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近在咫尺

我的婚禮定在五月一號，勞動節。之前我和李津去了一家影樓拍婚紗照。我坐在鏡子前，影樓的化妝師給我化着厚厚的妝。化妝師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年紀和我差不多，大概我的确表情讓她覺得不對勁，哪有一個來拍婚紗照的人，像我這樣一言不發，沒有興高采烈就算了，也不至于像我這樣陰去密布。

李津很快就選好了衣服，是套并不怎麽合身的西裝。他問我怎麽樣，我想笑，西裝有點肥大。但我相信影樓的攝影師有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既然衣服再不合身，也可以在後期進行修飾。

“你終于笑了。”李津輕嘆着說了一句。

我又開始沉默，這幾天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我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猶豫，難道我要怪我的星座，怪我的血型。說到底，還是我自身的原因。李津真的不錯，我還在猶豫什麽。

如果陳越沒有對我說喜歡我之類的話，如果他只是開玩笑，那麽我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心事重重。

李津說這幾天總是心不在焉，我只是笑笑。也許李津知道原因，只是他不說罷了。

“兩位，好了請到這裏來。”

我拎起裙擺，李津幫着我來拎。

我跟着攝影師走到拍照片的地方，攝影師的一個助理教我們擺好動作：“新娘子笑笑好嗎？”

原來我沒笑嗎？我好像忘了怎麽笑。

“說茄子。”

我跟着說：“茄子——”我想照片中的我，會不會很難看。

李津應該也查覺到了我的異樣，之後的拍攝中，他不再多跟我說話。從影樓裏出來，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累。坐在李津的車裏，我好像要死一樣。

李津發動車子：“寶，我們有必要談談。”

“談什麽。”我有氣無力地說着。

“你确定你想和我，結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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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認識的李津，我一直認為，他是一個冷靜理智的人。他和陳越不同。陳越給我感覺就是一個鄰家哥哥，陽光燦爛，總是和我說說笑笑，打打鬧鬧。我和陳越之間，不管有再難聽的話，都說得出口，因為我們知道，我和他彼此之間，從不會記恨。

陳越這個人，有時做事會憑着感情沖動。而李津這太冷靜，在做事之前會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分析清楚才決定動手。雖然李津也有熱情的時候，可我總覺得我和他之間，缺了點什麽。

缺了點什麽呢？我看着李津：“你認為我是在反悔嗎？”

李津的手握着方向盤：“陳越，真的那麽重要嗎？不管我做什麽，都無法取代他在你心中的地位嗎？”

他的兩個問題，重重地抨擊了我的心，讓我心肝顫動。原來如此，原來是因為李津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比不上陳越，所以我才覺得缺了點什麽。

“你自己想清楚。”李津說，“在結婚之前，你還有時間反悔。但在結婚之後，如果你還是這樣，我不會原諒你。”

原諒，我需要嗎？我需要李津的原諒嗎？我的眼淚悄無聲息地落在了下來。這次，李津沒有同情我，也沒有心疼地替我擦掉眼淚。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都是我的猶豫不決的性格害死了我。

那天晚上我給兔子打電話，兔子先是把我奚落了一頓。說我這個人背信棄義，有了男朋友把她這個老朋友給忘了天邊。我向兔子再三道歉，兔子說：“我只是開個玩笑，不用往心裏去。那，這次是有什麽天大的事，想到了我？”

我把和李津還有陳越之間的全部都告訴了她。我問兔子應該怎麽辦。兔子說，按着小說中的，男一號就是男一號，女主角必須跟着男一號在一起。

可是，那麽男二號怎麽辦，男二號不是很可憐嗎？

兔子說：“同情不是愛情。”

我說：“可是很多愛情也是同情開始的，不是嗎？”

“我不知道別人怎麽想，如果是我的話，我才不要用同情換來的愛情。真正的愛情是需要靠自己去争取。順便說一句，我有懷寶寶了，現在四個月噢。”

我可以想象到兔子說話時一臉幸福甜蜜的樣子，哪怕我現是焦頭爛額，一團爛攤子，我還是要為她感到高興。“那你還能參加我的婚禮嗎？”

“我說，你到底想嫁給誰啊。不過呢，以你猶豫的性格，你也不用想了，幹脆抓阄決定得了。”

我決定轉硬幣，字朝上就李津，花朝上就是陳越。轉硬幣的結果并不重要，我反而得出一個結論，如果我想要字朝上，我只需将有花的那面對着我開始轉。如果我想要花朝上，我只需将字的那面對着轉。

就是說，決定權還是在我手裏。

我拿着硬幣去找陳越，陳越給我開門時我發現他家裏還有一個客人，是何佳佳。頓時我往後退了一步，幹笑着說：“你女朋友來了啊，那我就不打擾了。”我落荒而逃。

“傻寶。”陳越在我逃走之前抓住了我的手臂，“進來。”

我被他拉着走到他家裏：“你好。”對着何佳佳打了聲招呼，我發現她的臉好像更瘦了，下巴比以前更尖了點，但是她的身體卻圓潤了很多，特別是她的肚子，微微地有點凸起。

“你好。”何佳佳笑着跟我打招呼的同時，一手摸在小腹上。

“你有喜了嗎？”我這不是廢話嗎，那麽明顯的事。

“嗯。”

“幾個月了？”我沒經驗，所以看不出來這種凸起的程度大概會是幾個月。

何佳佳說：“五個月。”

“孩子的爸爸……”我下意識地去看陳越。

何佳佳笑了出來：“別誤會，他才沒那麽資格。”

聽到何佳佳的那句話，我心中的石頭終于落地。我還以為肚子裏的孩子會是陳越的，她是來給孩子找爸爸的。突然我意識到了，如果何佳佳真是來找陳越當爸爸，那麽我會有多傷心。因為我一直在乎的陳越，不能和我在一起。

