歌強忍着內心的悲傷,面無表情地跪在了地上,麻木地回道:“長歌不知陛下到來有失遠迎,還請陛下諒解。”

許宴走進王府,先是掃視了一圈府內。

橫木上已經挂上了條條白梁,整個王府裏都彌漫着滿滿的壓抑與悲傷,當他的目光移到段長歌的臉上時,眸色深了深。

因為此刻的段長歌臉色蒼白如紙,如果說之前的她還算有鬥志,可他現在看到她的眼中滿是死灰。

難道真的……

許宴心頭一緊,直直走在段長歌的面前。

“帶朕去看許闕。”

話語落下,長歌身形未動,只是緩緩擡起滿是淚痕的小臉,眼中全是諷刺的笑意。

“怎麽,皇上在害怕什麽?”

她眯眼冰冷地笑了笑,朝他走近了幾步,聲音低低的,附在了他的耳畔。

“難道這一切,不是皇上最樂意看到的嗎?”

許宴被她刺中內心最不堪的一處,牙關咬的咯咯響,眼睛死死盯着她。

“帶朕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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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字一句,仿佛是在壓抑着什麽。

段長歌長長呼了口氣,将快要溢出來的眼淚又擠了回去,別過身背對着他。

“許闕就在裏面。”

許宴聽了,大步邁出朝着主堂走去。

走進主堂。

主堂幾乎已經布置好了。

中央放着一副棺木,還沒有蓋上棺蓋,周圍放置了一圈蠟燭,丫鬟正在将它們一個個點燃,閃爍的燈火,好像在時刻提醒着他所見的一切不是在夢中。

察覺到許宴來了,主堂的下人們連忙下跪行禮。

許宴擺了擺手,讓他們都下去。

下人們有些猶豫,直到看到段長歌朝他們示意這才放心,全部都退了出去。

一瞬間,主堂空曠了下來。

許宴擡起步伐,一步一步朝棺木緩緩走過去。

直到他可以看見棺木裏躺着的人,他才頓住了腳步。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緩緩将手落在了棺木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裏面躺着的男子。

“沒想到,你還是沒扛住。”

不知過了多久,許宴才悠悠開口,語氣平靜,和平常一樣。

“朕真不知道你究竟是在堅持什麽,如果你願意,朕完全可以讓你繼續做你的閑散王爺,可你偏偏不聽,非要摻和進來,你說,朕怎麽可能容得下你?”

他好像是在和躺在裏面的人說話,但更多看上去像是在自言自語。

“是你逼我……是你們逼我……”

他不斷喃喃着,重複着這麽一句話。

段長歌聽不下去了,從後面走了過來。

“沒有人逼你,自始至終都是你利欲熏心,殘害手足,視百姓性命如草芥,濫殺無辜,你根本不配為南溯的王。”

“可那樣如何?!”

許宴忽然狠狠一甩衣袖,轉過身來,目光看向她,步步緊逼。

“人人都稱頌他許闕為南溯的錦鯉王爺,可最後還不是死在了我的手上?!”

他冷笑一聲,徹底不再僞裝。

“朕,絕對不會輕易放棄現在的一切。”

他掃了掃身後放置的棺木。

“段長歌,既然許闕已經死了,朕念你還沒過門,你就乖乖的回你的段府繼續當你的二小姐,王府這邊的事情就不需要你操心了,朕會替你安排好許闕的所有後事。”

段長歌想到什麽,眼眶猛然放大。

“不,你不能這麽對他,你怎麽可以……”

“來人,送段姑娘回段府!”

不管段長歌是否同意,許宴直接開口下了命令,強行将段長歌送了回去。

段長歌掙紮着不肯走,淚水充溢着眼眶。

“不……我不能走……許闕……”

她死死咬着牙,眼淚順着眼角流了下來可無力感充斥了她。

她,根本阻止不了許宴的所作所為。

“好,我回去。”

她強收了自己的眼淚,可還是不住哽咽着。

“我只有一個要求,出殡那天,我要一起跟着去。”

許宴沒有作聲,只是靜靜地注視着她片刻,随即松了口“好。”

段長歌臨走之前,眼睛從未離開過許闕的棺木。

許宴直到看着段長歌離開段府,這才返回到主堂,黑眸翻滾着莫名的潮湧。

“皇弟,朕會親眼看着你下葬的。”

目光死死盯着許闕沉睡着平靜的面容。

“小姐。”

等段長歌從王府裏出來,月間連忙迎了上來。

“他們真的太過分了,怎麽能就這麽把你趕出來?!”

