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章節

心地插嘴道：“你們到底認識嗎。“

“我不記得明教有這號人物。“陸英确實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招惹了教中的人，可以讓對方像根尾巴一樣纏着自己，恹恹地答。

路侯說：“白狼自然不認得我。”

對方搖了搖刀柄，待了一會，兇煞的臉上突然浮現出唏噓來。“但我比任何人都要早認識你。“

“……你什麽意思。“

路侯沒有接話，而是突然向陸英背後的唐離心擊出了些銀色的刀光。陸英一駭，揮刀先替唐離心擋下突然的攻勢。心想路侯莫不是又想趁機逃跑，此時也顧不得什麽教義倫常，極快地躍了上去。

兩人靠得近了，第一反應竟然都是隐下身去。唐離心目瞪口呆，屋內頓時安靜下來，只剩下他一個活人。正當他有些被這狀況攪得慌神時，地上的絲線起了作用，将兩人的位置同時勾勒了出來。

唐離心布下的機關，顯然不是只對路侯一個人有效果，陸英來了此處也占不到半分便宜。路侯先悻悻地現行，弓步等待随時可能出現的襲擊。陸英緊随其後，卻是猛地一拉周邊的桌椅，利用制造出來的一時混亂，趁機将刀橫斬向路侯。

對方明顯是懂得他武學套路的，在刀斬來之前就彎身躲過了。一個翻滾，倒是先到了陸英身後。抽刀背刺，不想正好擊上陸英回首格擋的刀刃。兩把制作精湛的彎刀撞擊在一起，竟像尋到親人似地，發出和諧的鐘鳴一般洪亮的聲音。

“你這身手，比往日可是差了些啊！“

路侯笑着退開幾步，剛打算繼續嘲諷陸英，卻沒想到冷不丁被撒了一臉的粉塵。他雖然及時閉了眼，但還是不小心從鼻子嗆入了一口，咽喉立馬疼痛難耐，啐出一口血污來。

雖然不是什麽毒粉，但夾雜着尖銳顆粒的粉霧造成的效果也不一般。路侯頓時亂了陣腳。

撒出這把粉塵的唐離心皺着眉頭發話：“別在我的地盤上大放闕詞。事已至此，還抵抗什麽。難道你覺得以你一己之力能将我們兩人一起擊敗？“

對方嘴角抽搐，還想說些什麽，卻被陸英幾下重擊，将兩把武器都脫了手。又被一把抓住衣領，脖子上架着鋒利的彎刀，壓着頸間留下鮮血來。

路侯神經質地抽笑一下，舔去嘴角血絲：“殺了我，然後向明尊忏悔吧。你不會受譴的，畢竟我也算是曾殺過你一次。“

陸英失了耐心，語氣冷狠地質問道：“你最好給我說清楚。“

路侯沉默了，看了他片刻，終于收起了那副笑容。他左手略微顫抖地摸上自己耳後，撕下一根絲線來。

再順着那線從左朝右一拉，臉上的皮肉頓時松垮發皺，似乎離開了底下的脂肪骨骼一樣浮了起來。頭皮處的肉色也開始皲裂，碎屑垂落下來，那面貌實在可怖，不像是人類了——不到半分鐘，他竟完整地揭下了一張人皮面具。

“……天哪。“

唐離心看到陸英松開了手，像是過分驚愕，不住地後退，反而好奇地上前去看。唐離心盡管知道路侯學了唐門的易容術，也訝于他這張臉也是經過易容這個事實。然而他看清了路侯原本的模樣後，也變得跟陸英一般，有些手足無措了。

路侯。

陸英。

這是一個十分奇妙的場景。

兩張極其相似的面孔對立而視。

相近的身材，從眉目到口鼻，即便是放在自認為對陸英樣子已經極其熟悉的唐離心面前，也不得不承認只看五官的話，他一瞬間根本分辨不出來。也許一個更要年輕氣盛，另一個略顯滄桑。只是更顯眼的，一個發色銀白，瞳色極淺，而另一個頭發與眼睛都烏黑無他，将兩人的距離拉成可視。

唐離心這才懂得，不是路侯将自己易容成陸英的面容潛入文花樓，而是他本就與陸英長得幾乎一模一樣！而在別的地方接觸到唐離心時，那張看起來傷痕無數的容貌，才是他一直戴着的面具。

