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你們到底在做什麽?!”牢房門轟然大開,吳南洲那極其震驚的聲音傳了進來。
那三名獄卒仿若被雷電擊中了一般,瞬間彈開,見來者竟然是吳南洲,更是吓得紛紛跪倒在地,恐慌地喊了聲:“吳公公。”
“這位白姑娘是對皇上來說非常重要的人,關乎着我們整個大越王朝的命脈,你們竟然做這種下三濫的事兒?!”吳南洲憤怒吼道。
吳南洲這麽一說,那三人更是吓得驚慌失措。
其中一個獄卒稍微機靈些,瞬間從地上爬起來,将尚在地上被捆綁着的白灼松了鐵鏈。白灼氣急敗壞地翻身爬起,上去就甩了他一個耳光,大叫道:“你們做這種肮髒事兒,就不怕福德簿上記你們一筆嗎?!你們永遠別想進天庭了,秦廣王伯伯在陰間地下等着你們呢!”
那三個獄卒連連對着白灼磕頭,口中還忙不疊地念叨:“對不起,對不起,我們有眼無珠。不知道白姑娘您的來頭,請饒我們一命吧!”
白灼怒氣未消,卻也不知該如何去謾罵。這種生氣的事兒,在天庭之上她從未有過。天庭之上,衆神們每天都是其樂融融,樂呵呵地,哪怕有一些小生氣,也都能輕易化解。但,那都不是大矛盾。
像是人間這種如此粗魯,如此野蠻的行徑,她是真的從來都沒有經歷過。
可哭又哭不出來,罵又罵不出什麽。
白灼氣得直跺腳。
吳南洲在旁邊冷眼觀察了她幾分,便替她解了圍:“白姑娘,九王爺有事兒找你,他現在在禦花園裏等着你呢!咱們先過去吧!”
白灼本是在氣頭上,卻又聽見九王爺的名號,腦海裏立即浮現出他那如溫玉一般的模樣,心情便稍稍舒緩了幾分。
原來是九王爺救了我。
白灼跟着吳南洲走出牢房時,還在揉着手腕上被鐵鏈勒紅的一大片印記。她現在沒別的想法,只想趕緊幫皇上和帕夏姑娘兩人牽了線,給自己在人間贖罪讨個好彩頭,好方便往後幫百姓們牽線。
彌補了所有罪過後,趕緊回天庭!
人間太恐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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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這些捉摸不透的人性。
她甚至覺得,人間比地獄還要恐怖。地獄裏,只有千篇一律的求饒聲,那都是曾經在人間犯過重大罪惡的靈魂。
幸虧還是有好人的。
比如那個九王爺。白灼偷偷地想。
待吳南洲和她一同走向禦花園外的那條小徑時,白灼試探性地喊了吳南洲一聲:“那個……吳公公?”
吳南洲手持拂塵,面無表情,腳下步速絲毫不減半分地,乜了她一眼,不悅地“嗯”了一聲。
白灼笑了:“這個九王爺,他是什麽人啊?為什麽他可以在皇宮裏面啊?”
初來人間的白灼,并不能弄懂人間皇宮裏的這些複雜的關系。但她總覺得,吳南洲雖然對自己态度不好,但終究也是有問必答的。
不過,她這次算錯了。
吳南洲看也不看她一眼地嘲諷道:“這不是廢話嗎?”
白灼:“???廢話?哪裏廢話了?我是真不懂啊!”
話音剛落,她便看見前方一處涼亭裏,一名男子正坐在石凳上,眼睛注視着石桌上的物品,似乎在沉思着什麽。
白灼立即認出來了,那是九王爺。
她激動地沖他揮了揮手,開心地越過吳南洲,小跑了過去。直到她快跑到涼亭前,方才看清石桌上擺放着幾個顏色不一的,形狀各異的小零件。
皇上聽見由遠及近的腳步聲,便擡起頭來,看見一名漂亮的,打扮穿着全然不像個皇宮內女眷的姑娘,笑着沖自己跑來。
她的眉眼仿若一彎明月,瞬間點亮了他陰沉多年的心。如此念頭瞬間閃過,皇上心下不由得一慌。
從他十四歲起,開始跟着大哥一起揭竿起義,推翻前朝時開始,他的世界裏便只剩下了勾心鬥角,爾虞我詐。
起義時,沒有人肯認可他,沒有人肯朝他微笑,更沒有人坦誠對他。七年後,當他成功了,縱然他的身邊已全是笑臉,他卻開始質疑笑容背後的真心與否。
但唯獨這名女子此時的笑容,伴随着涼亭外的和暖陽光,不由得讓他向來緊繃的心,放松了下來。
“這是什麽呀?好好看哎!我從來都沒見過這個。”白灼笑着彎腰低頭看着石桌上的小木片驚奇地問:“我知道你上次是在下棋,那這次呢?這也是棋類的一種嗎?”
白灼的聲音瞬間讓皇上的思緒拉回了現實。
在皇宮內如此放肆行走,卻不被任何人阻攔的,必定就是剛才他讓吳南洲帶來的白灼了。
只聽着那個浣衣局的宮女說,白灼的長相模樣都變了,可沒想到,竟是這般好看!甚至比帕夏還要動人幾分。
如此美麗的女子,卻是給前朝皇子梁衍通風報信之人!她的手中,尚且還有那封密信。我怎麽能被她的笑容給松動了心思呢?