月間受不了自家小姐受這種委屈,一時氣憤填膺。

段長歌安慰她,出來後掃了掃四周,壓低了聲音:“先回段府。”

随即說完後臉上保持着莫大的悲傷,一路上哭着不停,直到回了段府。

跟着段長歌的人看到她進了段府,連忙回了王府将自己的所見禀告給了許宴。

“皇上,段姑娘一路上都很悲傷,她旁邊的丫鬟一直都在安慰她,并沒有發現什麽異樣。”

“段府那邊咱們的人能安排進去嗎?”

屬下搖了搖頭:“段府守衛很是森嚴,尤其是這幾天,咱們的人根本混不進去。”

許宴眯了眯眼,若有所思,忽然像想起什麽,似笑非笑。

“給蘇家那邊通個信,之前不是一直想和段家聯姻嗎,朕給他這個機會,就看他們能不能把握得住了。”

“遵命。”

屬下悄然退下。

段長歌一回到段府,就被段老爺子還有段驚鴻拉入了書房。

“長歌,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指的是前幾天她傳回段府的消息。

許闕醒來了,但如今又說他已經去世的消息,沒有說的很明白,只是讓他們按兵不動。

段長歌收了收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樣,眉眼認真了起來。

“爹,兄長,你們且聽我認真說完。”

她開始一點一點将許闕的計劃和盤托出。

等她完全說完之後,屋內重新陷入了平靜。

“現在,許闕服用了假死藥,可以堅持三天,三天後,我們必須把他救出來,同時也不能讓許宴起疑。”

“這三天內,許宴一定會放松警惕,而這段時間,就是我們挖出他背後究竟是誰在扶持着他的好時機!”

“這幾天,就将王府周圍的人先撤下去吧……”

宮內。

許宴抿了口茶,對面前的侍衛吩咐道。

“遵命,那段府那邊……”

侍衛小心翼翼開口。

許宴思索了一會兒:“還是先守着吧,這麽安靜,不像是段家的作風。”

等全部吩咐完,正好有人傳說皇後來了。

等她進來的時候,許宴順便就把其他下人也遣出去了。

“小王爺的喪事交給宮人去辦就好了,你又何必事事都操勞呢?”

皇後來的時候還帶了一碗粥,邊說着邊将粥放在了他的桌上。

許宴看了她一眼,并沒有作聲,只是将那碗粥拿起來一飲而盡。

“你今天過來,不只是對朕說這些的吧……”

皇後身形一僵,她抿了抿唇角,緩緩擡起眼,看向她愛了這麽多年的男子,不知何時,他已經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阿宴,我這些天一直夢到那天禦花園的事情。我夢到長歌一直在質問我為什麽要那樣做,我夢到許闕渾身是血地躺在血泊裏,阿宴……”

她說着說着,聲音開始微微顫抖了起來。

“那是許闕啊,我們三個從小一起長大,我真的,真的……”

“那又如何?!”

許宴再也聽不下去,直接一揮袖将放在桌子上的碗掃落在地,語氣是壓抑不住的怒火。

“你也想說朕做錯了是嗎?!”

他死死盯着她,聲音冰冷刺骨。

皇後連連搖了搖頭,她像是乞求什麽,拉住了他的袖子:“阿宴我們走吧,我不想再待在這個皇宮裏了,我不做皇後你也別管那些了,我們走吧好不好……”

“趙婉!”

他看着眼前哭的梨花帶雨的女子,終是忍不住,雙手緊緊握住了她的肩膀。

“事到如今,就差最後一步,我就要成功了,你現在讓我放棄一切?不!可!能!”

趙婉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可是這麽多年來我們得到了什麽?!”

她死死攥住了他的衣袖,眸眼裏噙滿了淚水:“許宴,你忘記我們的第一個孩子了嗎……”

見他還是不為所動,她終還是說出了最殘忍的話:“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是你,親手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趙婉……”

聽到她說的那句話,許宴瞳孔猛然一縮,下意識松開了她,跌跌撞撞往後退了好幾步,直到撞在了桌子角,卻絲毫感受不到疼痛。

趙婉強忍着莫大的痛楚,一字一句,字字泣血:“在你還是太子的時候,皇兒剛剛出生。五皇子來過東宮後,你為了扳倒五皇子,你忘了你做什麽了嗎?!”

她想起那件事,心痛地就無法呼吸。

這麽多年,許宴以為她不知道,可她比誰都清楚,可她明白,他都是為了能夠登上那個位子,為了皇位,他可以做出一切事情。

“為了陷害五皇子,你故意在他走後造成東宮走水的假象,好讓皇上認為是五皇子使了手段讓東宮走了水,趁機想讓你葬身火海。可當時只有皇兒在殿中啊!”

說完這一句,趙婉情緒徹底爆發,崩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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