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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又是一年了,去年皇上再戰雅克薩,效果顯著。我只聽他說過兩年要派使團去和羅剎談判,我是女人,更多的政務他是不會向我說的,可光聽見要去和羅剎談判,我就激動地難以自已,說起話來都有點兒忘形了“這可是要和紅毛藍眼的人談判了呢,您預備派誰去見這個世面啊?”
“總不至于派你去罷?”大概是今天心情好,我說了不該說的話他也不介意,只是笑着點了點我的眉心“你要是真好奇,朕派大舅去倒是使得,叫他回來說與你聽——都是做額涅的人了,還跟小孩子一樣!”
“四阿哥又不在這兒,有什麽要緊!”我斜着眼笑了兩聲,還不忘四下看看,說歸說,萬一四阿哥突然出現可就不好了“對了,南懷仁神父的病好些了麽?”我忽然想起前幾日額涅來看我,說起南懷仁神父身子不爽,現由阿瑪照顧的事。
“朕差人去看過了,無礙。”他忽然變了口氣,從前提起神父,他總是高興的,但今天的臉色似乎有些異樣。
“哦,那就好。”我忽然想起十多年前在東堂禱告的往事,不禁在胸前劃了一個十字。他忽然攔下我的手,我詫異地睜開眼睛,發現他臉上完全沒有了笑容“皇上,您怎麽了?”
“潇兒,你要記住,你是大清國的人,始終奉行的是孔孟之道,不要走了彎路——将來成了皇後,更要注意自己的言行。”我不過是下意識的舉動,可能在他眼裏,就是“離經叛道”罷!其實我和老祖宗她們一樣,都是信佛的。只不過當我聽到神父的身體抱恙,我想也許求求他們的主保佑他是不是更有用。
“潇兒明白了,潇兒始終是大清國的人。”我一字一句地重複,他看我這樣認真起誓,大概也覺得自己過分嚴肅了,笑着把我抱住“不過呢,朕還挺欣賞神父造的沖天炮,那些鐘表、油畫也是不錯——等他病好了,朕請他給咱們的好潇兒畫一幅畫,要有母儀天下的樣子。”
“我怕他把我畫成他們的聖母瑪利亞了!”我把臉埋在他的胸前笑。忽然聽見有人的腳步聲,我才收斂住了擡頭,卻是永和宮的嬷嬷向我們請安。
“胡嬷嬷,是不是十三阿哥的高熱還沒有退?”看見她來,皇上一時着慌,還以為是十三阿哥的病又重了,可我看卻不像,胡嬷嬷一臉喜滋滋的。
“萬歲爺、皇貴妃大喜,德妃娘娘有喜了。”果然,她這話一說,喜慶的笑容就傳染到皇上臉上了。
“知道了,你回去告訴德妃,朕晚膳後去瞧她。”聽見皇上這樣說,胡嬷嬷眉開眼笑地退下了,我趕忙躬身賀喜。
“行了行了,朕知道你心裏還是在乎的,沒必要這樣。”他扶起我“去年她生了個公主,但願這是個阿哥,也算對得起她了。”
“您喜歡她,潇兒知道,她比潇兒溫柔,潇兒自愧不如。”在他眼中,我早就是個不太有肚量的女人了,即使像現在這樣,也會被他看出是在演戲“潇兒也不如她會生養,到現在也沒本事給您一男半女……”
“潇兒,別說了好嗎?”他吻了吻我的耳垂“對你,朕從來不在乎這些,她再好,也不是朕的表妹,是不是?除了老祖宗,除了額涅,這世上和朕最親的就是你了,朕不明白你還計較什麽,唉,傻丫頭,怎麽就是不懂朕的心呢?”
“快去罷,德妃要等不及了。”我紅着臉推開他,我不敢再看他了,他已經把我看透了。
然而十個月之後,當這個他期待了十個月的龍年阿哥降生人世,沒有歡呼,只有一陣陣的哀嚎——就在十四阿哥出生前半個月,老祖宗歸天了,皇上每天都哭到不省人事,他的天塌了,可我不能倒下,我平靜地等到了十四阿哥的啼哭,那天夜裏,坐在永和宮正殿的我終于讓積攢多時的淚水湧泉而出。
“皇上,明天就要上朝了,您別守在慈寧宮,回去歇會兒罷!”老祖宗的去世對他的打擊實在太大了,眼看明日就要除服,他還沒有緩過神來,梁九功無奈之下只好求我去勸他。陪他在老祖宗的牌位前跪了一個時辰,我才開口。
他沒有回答我。
“老祖宗不希望您這樣,您答應過她要好好的,君無戲言。”他仍舊看着燭火發呆,毫無動靜。
“玄烨,你沒有了額涅,沒有了額麽格,可你還有潇兒!”不知道哪裏來了一股力量,這樣大不敬的話居然從我口中說出來了。
他回過頭來了,看着我的眼睛,我也看着他,燭光在我們之間跳躍。
“潇兒,答應我,你要陪着玄烨,一直陪着玄烨。”忽然眼前一片漆黑。他的胸膛擋住了我的視線,我簡直要窒息了,大滴大滴的淚水打在我的肩膀上,我如釋重負。
我如釋重負,我的地位誰也取代不了。
作者有話要說:交代一下背景,康熙二十六年四月十三日,禁行天主教,十二月二十五,孝莊太後去世。二十七年正月初九,皇十四子生。本章的故事就是圍繞這些背景創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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