皇上深深地将自己微漾的心思壓了下去。
他不露半分情緒地說:“這是七巧圖,可以拼成各種有趣的圖形。”
“七巧圖?”白灼拿起一塊綠色的三角形木片來回翻轉着看。
直到這時,吳南洲才小跑了過來,劈頭蓋臉地對白灼一頓呵斥:“你見了九王爺還不行禮?!”
白灼一愣,行禮?人間的禮儀她還不會呢!
但她旋即又想起,之前準備去浴堂時,看見沈寒嫣行禮的。于是,她便依葫蘆畫瓢地對皇上福了一福,開心道:“九王爺!剛才謝謝你派了吳公公前來,否則,我就要命喪牢房了。”
皇上一愣,轉而眼神飄向吳南洲,沉聲道:“怎麽回事?”
“有三名獄卒想輕薄她。”吳南洲言簡意赅地說了這麽一句,想了想,又補充道:“可能是見白灼姑娘相貌不俗,便動了鬼心思。”
皇上故作驚訝地站了起來,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呼道:“你是……白灼?”
白灼用力地點了點頭,笑了起來:“九王爺,你也認不出我了?”
“你這是……”皇上沒有說出易容術這個名詞,他想聽聽她到底怎麽解釋自己的長相變化。
誰知,白灼竟然大大咧咧地說:“啊,我聽說這叫易容術!”
這一回答,是皇上又沒想到的。他不由得好奇了起來:“哦?你還會易容術?”
白灼将剛才這一路想好的小謊言說了出來:“我不會易容術。我之前臉上被塗抹了一層東西,是別人幫我弄的。”
皇上笑了,坐回石凳上,打算聽聽白灼是怎樣撒謊的:“是誰幫你弄的?”
白灼将自己想好的,萬無一失的小謊言說了出來:“一個領我入媒婆這一行的人。”
這個回答讓皇上驚訝了:“什麽?”
“可能是這人看我長得漂亮?”白灼厚臉皮地說:“所以咯,就用易容的方式幫我把臉變了個樣兒。畢竟,我們媒婆這一行,長得太好看不大方便幫人牽線。”
皇上是真的沒弄明白她的腦回路,竟然順着她的話,問了下去:“為什麽不方便?”
“萬一有哪家公子看上我了,卻不要我幫他介紹的姑娘,那怎麽辦啊?不是讓我白費一番口舌了嗎?”白灼瞎編道。
皇上認真地點了點頭:“有道理。”
“但我又不想天天頂着這張易容臉,畢竟這不是真實的自己嘛!”白灼繼續胡謅道:“還好,幫我易容的這人,在之前的戰亂中負隅頑抗,死在皇上的鐵騎之下。就這事兒,我還得謝謝咱們皇上呢!”
将易容術的事兒,推卸在一個不存在的人身上,白灼真覺得,自己還挺有撒謊天分的。只不過,她希望自己是僅有這一次。
這種謊言,在天庭之上是絕對不被允許的。白灼在心底深深祈禱,希望玉皇大帝,老君爺爺,月老爺爺他們能理解自己當下的苦衷。
皇上沒有深究下去,而是驚訝地問:“你寧願被人用易容術遮住漂亮的臉,也要做媒婆這一行當?”
白灼心底一慌,完蛋,這個問題,她從來都沒想過。可此時,她也只能點了點頭,笑着說:“是的。”
“為什麽呢?”皇上再一次地問。當然,他從來都沒相信過白灼上次所說的“為了生存”這一理由。
“因為窮。”白灼直言笑着說。
不一樣的回答,其實是一樣的內容。
皇上依然沒有追問,他點了點頭,說:“嗯,你把帕夏的事兒給牽成功了,我會給你應有的賞賜。”
“九王爺今天來找我是有什麽事兒嗎?”白灼想了想,問:“如果你是擔心帕夏姑娘那邊,那是多餘的啦!我已經想好怎麽幫她和皇上了!交給我吧!但是,事成之後,你得幫我個忙!”
“嘿,你還讨價還價起來了?”站在一旁的吳南洲不滿道。
皇上淡然一笑:“無妨,你說!”
“對外跟百姓公布一下,就說我白灼不是什麽騙子,一切都是大家誤會了。”白灼有些讨好般地說:“雖然我這樣請求九王爺,可能有些不大好,但是,外面百姓們罵我騙子,還打我,已經給我造成很大困擾了。九王爺你看我額角這兒,是不是都腫起來了?就是昨天回去後被打的。再這樣下去,以後我都沒辦法幫大家做媒了。”
皇上端坐在那兒,看着白灼微微低下頭來給自己看額角的模樣,那一抹秋末冬初的微陽透着她鬓邊的頭發,直直地射進皇上的心底。
皇上緊緊地捏住自己頃刻間慌亂不堪的心,故作鎮靜地轉而看向桌上的七巧圖。他的手中拿捏一塊紅色的方形,為了掩飾,在手中把玩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才穩了穩心神,說:“沒問題,其實我還挺好奇,你是如何做媒的。”
“等帕夏姑娘和皇上有戲了,你就知道了!”白灼自信滿滿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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