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直到白灼吊着一口悶氣,怒氣沖沖地走出小飯館很遠了,才被深秋的涼風吹醒了腦袋。
“哇,這人也太精明了吧!”白灼後知後覺地發出一陣感嘆:“他只告訴我他住在清雁山,可一座山那麽大,我哪兒知道他住在哪裏啊?!”
若不是身處熙熙攘攘的大街,白灼真恨不得仰天大叫一番!
剛來人間一天不到就遇到這麽多糟心的事兒,人間也沒有什麽好玩的嘛!
還是趕緊把凡人的紅線牽了,彌補自己的過錯後,就回天庭吧!
這兒我一天都不想待!
但是剛才淵之的話雖然難聽,卻也側面地提醒了她四個大字——身無分文。
既然來到凡間,擁有了凡人的身體,沒有吃喝那是固然不行的。更何況,眼下她還身兼數職。不僅要為百姓們牽紅線,還得想辦法接近皇上去幫他。
白灼環顧四周,覺得這裏街市繁華,井然有序。從百姓們的衣食住行上來看,大夥兒似乎早已從之前改朝換代中的戰亂裏恢複了元氣。
其實,這皇上做得挺好的,怎麽還會有人想要推翻他呢?
但眼下能接近皇上的方法,也只有答應九王爺所言,去幫皇上和帕夏姑娘牽線了。
白灼猛然覺得,所有的事兒看起來毫無關聯,實際上竟然環環相扣。若是不去皇宮,不去見帕夏姑娘,恐怕,就連自己的生活費用都不會有着落了。
這個九王爺,還真是會為自己的人間旅程搭橋鋪路呢!
白灼發出一聲無奈的嘆息聲,轉而走向旁邊一個賣布匹的小攤位,問攤主:“這位大叔,請問去皇宮的路怎麽走啊?”
“會不會說話啊?你不就是那個騙子媒婆嗎?怎麽嘴那麽笨的?我看起來有那麽老嗎?!”攤主說。
白灼連連道歉後,見攤主一副不想搭理自己的模樣,便轉而去問旁邊那個賣水果的小攤位。不過,這會兒她學精了,直接問:“攤主,請問去皇宮的路怎麽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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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果攤主白了她一眼,沒吭聲。
白灼:“……”
但白灼本就是個不怕困難的人,正打算去問第三位攤主,誰知,這位賣燒餅的攤主直接扯着嗓子喊了句:“白媒婆,你就別問了,去皇宮幹嘛呢?打算巴結皇上嗎?你是覺得人家皇上把你放了,所以就打算去騙他是嗎?”
白灼連連擺手,尴尬地說:“我不是,我沒有,我不騙人。”
“算了吧!”對面一個賣烤山芋的攤主高聲呼道:“咱整個京師,誰不知道你白媒婆上騙天皇老兒,下騙雞鴨貓犬?被你坑過的姑娘家,哪個不毀了終生?你還打算去禍害誰?”
第一位攤主諷刺道:“雖然你被釋放了,可看你這副德行,應該也是吃了不少苦頭吧?但我想說啊,你就是該!活該的該!”
水果攤主終于說話了:“白媒婆年紀也不大,怎麽不給自己說說媒呢?是不是缺德事兒做得太多了,壓根就沒人要你?”
對面那個攤主笑着說:“長這副模樣兒,誰還想要她啊!”
“哈哈哈……”幾個攤主,連帶着路過的百姓們,紛紛大笑了起來。
白灼有口難辯,剛一張嘴,卻看見不遠處馮将軍帶着幾個官兵從對面走來。她松了口氣,笑着沖他揮手招呼道:“馮将軍,太好了,終于有人能幫我了!”
其實,馮将軍這趟出來就是奉皇上的命來找白灼的。
如果白灼不願意來,那就直接殺掉。
不過,看她揮舞着雙臂,興奮地朝自己方向跑來的模樣,馮将軍忽然覺得,白灼是一個上着杆子來找死的人。
見白灼跑近了,他故作不知地沉聲說:“怎麽了?”
白灼氣喘籲籲地笑着說:“剛問了幾個人,都不願意告訴我皇宮在哪兒。這不,你來了,你可以幫我帶路了!”
馮将軍打消了剛才的念頭,新的念頭好似雨後春筍,唰唰唰地在腦海裏瘋狂翻滾——
十二個時辰內,我幫白灼帶了三回路了!
難道,我活着就是為了幫她帶路的?
當然,馮将軍冷聲冷氣,什麽話都沒有說,只是淡淡地看了白灼一眼,示意她跟着自己,便轉身向着皇宮的方向走去。
誰曾想,這一路,竟然走了半個時辰!
好在白灼剛才吃得飽飽的,可她身上還帶着昨天被打的傷呢!好不容易看到皇宮玄武門了,她的心情才稍稍輕松了幾分。
誰知,卻被玄武門邊一直等候着的吳南洲呵斥了一頓:“你就直接穿着這身晦氣衣服來了?”
白灼沒有正面回答他,而是睜着驚喜的眼睛,笑看着吳南洲這一身太監衣飾,和他手中的白色拂塵,她大聲道:“原來你就在宮中做事兒啊!昨天我怎麽就沒看出來,你竟然是個太監呢?你是太監吧?我之前聽姐姐們說過,皇宮裏的太監,就是穿你這身行頭的!”
吳南洲煩躁不已,口氣變得極其厭煩,道:“我問你話呢!”
