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直到吳南洲帶着白灼離開好一會兒了,皇上手中捏着的那塊紅色的方形,依然沒有找到屬于它合适的位置。

一陣不疾不徐的腳步聲,踏着漸色微黃的草地,從皇上身後猝然響起,也拉回了皇上飄忽了一小會兒的思緒。

皇上沒有回頭,直接将那塊紅色方形放到本該屬于它的位置上,一個漂亮的鷹栩栩如生地呈現在了石桌上。

來者俯身跪下,恭恭敬敬地将慣常戴在頭上的那頂鬥笠拿了下來,沉聲道:“皇上。”

皇上狀似無意般地拿起石桌上的一盞茶,溫和地笑看着他:“起來吧!你都看到了?”

男子站了起來,手拿鬥笠立在一邊:“看到了。”

“跟朕說說你的看法。”

“恐怕,我沒有什麽想法。”

這個回答是皇上意料之外的:“哦?你不覺得白灼已經換人,被掉包了嗎?”

男子瞄了一眼石桌上的那只鷹狀的七巧圖,淡淡道:“我覺得,白灼用了易容術的這個理由,應該是真的。”

皇上眉頭微蹙:“你竟然這麽覺得?”

“我在昆侖山學習劍術的時候,跟着師父了解過一些易容術的事兒。一個人是否使用過易容術,只有他卸妝之後方可看出端倪。”男子想了想,又道:“白灼現在臉上的膚色是不自然的白色,有着近乎透明的膚感,這分明是長時間用了易容術之後,臉部沒有透氣的結果。結合了她在死牢裏關押了整整一年,我覺得,這也是有可能的。”

皇上聽到這兒,站起身來,雙手背在身後,走到涼亭邊,淡然的目色看着前方花園裏,那一大片枯黃的秋色,說:“這白灼可真是奇怪,關押了那麽久,不僅會了天象,還會了易容。要說這是同一個人,真的很難相信。”

“确實,長相變了,性格似乎也有變化。”男子将鬥笠重新戴在頭上,說:“但判斷一個人是否真的被掉包,應該從她的姿勢習慣入手。就這一方面,我覺得,白灼并無半分變化。”

“繼續觀察,直到梁衍出現。而後……”

“明白。而後,直接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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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頓了頓,嘴角浮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而後關入死牢。”

白灼跟着吳南洲彎彎繞繞地在這皇宮裏走了好久,才來到一處幽靜的居處。她一擡頭,那“爾雅居”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牌匾,就懸挂在庭院外的門頭上。

這一路,吳南洲對白灼叮囑了不少,從禮儀舉止,到說話方式,無一不對白灼叨叨:“帕夏公主是皇上的人,若是你這次牽線成功,讓帕夏公主主動接近皇上,若是今後她被封為皇後,你的賞賜足夠你幾世都花不完。更是無需再幫人做媒了。”

白灼東張西望地看着皇宮內的景色,不住地喃喃道:“哦哦哦,知道了知道了。”

“帕夏公主是南疆來的,皇上又是九五之尊。兩人之間本不是難事,奈何皇上日理萬機實在繁忙,心思不在兒女情長上。”說到這兒,吳南洲嘆了口氣:“若不是我們旁人着急,也不會想出讓你來牽線這一招了。”說到這兒,他又偷瞄了一眼白灼的神色,試探性地有問了一句:“不過,你真會做媒嗎?”

白灼聽到這兒,方才回過神來,不過,她并未發覺這句話的潛臺詞,而是納悶地說:“當然會啊!我有我的方法。但我奇怪的是,既然皇上都把帕夏公主收入後宮了,難道沒有舉行大婚?若是舉行大婚,豈不一切都成了?洞房花燭,根本不需要我來做媒的。”

吳南洲尚未回答,兩人已經進了爾雅居。讓吳南洲驚奇的是,爾雅居內外,沒有一個太監丫鬟在當值。

他帶着白灼,站在空無一人的前庭,氣急敗壞地大聲喊道:“這爾雅居當值的人呢?!”

誰知,這麽一喊,竟然連個回聲兒的都沒。

白灼環顧四周,這裏前庭左右都是竹林環繞,本該是小花園的地方,裏面沒有一星半點兒草木枝葉的影子,取而代之的,小花園裏竟然全都是白色的細沙。

這爾雅居只有一個正殿,外觀看起來,和尋常宮殿并無半分差別,可走近了仔細探頭向裏望去,裏面的裝飾擺設,倒是別有一番風情。

色彩斑斓的挂毯,細長如瓢的五弦琴,還有一些或白或黃的純色獸毛皮将這殿內的獨特魅力展現了出來。

白灼隐隐感覺到,原來,這種擺設,應該就是南疆那邊的陳設。

不過,就連正殿內都是空無一人。

吳南洲本是火冒三丈的脾氣,在看到毫無一人的正殿時,頓時緊張了起來,他口中驚呼一聲“哎喲”,白灼也不知道他是怎麽了,便看到他着急忙慌地一拍大腿,便往後院兒奔去。

直到白灼跟在他身後,穿過一片茂密的竹林,繞過好幾道廊橋的彎兒,才隐隐約約看到前方的景致。

原來,爾雅居的人,都在後竹林這兒,大大小小奴仆一并跪了滿地,讨好似的向着一個年輕的女孩子求饒:“求主子饒命!求主子饒命!”

