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樓夜中毒

四肢開始變得麻木沉重，眼皮也越來越沉，失去意識前，樓夜隐約看見十七身後的肩胛骨有什麽在掙紮着出現，他的臉也漸漸扭曲變形。

不知道過了多久，樓夜茫然的醒來，可山洞和十七都消失了，盤旋的戰艦和燒焦的飛禽屍體也全然不見蹤影。

天很亮，風很輕，暖風拂動着樓夜的發絲。

荒野變成了熟悉的學校，周圍稚嫩的笑聲在回蕩，純真可愛的年紀空氣中都是屬于孩童的天真，樓夜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略帶着點肉坑的小手軟乎乎的。

只是指甲略有些泛青，能看出小主人糟糕的身體情況。

這是……他七歲的時候？這個時候，母親還沒去世，白禾還沒有被領養回來。

由于先天性的不良體弱，樓夜從小就比別人發育的晚，在這個別人即将開始抽條長個的年紀，樓夜還沒有褪去稚氣，面龐依舊帶着些許屬于幼年的嬰兒肥，尤其是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看人的時候，那又長又翹的黑長睫毛能直接顫到人的心裏去。

活像四五歲的模樣。

樓夜剛想起身，卻發現自己完全控制不了身體。

這具幼年時候的自己正一個人坐在教室裏扒着窗戶看着外面，同桌是個可愛的小胖子，看到小樓夜這渴望的模樣瞬間被煞到了，

“走，我們也去玩。”

小樓夜還有些不好意思，“媽媽說我不能劇烈運動。”

“沒關系，我保護你，我擋在你前面，他們都傷害不了你。”同桌拍這自己的小胸脯，小大人一樣。

兩人邁着小短腿手拉着手跑到外面，小樓夜抿着唇眼睛亮閃閃的，雀躍又開心。

樓夜呆在小樓夜的身體內，嘗試着離開身體，可惜努力了半天也還是白費勁，終于歇下來的樓夜縮在幼年身體裏，看着這熟悉點的一幕，有些許沉默。

“033 ，現在是什麽情況？”

【正在查詢】

與此同時，

還有一人正觀察着周圍的情況，他好像……在睡夢中來到了奇怪的地方。

這看起來是一所學校，來來往往的孩子們都是半大點的蘿蔔頭們，到處都是天真的笑容和稚氣的語言，還有一些幼稚到令人莞爾一笑的行為。

看起來，還是個美夢。

“啊呀！”

有什麽撞到了他的腿上，他低頭一看，一個還沒到自己腰的小朋友正茫然的跌在地上，烏溜溜的黑葡萄眼裏包着一包因為疼痛刺激的淚，小心看了看周圍，小手捂着腦門。

“好疼。”

他心虛的立刻退後幾步，以他的實力，別說這孩子了，就是成年人撞倒也得疼半天，這孩子撞倒他肯定疼啊。

“樓小夜，你沒事吧。”同桌慌忙把小樓夜扶起來，看着無人的周圍憨憨撓頭，周圍什麽都沒有啊。

小樓夜也很迷惑，可是腦門就是好疼啊，像是撞到了什麽一樣，小孩忍着疼痛“好像有東西在這裏。”

寄居在小樓夜體內的樓夜沒有任何感覺，可聽着幼年時候的自己的話，樓夜下意識的看過去，什麽都沒看到，“033，那邊有什麽嗎？”

【宿主，檢測到精神體能量。】

樓夜擰眉回憶半天，警惕心升起，“小時候有過這個嗎？還是我忘了？又或者是隐藏的危險？”

同桌也很茫然，瞪大眼試圖發現襲擊樓小夜的兇手，瞪了一圈也沒發現，“可這裏什麽都沒有啊。”

過了一會，兩個小朋友像是同時想到了什麽，瞬間變得驚恐萬分。

同桌捂着嘴，甕聲甕氣鬼鬼祟祟靠近小夥伴，“樓小夜，不會是……鬼吧！”

小樓夜立刻瞪大眼，像只受驚了炸毛的幹脆面。

“啊啊啊啊啊，老師老師，救命啊！”

兩個小朋友立刻手拉手哭着找老師了，可憐又凄慘的抽泣聲把老師吓了一跳，還以為出什麽大事了，尤其是小樓夜，本身就身體不好，如今被這一吓差點撅過去，吓得老師們雞飛狗跳。

樓夜則木着臉拒絕看自己賣蠢的一面。

被當成鬼的人簡直是哭笑不得，他看着兩個小朋友在老師的安撫下漸漸停下哭泣，心虛又驚奇的看向樓小夜小朋友。

別的孩子都看不見摸不到自己，這個孩子卻是個意外。

不過……他看想小樓夜的臉色和指甲，神情凝重，今天這孩子已經受到驚吓了，不能再受刺激了，還是再等等。

“鈴鈴鈴……”

放學的鈴聲終于響起，學校門口孩子們和小夥伴老師們揮舞着手臂，大聲告別，牽着大人的手離開了學校，這人則跟着小樓夜回了家。

學校門口，小樓夜在老師的安撫下已經完全忘了在學校的恐懼，和同桌擺手後超開心的朝着來接自己的人跑去，來接他的是一個模樣溫婉的女性，笑着捏捏小樓夜的鼻子，和老師溫聲告別手，牽着小樓夜上了車。

