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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霏拉上窗簾,脫下褲子,站在全身鏡前,她長久地盯着自己完整正常沒有任何殘缺只有傷疤的腿,幾分鐘之後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拍着桌子大笑着,笑得彎下了腰,捂住了自己因為大笑而陣痛的肚子,她咳嗽了幾聲,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複着呼吸,然後直接一只手直接将鏡子掀倒在了地上。
秦霏看着在地上四分五裂的全身鏡,再次笑了起來。
她蹲在地上,盯着地上的玻璃渣,擡起腳踩了上去。
因為疼痛,秦霏下意識地揚起了頭,長年不見陽光的蒼白纖細的脖子繃得筆直,鮮血很快就流了一地,她收回了腳,盯着地上的血。
居然真的不是做夢嗎?
本就蒼白的臉色更加蒼白了。
秦霏趴到了床地上,熟悉的藥箱還在原來的位置,她将箱子拿了出來,熟練地将腳底的碎片拔了出來,然後上藥,包紮。
眉頭偶爾微微皺起,但還是淡定地像是在擺弄其他人的腳,仿佛感知不到疼痛。
秦霏穿上鞋子,将地上的玻璃渣打掃了,又将血擦幹淨,躺在了床上。
她看了眼時間。
三點。
那個小孩兒三點半幼兒園放學,女人和男人六點半下班。
按照常理來說,她應該在他們回來之前把菜做好,但是她今天完全不想這麽做。
她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扯了一下嘴角。
老天讓她重來一次,到底是眷顧還是……想要她再重複一次痛苦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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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才結束的。
為什麽老天要這麽對她呢?
秦霏握緊了拳頭,吐出了一口氣,上輩子火舌在身上燒起的滋味依舊還能回味,以為結束了,最後發現又重新開始了,還回到了十六歲。
十六歲,那個叫方燕伊女人剛剛來到她們家一年。
那個女人來的時候,帶來了一個三歲的孩子,一開始她天真的以為,這個孩子是那個方燕伊和前夫生的孩子,最後發現,分明就是那個畜生的私生子。
她媽去世一年,那畜生的私生子三歲,并且,她有一天還突然意識到,這個女人在她媽的結婚現場出現過,因為在一張照片上,方燕伊站在她媽媽的身後笑着,并且看穿着應該是伴娘。
世界上就有這麽狗血的事情,所以秦霏每次看那些狗血電視劇,都能産生強烈的共鳴。
秦霏慢慢側過身子,身體蜷縮在了一起,沉沉地睡了過去。
她是被砸門的聲音吵醒的。
秦霏睜開眼睛,就看到一個女人闖了進來,小孩兒的哭聲也因為開門傳了進來,鬧騰得很,她皺了下眉頭。
“秦霏你是不是要死了?啊?在家裏一天,菜也不燒?懶死你算了,你要是想死,你就去死啊!你躺在這邊裝什麽死!”
“那你弄死我啊。”秦霏面無表情地看着她,眼神有些空洞,她就這麽靜靜地看着她。
方燕伊的表情一僵,顯然是被秦霏的眼神吓到了,沉默了兩秒,但是很快再次開口:“本來就像鬼,現在更像了,給我起來去做飯!別給我在床上,要是這點事情都不做,你還是趁早滾出去比較好。”
她一邊說着,一邊抓住了秦霏的手臂,洩憤似地在她的大腿上狠狠地掐了兩下。
“快點給我起來,小寶餓了!”
以前這麽做的時候,秦霏都會痛苦地大叫,但今天她一聲都沒吭,只是用那雙格外空洞的眼睛看着女人。
方燕伊盯着秦霏的臉,胸口劇烈地起伏着,最後還是忍不住擡起手給了秦霏一個巴掌。
“我不知道你今天犯什麽賤!”
“別用這種眼神看着我!”
“聽見沒有!聽見沒有!不準用這種眼神看着我!”
方燕伊把秦霏拽了起來,再次狠狠地抽了幾個巴掌,秦霏的臉頰迅速腫了起來,蒼白的臉透出些許血絲來,嘴巴裏彌漫着濃重的血腥氣,腦袋是眩暈的,但是血腥氣又讓人格外清醒。
秦霏還是不想動,女人松開手,她直接軟倒了下去,依舊靜靜地看着女人,如果不是偶爾眨一下眼睛,和死了也沒什麽區別。
門外的小孩兒還在哭,方燕伊沒有辦法,只能先去哄小孩兒,出門前再次狠狠地瞪了眼秦霏。
“你真的是臉皮越來越厚了。”
秦霏再次閉上了眼睛,笑了一聲。
不久之後,畜生也回來了。
她的房間在二樓,但依舊能聽到一樓方燕伊告狀的聲音。
“在家裏一天什麽事情都不幹!”
