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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見着他走遠了,砸吧砸吧嘴,不過那錢也遲早是清琅的啊。

而那小姑娘亦步亦趨的跟着他,啧,多好一個姑娘,竟迷上趙汐了。

剛轉了身,就看着清琅站在側門那兒,手裏捏了封信,有些急切的四顧盼望,抿着嘴皺着眉頭,我看他小小年紀總是一副緊張又愁的模樣,心裏總有些不舒服。

清琅原來在溫召身邊掌握情報,算是舊部,我的失憶必定給他造成極大壓力吧。我搖着扇子快步走了過去:“清琅,你在找我麽?”

“公子!”他連忙把我扯進柳屋裏來,低聲說道:“上邊來的信。”

我大驚,壓低嗓子道:“溫溟?”

“正是。”

我手有點哆嗦,弄了半天也沒拆開信封,清琅看不過我的慫樣,一把奪過來,揭開蠟封,取出小小的一張紙。

“趙汐貶為公子,并攜溫召速來見吾。”

這行字極為潦草,寫在一張破草紙上,我思酌了一會兒:“你說這溫溟是不是上廁所的時候突發奇想随便寫的啊。”

清琅翻了我一個白眼,那紙條仿佛浸了什麽液體,我剛草草看完就化作藍火,差點燒傷了我的手指。我連忙扔地上踩了幾腳,那紙條卻早已化為灰燼。

“這……這要暗算我啊!”我大驚。

清琅又翻了個白眼:“慣例,要這也算暗算,你早死了無數回了。”

咳咳,我尴尬的咳嗽了兩聲,實在面上無光,不過很快我就又激動起來:“話說趙汐貶為公子……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麽?”

公子這詞兒在柳屋外邊倒是正經意思,不過在勾欄院裏可就不一樣了。趙公子和趙主管在這兒天壤之別,如同小姐跟小姐的差距也差不離兒了。

清琅笑的比我還壞:“小爺早看他不順眼了,不過這回他做了公子可是會更有錢了,到時候狠狠黑他幾筆。”

“對了,他是不是看上你那兒一個青花瓶子?我看他黑了別人一塊好玉,要去那兒換瓶子,我看那玉不錯,你不如回頭留着給我。”我小心翼翼的看着清琅的臉色,生怕這位財主不高興。

“玉?你要好玉作甚?再說就你那眼光,看的玉也未必有多好,回頭我替你看看去吧。”清琅說道。

我樂得拼命點頭。

“你在這勾欄院也不用太小心,我看不慣你整日這樣。以前這勾欄院就是咱們的地兒,是咱們掌握盛京的眼,就算如今溫溟拼命滲透進來,這地方還暫時是我能控制的,你不必如此。”清琅執了我的手,帶着我往裏走。

我認真點了點頭,一臉正經:“每天裝嚴肅真是累死我了,還要對着趙汐卑躬屈膝,你早說這是咱的地盤,我才不會怕他!哎呀呀,還有每天老張做的香酥鴨,我能吃下兩只,還要裝作嬌弱無力只能吃一只半的樣子!”

清琅嘴角抽了抽:“你确定……你每天都裝嚴肅來着……?”

我訝然:“你竟沒看出來?”

清琅看了看我,過了好一會兒,抿了抿唇說道:“阿召,就算失憶人是不會變的,只會讓你以前的個性更明顯。我不算了解你,也認識你幾年了,你……還總是一個人。仿佛誰都幫不了你一樣。”

我有點尴尬:“原來我還是跟以前一樣猥瑣啊。”

這句插科打诨說的我都沒底氣,清琅深深看了我一眼,低聲道:“我已經這麽努力了,你還是……”

“哎?”我愣了一下,卻看着清琅自嘲的笑了笑,扭頭就走了。

不知怎麽的,我沒追上去。一低頭就看着站在池塘邊的自己,頭發還亂糟糟的,有點可笑,臉上也挂着有些尴尬的笑容。一尾魚紅鳍撥了撥水面,弄碎了我的倒影,我故作憂桑的嘆了口氣,轉身走了。

“讓我挂牌,想都別想!溫溟你大爺,你敢讓我來賣!”我大老遠就看着趙汐在房間門口破口大罵,幾個小厮都拉不住他,李管事正準備把趙汐房間裏的東西搬出來,要搬到公子該住的房間裏去。

“雖然您年紀大了些,不過該學的伺候人的本事還是要學啊,自然有別的公子來教你。”李管事指揮着小厮們搬出了趙汐藏得那些假古董,我看着那半人高瓶子上畫的圖案,明明就是我昨日看得那出新戲的一折,名為——小公子失手偷桃,貴家女怒而踹裆。