何佳佳讓我做了一個決定，我要跟着陳越。

何佳佳走後陳越才告訴我，她只是來找他做期節目，說是電視臺裏有個節目可以讓他上鏡。陳越說話時，我就坐在他身邊，我無心聽他說話。眼睛偷偷瞄到陳越的手就放在我的手邊。

我咽了咽口水：“陳越。”

“什麽？”

“你會永遠和我在一起嗎？”

“會。”

我握住他的手，握得很緊，因為我希望他能賜給我足夠的力量面對即将發生的血雨腥風。

第二天，我就決定跟李津說清楚。我是中午去的，這個時候他休息。牙科裏靜悄悄的，他就躺在給病人用的椅子上。恍然間我以為自己回到了第一次在這裏見到李津時的樣子，我發現他瘦了，是因為我嗎？

“李津。”我叫了他一聲。

“你來了。坐。”李津坐起來，騰出地方讓我坐。

我搖搖頭。

他馬上說，“你想清楚了嗎？”

我點點頭。

我看到李津站起來，走到窗戶邊，往外看着說：“你說，如果我跳下去，會不會死。”

“別開玩笑了。”我吓壞了，走到李津身邊拉住他的胳膊。

“寶，我不能沒有你。”

“李津。”

“別離開我。”李津說話時，一直望着窗外。“沒有你，我不知道該如何……活下去。”

“你不是這樣的人。”

“我是什麽樣的人，我最清楚。”李津說。

李津贏了，他以死相威脅，他贏了。

我結婚那天，李津還是請陳越做了他的伴郎，一切都在按着預定的過程進行。他帶着他的伴郎進門，還有他家裏幾個女性的長輩。我就坐在床邊上等着他來。

只是我的鞋子被我的伴娘藏了起來，按着習俗，上車必須要穿的上轎鞋。伴娘讓新郎去找，範圍不會超過我的卧室。就連我也不知道，她們把鞋子藏到了哪裏。

“新郎倌，你快點找，要是錯過了吉時，就不好了。”

我看到李津去翻櫃子，翻抽屜。最後只在我的床頭邊一個角落裏找到一只。無論如何，他也找不到另一只鞋子。

就連跟着李津一起來的人也急了，要幫着一起找。可是怎麽找也找不到另一只鞋子。就在一群人在我房間裏鬧哄哄時，我看到了門外的陳越，他對着我笑。我愣了一下，因為我看到了他手裏拿着我的另一只上轎鞋。

“給你。”陳越笑着，把手中的上轎給了李津。他的動作緩緩的，慢慢地，把鞋子交給李津。我的心在痛，好像是他親手把我交給了李津。“你要對得起阿寶，不然，我跟你沒完。”

李津接過鞋子：“哪的話。”

周圍的人見鞋子找到了催着我出去上車。我下樓，我的堂哥在前面給我放炮仗，我聽着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站在李津身邊，他拉着我的手。

原本是一段很短的路，卻好像走了很長很長的時間，我才跟着李津一起走到車前。他給我換上鞋子。我媽把一床被子放進車後座，還有一個銅制暖火爐放進車裏，然後又拿來一個暖手爐讓我拿着。

之後我媽讓我給幾個舅舅點煙。李津拿出打火機，我給舅舅和堂哥表哥他們點煙。我看着藍色的小火苗，很想哭。一個，兩個，我要向我的親人們告別。

“啪”。我再一次點着打火機，把手伸到大舅面前，這是最後一個了。大舅笑着說好，這是喜煙，喜煙。我點點頭，确實，這是喜煙。

點完煙之後，我準備上車，可是我的腳要邁進車門時猶豫了一下。我看到我腳上穿着的那只鞋子，是陳越遞給李津的那只。

就在我要坐進去時，身後突然有人拉住我的手，我回頭，看到了陳越。“傻寶，跟我走。”

我沒有時間再去猶豫，只是用最快的時間看了眼正要坐到副駕駛位上的李津，還有我身後那些親戚，和正準備上車的伴娘，還有李津的伴郎和親戚。

“別再猶豫了，走！”陳越拉着我的手，把我拽到車外。

我沒有去想，我也不需要想太多，因為一切都有他在。像我這個做事總是猶猶豫豫，拖拖拉拉的人，今天終于做了一件當機立斷的事。我要跟着陳越走。

陳越拉着我跑，我跟着他跑。後面的人意識到出了什麽事的時候，都追了上來。陳越沒有帶着我跑多遠，因為他的坐駕就停在馬路邊上。

那是我向往的白色高頭大馬。

“上去。”陳越坐上去之後，把我拉了上去，坐到他身後。

我從來沒有想過我結婚時會遇到這樣的事。當我告訴陳越，我不能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的心碎成了粉沫。

我以為我會和李津在一起，生個孩子，共享天倫。哪怕是裝出來的幸福。

可是陳越卻帶着我，一同騎着他的馬。難怪他一定要會學騎馬，難怪如此。那些人，誰也不會想到這個時候會有人突然出來搶走新娘，可是陳越做到了。

“抓緊。”

我緊緊地抱住他的腰，我想，我會抱他一輩子。

我想我們兩個人的這件事，會成為這座城市當天的一個特大新聞。我不再管別人怎麽想的，因為我只想和他在一起。不管結果怎麽樣，不管留下多大的爛攤子，我都會跟着他。

只要他叫我一聲傻寶，我叫他一聲大牛，足夠了……

“傻寶。”

“大牛。”

“我不會再放開你。傻寶。”

“我也是，大牛。”我貼在他的背上，雙手牢牢地抱住他的腰。“我會永完留在你身邊，從今往後，永遠。”

這就是傻寶和大牛的故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