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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子年,皇上因為臺灣平靖,四海乂安,所以心情格外好。自他親政以來到去年,雖然表面上看起來他總是鎮定自若,談笑風生,可我知道這是他意志力強大的緣故。但這一年我在他臉上看到的笑容,我知道他連心裏也是欣喜的。

“潇兒,朕想帶你去南邊,好不好?”又是一年中秋節,我給他斟了一杯桂花酒,他看着九龍杯中美人的倒影,頗有些心醉,平日裏,他斷不會說出這種話。

“我就不去了,我替您看着那些阿哥格格們,老祖宗腿腳也不好了,我陪着更好。”我把酒杯遞到他手中,江南一直在阿瑪給我講的那些故事裏,我也是向往的,可現在我心裏更舍不得四阿哥他們也是事實。

“朕叫尼楚賀替你管着,你只管去就是。”顯然他已經決定了,他說話的時候用了一種不容商榷的口吻,我沒有再拒絕,繼續給他倒酒。

“皇上還打算帶誰去呢?”盡管我知道不可能只有我一人随駕,但不知為什麽,我仍舊很好奇誰是他離了宮都不舍得放下的女人。

“德妃和宜妃罷,她們給你做個伴。”他大概是聽出了我言語中的醋意,如獲至寶,還想火上加油“她們倆一個喜靜,一個好動,搭配得倒好。”

“潇兒跟她們相處的時候怕比皇上要長,卻也沒這般的洞察力。”我撚了一塊冰皮玫瑰月餅來吃“萬歲不但明男人那套治國方略,對女子的了解也讓我等佩服。”我說這番話分明是真心佩服他,只怕被他聽去時,又成了吃飛醋的表現了,看他的得意樣就知道。

“額涅額涅,聽嬷嬷說您要跟皇阿瑪去江南,是真的嗎?”第二天四阿哥一回來就興奮地奔到我跟前,連安都忘了請,一臉欣羨。

“嗯,額涅不在的這段日子,好好跟顧師傅學習,不許偷懶!”我用右手攬過他的頭,忽然有些不舍。

“為什麽我不能去啊,我要跟着額涅。”看來四阿哥也過不慣離開我的日子,他仰起臉,把自己的心情都寫在眉眼間“我還要給皇阿瑪和額涅護駕!”

看見他這副一本正經的樣子,我可真是哭笑不得“你大阿哥都還沒這個本事,你倒吹起牛皮來了!你若好好讀你的書,日後有的是機會,現在三心二意,才當真是沒有指望了!”

“嘿嘿嘿嘿——”看着我一本正經地說教,四阿哥卻忽然憨憨地笑起來“孩兒當然知道了,想不到幾句有口無心的話,額涅也相信了——”

他仍舊笑着,可我卻忽然不寒而栗,原來四阿哥這麽會僞裝自己的情緒,我原知道這宮裏的人和外面不一樣,卻不知道是般不一樣。我沒有指責他,只笑着說不貪玩就好,又叮囑他要聽尼楚賀的話。

在西湖禦舟上,四阿哥的話語和笑容還在我耳邊回響。以至于很久以後,我才聽見皇上叫我。

“潇兒——想什麽呢,朕叫你幾遍你都不答應。”他走過來扶住我的肩膀。

“我……都怪這西湖的風景太美了,我一時忘情,還請皇上恕罪。”我低下頭,不想讓他知道我正為着四阿哥憂慮,哪怕是通過表情看出來也不行。

“你喜歡?那朕以後把這裏的風景搬到熱河去,讓我們的小丫頭看個夠可好?”我覺得他有時候是把我當女兒來寵的,面對這樣的寵愛,我都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

“人家周幽王是烽火戲諸侯,您就要把這平湖秋月撷來讨我歡心?”我的刀子嘴他是見識過的,只是有大半年沒見了,初亮出來時他臉上還有些窘。

“朕早就想以後在熱河建個行宮了,把我大清國的花花江山熔于一爐,這樣,四方來儀時,豈不更有說服力?”他說得躊躇滿志,一點兒也沒有心虛的意思,看着我吃驚欽佩的眼睛,他笑道“當然,順便能讨得美人歡心,是好事成雙,何樂而不為呢?”

跟他比起來,我果然還是道行太淺,我紅着臉說了一聲“讨厭”,故意轉身不理他,他從背後摟過我,遠處隐隐綽綽傳來女人的歌聲,仿佛是“江南好,風景舊曾谙……”江南的一切對我來說,終究是新的,然而故人在側,他鄉也是故鄉。

有他這幾句甜言蜜語,我一時忘記了自己的擔憂,躺在榻上,和着他的鼻息看見朗朗的月,我忽然想,即使我的擔憂是對的,可那也是很久以後的事了,至少現在,一切都很好。這樣想着,我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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