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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兒,下月初二,大舅舅就要被派去跟沙俄談判了,朕已經下旨了。”由于老祖宗去世,今年皇上省去了萬壽節禮,恢複理政以來,他一直在忙着羅剎的事,也許只有超負荷的工作才能排解他心中的酸楚。現下已是四月末了,大約是他今日事情不多,我剛歇了中覺醒來不久他便來了,他只穿了一件藏青的寧綢褂子,身上有股初夏的味道。

“您的病剛好了不久,千萬別太勞神了。”看着他瘦出了棱角的臉龐,我幾乎沒有心思為伯父高興“羅剎的事情相信索三老爺他們會替皇上辦好的,您放心就是。”

“潇兒,你從前也沒說過這麽貼心的話,今兒是怎麽了?”他坐到躺椅上,接過丫鬟遞上來的濕帕子潤了潤臉。

我扶他躺下,又抹了些薄荷樟腦油預備給他揉揉太陽穴,笑道“您從前也不像現在這樣憔悴呀!”他忽然扶住我一只手,許久才放下,默然無語。

“潇兒,朕這些日子是不是有些失常了?”淨手的時候,他躺在那裏忽然問我,不帶任何語氣。

“老祖宗走了,您傷心也是難免,過些日子就好了。”我坐到他身邊,看着他呆呆地望着屋檐“您是皇上,沒有什麽過不去的坎兒。”

“朕變得低落,連潇兒都不敢跟朕造次了!”他轉過頭來,忽然像幾年前那樣捏了捏我的臉“你以前不是說,在朕面前不想化妝的麽,以後還像從前一樣罷,朕喜歡你放肆的樣子。”

他說的已經是十年前的我了,那個連我自己都找不回來的我。在皇宮這十年,我見過了太多的悲歡離合,看到了太多無情的戲碼,少女時的無所畏懼已經被如今的謹言慎行所取代,每個人都會成長,我當然也不例外“潇兒沒有化妝了,您看到的是最真的潇兒。如果您想看潇兒放肆的樣子,潇兒化給您看。”

“不用了,朕的潇兒永遠是最好看的。”他還是懂我的“原來,二十歲的潇兒和二十歲的和卓、東珠是一樣的。”

“潇兒已經二十八歲了。”我其實很少去想起自己的年齡,那是一串永遠不回頭的數字“皇上也不是以前的皇上了,不是嗎?”他忽然笑了一下,嘴角掠過一絲凄涼。

“唉,不管你是什麽樣的,只要你一直陪着朕,朕心裏就踏實。”他握住我一只手,仿佛要把全身的力量放在上面,可我知道,自己承受不起。

“這個噶爾丹!”僅僅兩個月過去,又是一個午後,我仍舊為他抹着樟腦油,他忽然憤怒地支起身子來,右手狠狠在砸在梨木椅把上,把我吓了一跳“真當自己是鐵木真了麽,朕就不信憑他能統一了蒙古各部!”

我聽出了話裏大概的意思,心下一時緊張了起來,忙問“伯父他們到哪兒了?不會有事罷——”

“沒事,他們已經在返回了,喀爾喀草原亂得很,談判的事,以後再說。”他看我驚慌失措,立刻意識到自己吓到我了,一時恢複到方才的平靜“他們還沒有到噶爾丹侵略的地界呢,放心。”

“噶爾丹成不了氣候的,當年吳三桂不也沒怎麽着麽?”得知伯父平安無事,我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安慰他,倘若為着這個噶爾丹氣得他舊病複發可就不好了。

“噶爾丹朕自然不怕,但據報這厮竟然勾結羅剎紅毛來反我大清,要是羅剎不等這邊談判,先跟他媾和了可就麻煩了——”古往今來的皇帝,都是與邊疆的異族征戰,如今這羅剎卻是異國,誰也不知道将來是個什麽樣子。

“別多想了,咱們人多,不怕他們。”按理女人是不該幹政的,可今天我們關起門來說家事,這種擔心與憂慮也只有我這個妻子才能勸慰他,所以顧不上許多,我想到一句話就撿來說了,他聽了也沒覺得有半點不妥,只擠出笑容來沖我點頭。

“等今年過完了,咱們再去一次江南罷,正好朕要去看看治河的成效。”江南的美景總是讓他向往的,所以說起它來,他臉上的笑靥就漾開了。

“潇兒才不去呢。”見他不再想那些煩心事,我也假裝端了起來“免得您又弄什麽趙錢孫李家的小姐來怄我。”

“所以好妹妹更要看着朕了呀,難不成等着生米成熟飯,那可就是先斬後奏了!”他從椅子上起來,拉着我背靠在他胸前“那些個‘趙錢孫李’,放在哪宮合适呢?”

“啐!教你胡說——”我知道他在逗我,轉過身去按住他的嘴唇“潇兒就算是不為了自己,也要為了宮中諸位姐妹把您這匹野馬拴住了!”

“好,這可是你說的!”他吻了吻我的額頭,仿佛做了一個勝利的标記。

作者有話要說:本章相關背景:康熙二十七年五月初二,以索額圖、佟國綱為首的使團啓程往色棱斯克與沙俄談判六月初,噶爾丹進攻喀爾喀,得到沙俄支持。六月十九,命索額圖等返回。下章寫二十八年正月初八二度南巡事。涼涼快要死了,我好難過TV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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