這女孩子穿着打扮都與京師女子決然不同。她頭上梳着很多細長的發辮,辮子上還鑲着晶瑩剔透的粉色寶石吊墜。她的頭上戴着一頂漂亮的粉雪色兔毛花帽,既暖和又好看。她一身粉紫色南疆長裙,襯着月白色的短襖,看起精致漂亮極了。

可更讓人移不開眼的,是這女孩的五官。雙目炯炯,如星光璀璨;鼻梁高聳,如山脈峭壁。那一雙微薄的櫻色唇瓣總是驕傲的笑着,口中的話語,卻彰顯了她眉目間的英氣:“你們一個個都是膽小怕死的,都跟你們說了幾百遍了,我的雪翎是長了眼睛的,絕對不會傷害你們。你們怎麽就不信呢?”

剛說到這兒,她一擡頭,看到了疾步跑來的吳南洲,杏目一瞪,不悅道:“你來做什麽?”

吳南洲本是不開心的臉上頓時陪了陽春三月的笑,他簡單地行了個禮,道:“帕夏公主,剛才我在前邊兒喊了老半天也沒見着半個人影,這不是擔心嘛!請問,您這是……”

驕傲的帕夏公主下巴一樣,得意地說:“在訓練我的奴才們呢!否則,我成天待在這深宮後院,太無聊,太憋悶了,壓抑地慌。”說罷,她轉而又數落跪了一地的奴才們,道:“你們這種膽量,若是在我們南疆,早就被禿鷹一個個拾了去!”

吳南洲尴尬地笑着,問:“呃,剛才聽見帕夏公主說,您的雪翎長了眼睛?請問,是您進宮時帶來的小動物嗎?之前也沒見着哇?”

聽到這句話,帕夏公主更是得意極了,迅速将手揚起,沖着吳南洲和白灼揚了揚,道:“這就是我的雪翎,我的雪翎都長了眼睛,它們的眼睛就是我的手!”

白灼驚訝極了,看着帕夏公主白皙細長的的五根手指間竟然夾着三根尖細的的小尖錐,那錐底兒有着白色的羽毛。

不過,這東西怎麽看,怎麽像是一種武器。

白灼猛然回想起,曾經在托塔天王李靖大叔的武器庫裏見過這種,使用者必須速度極快,能殺人于呼吸之間。之前,她幫李靖重新精煉武器時,李靖還教過她這種武器的使用方法。

現如今,來到人間,讓白灼看到雪翎,使她回想到這些,非但沒覺得害怕,反而覺得,這帕夏公主竟然能使用李靖大叔武器庫裏的東西,真是應當刮目相看。

“你是誰呀?”帕夏公主看到站在吳南洲身後的漂亮姑娘一會兒驚訝不已,一會兒目光欽佩地看向自己,她不由得有些好奇地問。

白灼尚未開口,吳南洲直接搶了先:“哦,這位姑娘名喚白灼,是我們京師第一奇人。今天,她有些事兒想要跟帕夏公主您分享分享。”

白灼聽到這麽介紹自己,不由得有些納悶。

京師第一奇人?

我?

她仔細琢磨了一瞬,覺得吳南洲說得有道理。

于是,她便露出慣常那種甜甜的微笑,一雙笑眼溫暖地看向帕夏公主,道:“我就是京師第一奇人白灼!肚子裏有挺多好玩的,有趣的東西。皇上就是念在公主你在皇宮裏太憋悶了,所以才讓我進宮來跟你聊聊趣事的。”

這番話直接将皇上搬出來,一來讓白灼有了自己的靠山,二來也讓帕夏公主對皇上有個好印象。

白灼對自己這句開場白很滿意。

吳南洲也很滿意,他本打算呵斥一番白灼沒禮貌的,此時,也只能壓低了聲音,小聲地說了句:“我剛才跟你說了老半天的禮儀舉止呢?”

只不過,這句話倒是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聽了個清楚明白。

白灼臉上的燦爛笑容還沒收回去,就僵在那兒了。不過,帕夏公主倒是毫不介意這些,她開心地一步上前,拉着白灼的手,說:“沒關系,我這裏不在乎那些麻煩的禮儀舉止。既然你是皇上找來的奇人,那你一定是身懷絕技,無所不能吧?”

白灼笑着一句話還沒說出,帕夏公主搶着又說了句:“既然你身懷絕技,無所不能,那你就來陪我玩雪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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