他實在沒有想到這一點，怪不得之前他揭露路侯把戲的時候，對方仍十分的從容，還說他搞錯了細節。然而這個細節，讓一切都變得不一般了起來。

這意味着，眼前這人……

唐離心腦中閃過無數的可能性，然而每一個猜測都讓自己覺得不切實。他只好和陸英一同，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那人望着太過吃驚而遲遲沒有回話的兩人，深吸一口氣，朝着陸英，用冷冰冰的口吻開始敘說。

“我的母親是漢人，嫁給父親後，就一直在大漠生活。她身體一直不好，卻堅持在我六歲時生了二胎……最終難産而死，只來得及給腹中的小兒子留下了刻着他漢名的木牌。

“父親匆忙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卻是一個有着與家裏誰都不同的，妖怪一樣發色的嬰兒，和他死去的妻子。當晚人便不見了，後來找到屍體，是投河自盡的。“

路侯看了還處在震驚的陸英一眼，有些輕蔑，又繼續說：“我當時年紀太小，完全不知如何是好。但聽過父母說，沙漠裏的狼群極其兇狠。我便趁着夜色，将嬰兒連着那名牌一并丢棄了，想着這件事大概就能這樣結束了罷。鄰居都道是個死胎，替我埋葬了父母，将我送入明教，誰也沒有再提起過這個孩子……

“誰知道過了七八年，我以為那個嬰兒早該屍骨無存時候，你又像個詛咒一樣出現了。“

陸英遭了晴天霹靂般，聽到如今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這麽說，你……“

“不要稱我為你的兄弟。“

路侯否定的語氣決絕。

唐離心聽得心驚膽跳，他只知道陸英出身不一般，也信了陸英說的他被狼群養大的話。哪知他被丢棄，竟是因為這種原因。

可他實在沒法可憐對方，路侯的想法在他看來太偏激了，于是忿忿道：“可這又何必令你恨他如此，如何要将一場悲劇推到一個剛出生的嬰孩頭上。“

路侯厭惡地不去看他，一拳捶到桌面。

“那時我早已沒有什麽怨恨了。我只覺得陸英，他也許天生下來就是我的克星，只好早早地就離開明教，混跡到了長安。在我流離颠簸，不知去處的時候，是商會副會長的兒子收留了我，否則我如今是生是死還未定。他父親是唐門的人，他也算是半個唐門子弟……你的同門。“

陸英望向唐離心，後者只是搖了搖頭，他不記得唐門中有過這事。

“我想也是，唐家堡甚至沒有理會這件事。”

說到這裏，他臉上竟然出現了兩人從未見過的，一種暧昧恍惚的懷念感：“他父親是我尊敬的人，而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只是外堡弟子，學不了那些精湛的功夫，也許你們根本看不上眼。但是他毋庸置疑是我見過人裏最聰明的那一個。唐門的偏門奇術，無論機甲，制毒，易容……我的易容之術便是他教的。用在這種地方，也不算是對不起他吧。“

唐離心想起來，陸英說過商會那副會長便是他親手處置。果不其然，聽到此處，陸英開口了：“你們商會為了做大，一直走的黑道，為了争權奪利，賄賂官府。平日欺侮婦孺，什麽殺人放火的事沒做過。”

路侯不屑地哼了一聲，手臂向後用力一揮：“這世上荒唐的事也是多，竟輪到一介殺手來論對錯。白狼的惡名，又哪是英雄好漢的印象。而且，你是複仇，我又何嘗不是！”

“于是你的朋友，就讓你來向文花樓尋仇麽。“

“不，“路侯僵硬的聳了一下肩，說：“他瘋了，不認得我了。在他迷失心智前的最後一刻，我趕回來找到他，他說他恨我。”

“……“

“他看到你了。他看到了那個雨夜在商會裏開了殺戒的修羅。陰差陽錯，兜帽下的，偏偏是我的臉。“

路侯直盯着與他長得太過相像的陸英，摩挲着自己的臉頰，“要能回到當年，我定會直接将那個詛咒掐死在襁褓中……你為什麽要和我有一樣的面容……你如今倒是護着這個唐門……我呢？不提着你的人頭，我還有什麽臉面去見他？“

唐離心看到一貫冷靜的陸英，這時滿頭的冷汗，握着彎刀的雙手顫栗不止。

“別。“他向前一步，低聲對陸英說：“…這不是你的錯。你有你的立場，他有他的。千萬不要被他說服了，将一切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

“離心……”

“對？錯？我不是來糾纏這個的。如今還要分個是非黑白，誰聽誰說的都像是無稽之談。”路侯也抽出了短刀，這次指着的是唐離心，卻是對陸英挑釁道：“我只想讓你也知道，什麽叫切膚之痛，什麽叫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