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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白灼好說歹說地，讓寒嫣也離開了，整個浴堂裏只剩下她一個人時，她才深呼了一口氣。

整間浴堂不大，倒挺幹淨整潔。木質的澡盆就安放在進門左側斜對面，靠窗的位置那兒，旁邊便是簡單的衣架。門的右邊是女子梳妝的桌椅，上面放着一面臉盆大的銅鏡。

看到銅鏡，白灼又驚又喜。來到人間都快一天了，她還不知道自己在人間到底長個什麽樣兒呢！

于是，她也顧不得洗澡了，趕緊跑到銅鏡前一瞅——

“啊！！！”只是對着銅鏡定神一瞬，白灼便吓得失聲尖叫。

旋即，浴堂門上便傳來急促的敲門聲：“白姑娘？白姑娘你怎麽了？”是寒嫣的聲音，她并沒有走。

白灼對着鏡子裏那個臉跟圓盤一般，眉毛濃密，滿臉麻子，眼睛如綠豆般大小的自己，哭喪着說：“我怎麽這麽醜哇！”

寒嫣沒聽明白，直接破門而入：“白姑娘，怎麽了？出什麽事兒了？”

白灼欲哭無淚地轉過身來，看着寒嫣清秀的臉龐，一彎柳葉眉下是一雙清澈的眼睛。窄瘦的鼻子襯着她單薄的嘴唇，雖然看着有些清冷和疏離，卻讓白灼頓時覺得，寒嫣雖然是個宮女，卻是極其漂亮的宮女。

而自己，雖然是個媒婆，卻是個醜到沒形的媒婆！

“我……我怎麽這麽醜哇！？”

寒嫣一聽，“噗嗤”一聲笑了，她走到白灼身邊，安慰道：“剛才我去房間幫你找衣服時，聽見大家都在議論你，有人說她們在入宮之前見過你……”說到這兒，她頓了頓，又道：“她們說你是媒婆，不知為何犯了死罪，在死牢裏關押了将近一年。”

白灼想了想，雖然不知道這原身被關押了多久，但時間應該不會太短，繼而便點了點頭：“沒錯，但是現在皇上查明真相，我是無罪的。”

寒嫣一愣，轉而笑着說：“對啊，你想啊！你在死牢裏待了那麽久，一定都沒有辦法清洗，所以現在才看上去髒兮兮的，不大好看啊！等會兒你洗幹淨了，一定會很漂亮的。”

白灼又看了一眼銅鏡裏的自己，覺得寒嫣其實是個善良的人。這副醜樣子，就算是洗得再幹淨，也不大可能脫胎換骨變美女的。

但她也不想否定人家的善心，便只好苦笑着說：“嗯，托你吉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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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你先洗，我就在門口等着，有什麽需要的喊我一聲啊！”寒嫣說罷，便出去了。

白灼一邊脫去髒兮兮的死囚服，一邊在心中感嘆：在天庭上，每個神仙都跟自己的性子是差不多的，大家都是簡單，直接，爽快，而且從不會記恨什麽。但凡有負面心思的，都是成不了神的。

可人間就不一樣了。

有像街市上攤主們那般冷漠的，有嘲諷的；

還有淵之那種一會兒示好一會兒翻臉的；

也有剛才那個叫吳公公的，高傲地鼻孔都要朝天長了，不是個皇帝，卻比皇帝還擺譜。

這些人，讓白灼了解到凡人心思的陰暗面，卻也從寒嫣三兩句溫暖的話語裏，感受到如天庭般神仙們的善意。

白灼踏腳進入浴盆中，蹲坐了下來，琢磨着，按照福德簿上的标準，若是保持善心善念長達九世，便可有飛升入天庭成仙的機會。

雖然能保持善念長達九世的人真的很少，但不是沒有。

不知道寒嫣如此善心了幾世了。

白灼蹲坐在浴盆裏，雙手捧起一汪清水對着臉清洗了起來。誰知，這一洗不要緊，她從臉上摸下了一大塊灰白色的泥垢。

白灼：“……”

這麽髒！

算了，死囚犯的經歷，有點兒髒的正常的。

白灼撲簌簌地對着臉認真地清洗，直到臉上不再有泥垢被搓下後，她才發現，澡盆裏的水，已經全是灰白色的泥水了。

我還沒正式洗澡呢！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從澡盆裏走出，擦去身上的水珠，重新穿上那身死囚犯，想麻煩寒嫣再幫自己弄點幹淨的洗澡水來。

誰知，剛一打開浴堂門，她正對上寒嫣的眼眸，請求的話還沒說出，寒嫣卻微微蹙眉，雙眼含怒：“你是誰？你怎麽在浴堂裏？白姑娘她人呢？”

如鞭炮一樣的三連問讓白灼啞口無言，她震驚極了：“哈？我就是白灼呀！”

“白灼？”寒嫣一愣，眼中怒氣稍退：“你……你就是剛才那個白媒婆？”

