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章節

望。”

“你太極端了。冤冤相報何時了。”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此生已經過成這樣了，再認命下去，心不如就死了罷了。”

“夠了，到此為止吧。”陸英想着唐離心方才對他的勸慰，話語變得清晰起來，強打精神，堅定地擡起左臂，擋開了兩人：“恨我也好，別妄想傷害他。這兄弟雖然沒法做了，但我可以放你一馬。”

路侯看着他，半晌無言。

似乎将事情全盤托出後，一切都已經缺堤……他的眼裏已經沒有恨意了，只剩下最後一絲的瘋狂。

他說：“真希望我也有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陸英嘆氣。

“白白送命有什麽意義呢。”

“魚死網破，總比我茍且偷生的好。”

劍拔弩張的氣氛終于一觸即發，路侯緊握短刀，放棄了所有技巧一般徑直刺向陸英。後者緊皺眉頭，面對這樣無力的攻勢，只舉刀擋去，步步後退。既不讓對方刺中自己要害，也不主動去攻擊對方，怎麽看都是出于故意。

陸英這般的行為惹惱了一心求死的路侯。

“堂堂正正地殺了我啊，你還要如此看輕我嗎！”

“……瘋子。”

兩人的争鬥仿佛沒完沒了一般，遲遲沒人去按下最後的開關。然而唐離心盡管拾回了鳳尾天機，卻無法動手。他知道，這不是他應該插手的戰争。

他看着陸英遞給他懇求的眼神，選擇了轉身離開。

其末·離心傾君

夜歸文花樓，他避開所有人，一言不發地獨自留在陸英的房間裏。直等到唐離心疲憊地卧在軟榻上抑不住地幾度夢入周公，他才聽見陸英沉重的腳步聲傳入耳中。

陸英身上比他走時帶了更多的血和污漬，衣服也被割破幾處，但乍望去并無大礙。唐離心幾乎在看到他身軀的同時就迎了上去，顧不得刺鼻的血腥味，摟緊了還沉着臉的人。

如今天氣還未入冬，但他覺得陸英的身體好像血液都被抽空了一般的僵硬冰冷。唐離心只好抱得更緊些，像溺水者抱着救命的浮木一般緊。直到他聽見陸英雙刀被擲在地上的清脆聲響，感覺到對方回應的環抱變得溫暖，才有了勇氣擡起頭看陸英的面龐。

“我放他走了。”陸英半垂着眼，輕輕将額頭磕在唐離心額上，說：“對不起。”

“我是不是變軟弱了。”

他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有氣無力。

“是。”唐離心簡短有力地回答。他将陸英一把按到床上坐着，拿過早就備好了的藥匣，草草地用繃帶吸了下血漬，将金瘡藥糊上了還在低落的臉。

“還以為你會安慰我。”

唐離心邊塗藥邊說：“等什麽時候你不再莫名其妙的向我道歉的時候。”

陸英如釋重負地笑了，和以往那些頗顯深意的微笑不同，如今看起來倒是真有點傻。

他摟着唐離心的腰，将對方用力揉進了自己懷裏。藥膏本來就被抹了一臉，唐離心手一滑，弄得到處都是，陸英卻一點也不介意。“我愛你。”

原本在陸英懷抱裏撲騰的唐離心整個人突然靜止下來，默默地擡起頭，看到的便是陸英琥珀色的瞳孔，和瞳孔裏倒映着的，明明心跳不已卻強裝鎮定的自己。

唐離心看着陸英開始說起以後，說起将文花樓重新修整，說起給樓裏幾個姑娘找的好人家，竟然一點也聽不進去。

自從遇到陸英後，唐離心的生活軌跡就偏離了自己曾預計的道路。他是個殺手，沒有什麽比一切不在自己控制裏，将軟肋暴露在人前要來的可怕了。直到他發覺自己的喜怒哀樂，一颦一笑，竟然都跟陸英挂上了鈎時，他已經沒法再說服自己，自己對那人只是略微過了好感線。

他知道自己已經完全傾心于對方。

唐離心掙脫他，甩了一把被弄得淩亂的長發，不緊不慢地又将藥膏拿穩，往陸英手臂上抹。“我之前找好了地方，挺不錯的，明天就可以把東西搬過去。”

“你說什麽？”

陸英看起來像是被澆了一桶護城河裏的冷水一般，剛才的憧憬凝固在了臉上。

“我是說，原來那個地方既然不能回去住了…”“那文花樓呢？你不打算接文花樓的委托了？”

“當個捕快也挺好。”唐離心假裝若無其事地說，“比起去收個債吓個人的，我更喜歡追着懸賞跑。官府沒有我案底，只要有成績，問題不大。”