寄居的樓夜失神怔然的看着笑容溫柔的女人，幾乎落淚，喃喃道：“母親。”

過去無數溫暖的回憶湧來，蔓延上心頭，樓夜突然不想這麽快蘇醒，明知道這是虛假的回憶，他卻依舊舍不得放手。

他眼角微紅，貪婪的看着女人，舍不得移開絲毫視線，甚至有些難受委屈，他有好多話想對她說。

他想她心疼的安慰和鼓勵了。

他想說，她走了以後他受了很多委屈。

家裏根本沒有她說的那麽好，他一點也不想喜歡樓家的人。

她為他挑選的小夥伴根本不好，他也不喜歡。

他試過了去愛別人，但沒人願意愛他，他們只會欺負他，嘲笑他，污蔑他，愛才不是相互的。

他不要再去愛別人了。

反正沒人喜歡他，他也不要喜歡任何人，靠近任何人了，也不許別人靠近他，這樣看他們還怎麽傷害自己。

他變成了一個自私的壞孩子。

可心頭思緒萬千，無數情緒翻叫嚣着哽在喉頭出不來，千言萬語最終只彙成了一句他藏了很久的哽咽，

“我想你了。”

樓夜看着小樓夜賴着媽媽的手一路說說笑笑，稚氣的語言讓女人臉上寵溺的笑一直沒落下來。

“看起來是個幸福的家庭。”誤入夢境跟着小樓夜查看情況的人墜着不遠處的身影，心裏默念着。

時間過去的飛快。

這段時間裏，這個不知道怎麽進來的人偶爾會跟着小樓夜，起初是想看看孩子能不能再碰見他。

可後來，卻漸漸被小孩吸引了，起初是興趣，後來是欣賞好奇，觀察小樓夜的時間也開始增多。

看小樓夜發病時的虛弱難受，看他懂事的自責氣餒，卻又很快打起精神作怪的哄着母親笑，反過來安慰母親。

看他偶爾在冷硬的父親懷裏撒嬌，被父親放了鴿子會反過來安慰父親，看他笨拙的逗大哥開心，說着小孩自己的一套天真言論，惦着腳尖拍着大哥的肩膀小大人一樣囑咐他。

他似乎期待着父親和大哥同樣愛他。

可這個家裏的男人們似乎都很忙，他們匆匆的來，匆匆地走，偶爾回來會摸一摸小孩的頭，笑着逗他幾句留下一些叮囑，陪小孩玩一會，就駕着小孩渴望已久的星艦離開。

他們沒有時間實現小孩不切實際的幻想，答應的事總是不放在心上。

有時候會糊弄含笑的答應，有時候會忘了，然後小孩就會氣呼呼的在日記本上記仇，不過過幾天就會被他們回來帶的禮物收買，翻開日記本興沖沖的劃掉。

這個空蕩蕩的房子內，很多時候只有小孩和媽媽兩個主人，還有住在這裏的私人醫生團隊和傭人們。

但小孩從不在意，他最喜歡窩在母親懷裏睜着晶亮的眼，比劃着以後要去漫游哪些宇宙。

母親會鼓勵，會陪着小孩一起暢想未來，會捏着嗓子陪小孩一起演戲，會誰都不讓誰争論食材是煮的好吃還是炒的好吃。

女人眼神溫柔寵溺，滿滿的愛都傾注在了孩子身上。

小孩還會幼稚的幫家裏的貓狗打架，和庭院裏的草說話，晚上偷偷爬起來對着流星許願。

開心的畫着一副又一副宇宙圖鋪滿房間，晚上關了燈假裝自己是指揮官，披着床單當披風，在滿房間的宇宙圖中揮斥方遒，捏着還沒變聲的小嗓子，冷酷下達指令，一人分飾幾角，玩得不亦樂乎。

他還會小心的保護好自己，克制又懂事，知道不能讓家裏人操心心疼，生病很難受，媽媽很傷心，他要做個乖寶寶。

這個孩子鮮活的發光，聚焦了所有人的注意，沒有人忍心不去喜歡他。

他看到的越多，憐愛和觸動就大，心頭更是又軟又心疼，暗火直冒。

樓小夜多可愛啊，又聽話又懂事，瞳孔裏永遠漾着晶亮甜甜的笑，像是星河落入了他的眼睛裏。

可他的那個父親和大哥是怎麽回事？

濕漉漉的黑葡萄眼看你們的時候，你們心不會痛嗎？你們居然糊弄他，這禮物哪裏貴重了，不應該直接送一顆星球嗎？沒聽到他說想去那個星球上看看嗎？不應該直接送到眼前嗎？

這禮物你們也拿得出手？

而且你們不應該陪在孩子身邊，廣尋名醫給孩子治病嗎？

生意有孩子的身體重要嗎？看到他發病虛弱，慘白到沒有呼吸的模樣時，你們難道一點都不心疼？還有心思和別人談判聊生意？

你們要是不要，那這孩子就給我，我一定把他養的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實現他所有的夢想。

等夢醒了之後一定要把小樓夜接到自己的星球。

不行，自己的住處太糙了，唔，或許可以直接買一整個星際給小朋友當游樂場玩，幾百個星球，應該夠小朋友玩一陣子了。

他還在琢磨着還要繼續添加什麽，就聽到小樓夜的父母開始商量，從孤兒院領養一個孩子陪小樓夜，免得孩子一個人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