“對呀！”白灼詫異極了，但轉而還是有些羞赧地說：“我是想麻煩你，我這剛把臉洗了一下，整個浴盆就髒了，能不能再給我一些洗澡水啊？”

寒嫣睜大了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白灼，轉而口中又喃喃道：“不可能！”

白灼：“？？？”

寒嫣甚至一步踏進浴堂裏，前後左右地看了一圈，浴堂裏确實再沒有其他人了。她才轉而再度打量了白灼一番，不可思議地笑道：“我明白了！原來，白姑娘你會易容術啊！”

白灼：“？？？”

寒嫣眉開眼笑地，眼底好似沁出一朵花兒來，開心地說：“如果我也會易容術就好了，我……我就不用進浣衣局了。”

白灼還是沒明白寒嫣的意思，易容術這個名詞她是聽說過，但她壓根就不會啊！

帶着滿腹狐疑，她轉而又走向那面銅鏡，卻看見，銅鏡裏的自己已與剛才大不相同了：眉似新月，一雙笑眼下是飽滿的卧蠶，細巧清秀的鼻子将整個人的氣質拔高，微紅的唇瓣就算沒有笑，也被那雙笑眼襯得好似深春豔陽。巴掌大的小臉皮膚水嫩清滑，原先讓她鬧心的麻子，也全然沒有了。

這，就是在天庭上，她作為小火種的原來相貌！

白灼激動了，轉而看向寒嫣，開心地拉着她的手說：“我的臉又回來了！剛才我還被吓壞了呢！”

寒嫣也笑了，好奇地問：“是因為易容術長時間沒有卸掉，會影響長相嗎？”

雖然白灼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但她只能笑着點了點頭。

半個時辰後，當白灼穿着寒嫣拿來的淺粉色布衣，和月白色長褲，腳踏黑色布鞋，梳着簡單的偏麻花辮斜搭在前胸，清清爽爽地走出浴堂，跟寒嫣一起走向浣衣局大門口去見吳南洲時，白灼只覺得，全身心地舒暢。

似乎此時呼吸的空氣，都是帶着清甜味兒了。

可吳南洲看到她時，震驚地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見白灼笑眼彎彎，紅唇微抿，看向他時，吳南洲皺着眉頭，混亂的腦回路卡了好久，才呵斥了一句：“白灼她人呢？”

“我就是呀！”白灼笑着說：“咱們走吧！”

“你是白灼？”吳南洲繞着她看了一圈，轉而又看向寒嫣，喝問道：“春思，寒嫣，你們沒給我掉包吧？”

春思和寒嫣吓壞了，尤其是寒嫣，她一個“噗通”立即跪了下來：“吳公公，我就算是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做掉包的事兒啊！”

春思也是震驚不已，她趕緊撇清自己的關系，說：“吳公公，我剛才一直在這兒回您的問話呢，我……我不知道啊！”

寒嫣大氣不敢出，頭更是不敢擡半分，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哭喪着聲音，說：“剛才，白姑娘洗了一把臉就變樣兒了，我也奇怪來着，然後，我才知道原來白姑娘一直用易容術來着！”

吳南洲：“……”

白灼看着寒嫣如此驚吓的模樣，她只覺得很是吃驚，轉而又對吳南洲說：“對啊！怎麽啦？”

“你用易容術？！”吳南洲破着嗓子喊起來了，他手中的拂塵沖着白灼憤怒地一指：“來人啊，把這個身份不明的女子給我抓起來！”

白灼：“？？？”

她這才發現，馮将軍帶着一大幫官兵就在浣衣局門口，吳南洲的這聲破嗓子，讓他瞬間沖了進來。

洞察力向來強悍的馮将軍，在沖進浣衣局內卻一時傻了眼：“誰？誰是身份不明的女子？”

白灼就納了悶了，剛從死牢走出來，這又要被抓起來了？

難不成，等會兒又要去砍頭了？

“奇怪了，不是你讓我去洗澡換衣服的嗎？你不是說我身上有晦氣嗎？我洗完了你就又要抓我了？”白灼後退一步，沖着吳南洲不解道。

她這麽一開口，馮将軍就知道誰是身份不明的女子了，一大幫子官兵瞬間将白灼圍了個正着。

官兵們當她是個随時準備發作的刺客一般，紛紛抽出佩劍，直指白灼。

吳南洲氣急敗壞地說：“你會易容術！說，你到底是不是白灼！你為什麽要當白灼的替身！？真正的白灼去了哪兒？說！她是不是真的跟前朝皇子梁衍有牽扯？所以，就派你用了這麽個調虎離山的計策！？說，你到底是誰！？”

白灼震驚了，但她不怕，反而更是理直氣壯地直接回擊：“我就是白灼，不管是上天入地，還是行走世間，我從不改名改姓！我就長這樣兒，怎麽着了？就這麽一會兒功夫，你就想出這麽一大堆彎彎繞繞的東西？那完了，你的福德簿上扣你幾成，你肯定成不了神仙，上不了天庭了！”

吳南洲氣得瘋狂大吼：“還不把她給我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