陸英張了張嘴，像是想反駁。但最後唐離心只聽到對方沉下臉，說了句“随你喜歡”。

他仍和陸英相吻纏綿，擁至入夜，也以為陸英默認了自己的做法。等他回了房間，連夜收拾好自己東西睡去，無意睡到日上三竿卻被闖入的文青等人驚醒，卻發現是另一回事。

白狼走了。文青哭着将手上厚厚一疊紙拍在了桌上，四周的女子也各個臉上都是悲痛的神情，催得唐離心不得不趕緊起身來看。

“他又開玩笑吧。”唐離心走過去扶着女子的肩膀，不确定地說，但是陸英的話，他又覺得沒什麽奇怪的。

“這是地契，”文青撐起頭，從裏面抽出一張發黃卻很平整的紙，“還有這些……這麽多年的投名狀，當時我們簽給舊青樓老板的賣身契……他全留了下來！”

“文青姐，你冷靜一點。”

唐離心抓起那些紙張翻閱，的确一張張全都是契約，如假包換。他知道這些沒了之後，陸英就會變回那個孑然一身的白狼，跟文花樓的種種一切全無關系了。

他敏銳地發現了夾在裏面的一封薄薄的信函。文青顯然已經拆開看過了。信上筆跡剛勁有力，如此寫道：文花樓的一切都留給她們，今後要如何經營，都由她們自己決定。那些賣身契早已廢除沒了作用，要嫁人的，要離開的，都不必顧及。如此這般。

這些只為換有人能替我照顧他，勿念，陸英在最末寫。

文青哭哭啼啼地，似乎要崩潰了一樣。一旁有人去抱她安慰，又有人對唐離心一直說，她們不要文花樓，寧可多簽個幾十年的賣身契也好，只求恩人無事。

“離心，你這是……難道也要走嗎。”

文朱望着房內收拾好的包袱，不抱期望地問了一句。

唐離心撕了信函，搖頭，道：“不。”

如同他預料的那般，唐離心在沙漠裏再次迷路了。

唐離心騎着駱駝，第三次回到了深陷黃沙的那棵卧倒的枯木旁。他在龍門客棧見到這只當日被自己丢下的駱駝時還滿心歡喜，駱駝又一副信心滿滿的老大哥模樣，唐離心便是當它一切都記憶着。誰知走得深了，才發現這駱駝根本就是一直在原地打轉。

他憤憤地去扯駱駝的嚼子，想至少從它的臉上看到一絲愧疚的感覺。然後他只好承認，自己不能對一個傻大個的動物要求太高。幸好天氣不如第一回來時那麽惡劣了，他還備了頭巾避過炙熱的日曬，覺得自己絕對不會再倒在沙漠裏。

除非是被氣死的。

遠處傳來一陣鬣狗的嚎叫，駱駝倒退了幾步，情緒有些不安。唐離心盯着沙丘那頭的一片黑影，也翻身踩回了沙地上，拿起了武器。然而那群黑影更靠近了之後，他才看清那是一群野狼攆着三五只狼狽的鬣狗奔跑。

他一眼就認出了為首的那只矯健灰狼。

“長牙！”他朝着那邊大喊。

灰狼的速度明顯變慢了，停下追逐的步伐，張望了起來。它的頭轉到唐離心站着的地方時候，好像忽然忘記了自己是狼一樣，吐着舌頭小狗似地奔了過來。

沒多久長牙就跑到了他面前，嗷嗚嗷嗚地低頭蹭着唐離心的靴子。身後的一群野狼也趕到，面面相觑，邁着小碎步将一人一駱駝包圍在了中間。

“他在嗎？”唐離心半蹲，揉着長牙的耳朵，“我是說…陸英。”

長牙低吼了一聲，似乎是肯定的意思。

唐離心伸出手：“那到時候你替我撲他一次，我陪你玩一個時辰好麽。”

灰狼伸出了前臂，拍在唐離心的皮質手套上。

雖然不知道是不是達成了雙方都聽得懂的協議，但最後灰狼以帶頭老大的氣勢，帶着唐離心到了陸英那個隐秘的住所。駱駝的後面跟了一長串野狼組成的小尾巴，唐離心不得不說，這大概是他人生中最拉風的一個畫面。

那日在文花樓看了對方留下的信函，直覺就告訴他陸英來了這裏，果真沒錯。走進洞窟就聞到了濃烈的葡萄酒味，混雜着陸英愛抽的水煙味道，怪異得很。

唐離心原本準備了許多責備的話，想着再見到陸英，一定要對着後者一通亂罵下去，最好還要将他揍一頓。但看見那個頹廢地昏睡着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