白灼苦不堪言,直接道:“哎呀,不是九王爺說的嗎?你們把我的財産全都清繳了,我現在分文沒有,除了這一身死囚服,我就只剩一條命了!”
吳南洲恨恨地白了她一眼,沉思了片刻,才冷哼道:“那你跟我來吧!”
吳南洲帶着她來到了浣衣局。
浣衣局的宮女們第一次見到吳南洲的出現,驚訝地紛紛停下手中的活計,看着吳南洲,和他身後那個穿着死囚服的女人。
吳南洲掃視了一眼宮女們,又回頭上下打量了一番白灼。只覺得白灼的臉和她的身形似乎有些不大相稱。身形倒是十分清瘦,這臉嘛……
吳南洲将目光回視到白灼的臉上,口中不自主地發出一聲嫌棄的“啧”後,便又看向宮女們。直到他在長長的晾衣杆後,看到一個似乎身高和身形都和白灼差不多的小宮女後,便沖着她招了招手:“你,過來!”
但這位小宮女沒敢動,而是快速地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掌事宮女春思。春思臉上挂着難看的笑容,走向吳南洲,讨好似的說:“吳公公,是皇上那兒有什麽要事吩咐咱們嗎?”
吳南洲看也不看她一眼,陰陽怪氣地說:“有要事兒也吩咐不到你頭上啊!”
春思尴尬地點頭稱是,轉而看向那個小宮女,高聲說:“寒嫣,你還不趕緊過來?”
那個叫做寒嫣的宮女像是吓壞了的貓咪,紅着臉,低着頭小跑了過來。她對着吳南洲福了一福,怯生生地喊了聲:“吳公公。”
吳南洲開門見山道:“你在宮外生活的衣物帶來了沒有?”
寒嫣完全沒想到竟然是這麽一句問話,她詫異地擡起頭來,看着吳南洲,眼底滿是震驚:“啊?帶來了幾件。”
“找一套幹淨的衣服給白姑娘穿上。”吳南洲朝着白灼一指,又對春思,說:“帶白姑娘去清洗一下,這副髒兮兮的鬼樣子,我還怕給皇上帶了晦氣呢!”
白灼:“……”
“晦氣”這兩個字,是白灼來到人間後,聽到最多的一個詞。她只覺得,這個詞其實是原身自己作的,跟現在的自己沒有絲毫關系。
但不知怎的,她的心中還是隐隐透着不快。
但春思的心底卻滿是愉快。
她覺得,這位眼前的白姑娘,一定就是皇上相中的女子,雖然目前來看,外形不咋地。但也許皇上就喜歡這種類型的呢?
而且,從這身穿着來看,還是從法場上留下來的,可見,皇上應該是動了真心了。
那這位白姑娘,豈不就是日後的後宮嫔妃之一?
聽說那個南疆公主帕夏向來對皇上愛答不理,看來,眼前這位白姑娘倒是很有機會上位了!
春思越想越激動,恨不得趕緊巴結這位身着死囚服的女子。
兩人就這麽一路懷揣不同心思,走向浣衣局的後方。
直到春思領着白灼來到一間幹淨的小屋子前,方才轉過身來,笑着對她說:“我叫春思,是這裏的掌事宮女。平日裏,只有我才能在這間浴室裏洗澡換衣,這裏非常整潔幹淨,白姑娘,你就先在這兒洗澡。等會兒我也找幾件合适的衣服給你,多找幾件你也多幾個選擇嘛!”
白灼有些尴尬地笑着說:“不用了,一件就可以了。”
春思沒搭她的話,轉而對身邊跟上來的兩個宮女說:“你們兩個趕緊去幫白姑娘放洗澡水,前些天,我剛腌漬好的玫瑰花瓣拿一些來,也放在洗澡水裏。”
腌漬好的玫瑰花瓣?
這是什麽奇特的東西?
白灼正好奇着,卻見春思笑着拉起她有些髒兮兮的手,說:“在我老家,有個配方,要把玫瑰花瓣稍微用鹽腌漬一段時間,取出來的時候放一些在洗澡水裏,對皮膚有呵護的功效。時間久了用起來,一定光滑如雪,非常細嫩!白姑娘,要不等會兒你離開時,我給你帶一罐?”
白灼稍稍後退,尴尬地笑着說:“不不不,你自己用好了,我不需要。”
她的心底更是一陣狐疑,怎麽浣衣局裏的人,和外面的尋常百姓對自己的态度全然不同呢?
難道說,這個掌事宮女沒聽說過我“騙子媒婆”的名頭?
說話間,那兩名宮女将澡盆內倒了大半盆的熱水,寒嫣也拿來了她在宮外的衣物,幫白灼放在了澡盆旁的衣架上。
春思指揮寒嫣,道:“既然吳公公指明要你的衣物,那你就在這兒伺候一會兒白姑娘。”
“是。”寒嫣低着頭,福了一福。
“白姑娘,我先去前頭忙活一會,你慢慢洗,有什麽需要的,你就招呼寒嫣一聲。”春思拉着白灼的手,笑着說:“別跟我客氣,當我是你的一家人。”
白灼感覺自己臉上的笑容都快僵掉了,她連連點頭說好,春思才放心地離開了。
因為春思看見吳南洲并沒有走,而是站在浣衣局的門口跟其他宮女問話。這種能接近皇上身邊的大紅人的好機會,她絕不想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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