“菜也不燒,飯也不做,晚上我回來還給我擺臉色,你這個女兒真的越來越蹬鼻子上臉了,嬌小姐的脾氣,都是你慣出來的。”
“老婆你辛苦了,包容一下,秦霏還小,不懂事。”
……
秦霏扯了一下嘴角,這兩個人也真是能睜着眼睛說瞎話。
上輩子十七歲之前,秦霏一直覺得男人是被方燕伊給蒙騙了,但是後來她在樓上喊救命,他都不上來看一眼安心地在樓下客廳看報紙之後,她就知道這個人不過是一直在裝瞎罷了。
所以她告狀的時候,男人讓她要聽方燕伊的話,一副和稀泥的模樣,後來她也不告狀了,因為她讀懂了那男人眼睛裏的不耐煩。
十九歲的時候,男人公司出了狀況,他也不裝了,直接加入了方燕伊的陣營,對她一起動手,最後她在逃跑的時候從樓上摔了下去,半身癱瘓。
想想也可笑,這對夫妻可是小區裏人人都知道的精英模範夫妻。所有人都認為那個男人是一個事業有成顧家的男人,方燕伊是個和善的後媽。
而她是因為親生母親去世而變得叛逆的女兒,秦霏也試過求救,後來發現,小區裏的人都是那麽的冷漠,他們明明聽見了,但都能裝作聽不見走過,哦,也不是,他們在小區裏嚼舌根,說她不服管教,說方燕伊這個後媽難做,說男人夾在中間很痛苦。
她想過報警,但是每次被打過之後,他們兩個都會收繳她的電話,把她鎖死在沒有窗戶的房間裏。這是她向鄰居求救之後,他們做出來的事情。
她也想過逃跑,但是他們會報失蹤,然後警察很快就能把身無分文的她給送回來,她試着告訴警察她被虐待,不過她拿不出證據,身上淺淺的傷疤也很難說明什麽,更不要說那兩個人還在外面說她有自殘傾向。
警察總是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着她,讓她多多心疼父母,不要整天惹事情。
很顯然,他們也相信她是個叛逆的壞孩子,所有人都被那對僞善的夫妻騙了。
因為他們刻意幫她營造出的”壞孩子”形象,導致她的所有求救行為都變成了叛逆、反抗父母的表現。
不愧是精英,只能說,想的真周到,如果不是她是當事人她也要相信了。
秦霏的肚子叫了起來,她很餓,但是她沒下樓,因為她很清楚,樓下不會有她的飯。
她看着窗外,腦子有些放空。
活着有什麽意思呢?人生的意義是什麽?重活一次之後……我該怎麽辦?我跑得出去的嗎?
秦霏扯了一下嘴角,臉上的肉被動作牽扯得生疼。
她又蜷縮在了一起,只要按着肚子,就不會餓了,她經常這麽做。
秦霏又渾渾噩噩地睡了過去,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的九點,她坐了起來,一瘸一拐地下了樓,随便煮了碗清粥,她朝着大門看了一眼,鐵門果然被鎖了。
她出不去,又是被迫向學校請假的一天,上學已經成了一種奢望。
她端着碗站在窗口吃着飯,看到遠處的鐵圍欄外多了個人。
秦霏盯着一會兒,在腦子裏找到了關于這個人的記憶。
裴溪窈,她小時候關系最好的玩伴。
她眯着眼睛,看着對方費力地踩着欄杆上可以落腳的地方,翻了過來,落地的時候沒站好,直接摔在了草叢上,不過對方也沒在意,随便拍了拍衣裙,像做賊似地看了看四周,然後迅速朝着別墅這邊跑了過來。
秦霏:?
她記得上輩子可沒這一出,自從她很少去學校之後,就和裴溪窈漸行漸遠了,對方也來找過她很多次,因為她一直被關在家裏出不去,加上方燕伊總是綿裏藏針地說話,最後裴溪窈也不來了。
秦霏記得,裴溪窈貌似在高中畢業之後就出國了。
而且,今天貌似是周三,她不應該在這邊才對。
她看着裴溪窈站在窗口張望,最後一點點地朝着大門這邊挪了過來。
對方敲了門。
秦霏盯着大門,有些不想動。
但對方契而不舍地敲着大門。
“秦霏!秦霏!你開門!我知道你在裏面。”
秦霏:……
她一點點地挪了過去,打開了旁邊的小門,看着裴溪窈,對方身上還沾着草葉,有些狼狽。
準備繼續敲門的裴溪窈吓了一跳,看到秦霏之後,一點點地瞪大了眼睛,那是松了口氣的模樣,但她的視線很快就挪到了秦霏紅腫的臉頰上,她本來想說話的,但現在又有些說不出了。
“有事嗎?”秦霏看着裴溪窈。
“秦霏,你過得……好嗎?”裴溪窈握緊了拳頭,鼓起了十足的勇氣,“如果你需要的話,可以告訴我,我可以幫你。”
秦霏盯着裴溪窈,搭在門把手上的手用力握緊了。
那一瞬間,秦霏想到了很多事情。
“你回去吧,沒必要摻和進來。”秦霏看着裴溪窈,聲音有些冷淡,“去上學吧,別淌渾水,別管我。”
“還有,請你以後不要再翻牆進來。”
秦霏說完就直接關上了大門。
她以為裴溪窈會繼續敲門的,誰知道對方很迅速地離開了,依舊是翻牆,這次大概是吸取了上次的經驗,穩穩地落了地,雖然動作有些醜陋,但好歹沒摔倒。
秦霏站在二樓看着她。
她基本上确定了,裴溪窈也重生了,不重生,怎麽會特意翻圍牆過來找她。
她垂下眸子,吐出了一口氣。
所以,為什麽呢?
秦霏不理解,她看了眼窗戶上模糊的人臉,擡起手,小心翼翼地觸碰了一下自己紅腫的臉,扯了一下嘴角。
那個世界,在她死之後……居然還有人記得她,并且相信她是受害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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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開文。
這本書開頭寫了好多遍,不管怎麽寫都是古早青春疼痛文學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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