這一看……就知道,這瓶子也太假了。

“你他媽敢讓我去擺那騷樣去勾搭女人,想都別想!”趙汐掙紮起來,旁邊站着的紅牌公子搖了搖扇子:“汐公子說的跟自己多高貴一樣,我至少賺的錢不比你少,放心,雖然你脾氣差了些,可是公子我親手調-教,馬上讓你變成我們柳屋第二個紅牌。”

“呸——”趙汐怒極了,一腳就要踹過去,那紅牌公子扭腰一躲,只看着趙汐踢碎了木質欄杆,真是位壯士啊。

“啊,溫主管,汐公子的牌子是要您親手寫名的,您給他起個花名吧。”李管事把我也拉進這場混戰裏,我捏着那紅漆木牌,旁邊小厮捧着筆墨,我蹙着眉毛,半天也想不出給趙汐這臭脾氣的家夥起什麽名兒。

“你要是敢給我名字裏加個什麽花字,蝶字,翠字你就等死吧!”趙汐氣鼓鼓的,我覺得他已經夠慘了,實在沒必要雪上加霜,好心的說道:“就單名一個汐字吧,公子中還有名字裏帶這個字的麽?”

“并沒有。”

“那就一個汐字就好,人稱汐公子便罷。”我擡手拿筆寫了個端正的汐字,好心的安慰趙汐:“這個字還是很好聽的。”

他奪過牌子來,端詳了一會兒皺眉說道:“寫的真醜。”

那牌子後面就是他的價錢,倒是明碼标價:摸個小手就要二兩,親個嘴十五兩,摟一樓腰是要五兩了,按夜算五百兩一夜,如果是包的話,千兩一日。

這倒是個暴利行業,不過這價位真不算低。我思忖着,要是包一天,那千兩銀子,可不知道要被翻紅浪多少回,才能把這錢上回本來。

趙汐咳了咳,臉有點微紅,把那牌子遞給我,我以為是他為自己未來性福生活羞澀,沒想到他說:“那啥,我不識字……”

……

這樓裏文盲的公子都是個位數啊。

我越念他臉色越黑,一怒之下差點把我腦袋拍成爛西瓜,我戰戰兢兢的在心裏算賬。這錢六成交樓裏,四成自己用,雖是這樣他自己還要付吃喝,熏香,小厮的費用,被包一天也差不多能淨賺兩三百兩。

乖乖喲,我驚喜的琢磨着,這麽一來,我估計趙汐一個月就能買三五個假瓶子了!真是不錯——

也不知道他那屋子能不能堆下那些破爛。

趙汐也知道了要帶我去見溫溟的事兒,表情嚴肅了許多,跟我說當晚就走,我頓時慌了:“她不會一不爽,再把我好不容易長好的手腳筋再給挑了吧。”

“說不定。”

我淚如雨下,求着趙汐讓他給我一味死的不疼的毒藥,我要是實在受不住就服毒自殺算了,他根本不欲理我,回去端詳他的‘貴女怒而踹裆’青花瓶了。

清琅雖說着跟我生氣了,卻仍然替我找了套舒服的青色衫子,洗淨讓我換上。

等到夜幕剛落的時候,我蹲在花園裏埋東西,背後卻聽見了清琅的腳步聲:“溫召?你在做甚?”

我把那沾了水的香爐和其他銅器埋進土裏,一臉嚴肅的對他說:“這東西,埋個十天半個月,變得鏽跡斑斑的時候就賣給趙汐那傻子吧,我說不定就回不來了,這筆巨款就暫由你保管吧。”

“……趙汐再傻也不會買生鏽的夜壺。”

總之,不論我多麽不舍,還是不得不去見了那個與我血海深仇的溫溟。在柳屋後門坐上馬車,出了盛京後在驿站後換馬,我不得不生疏又驚恐的騎着馬,跟他往攸城趕去。

後來趙汐實在看不慣我那就跟散步一樣的速度,直接把我拎上馬,跟我共乘一騎,揮鞭飛馳。

馬匹整整跑了一夜,才來到攸城,一進城門我們立刻在客棧下馬,趙汐掃視四周,給我帶着鬥篷的帽子,和我低頭走入客棧,我正好奇何必如此,卻看着面前突然出現了兩位和我們身材長相經過化妝,都與我們二人無異的家夥,走出門乘上了馬。

“啧。倒真像個神秘組織。”我低聲道。

趙汐瞪了我一眼,把我的鬥篷使勁往下壓了壓,有些強制性的抓住了我的手,十指相扣的拽着我向前走去。我實在別扭,若是牽着清琅還好,他年紀小那麽多,這麽跟趙汐牽着手,真是要我老命。

我往日又跟他不熟,此刻覺得我手指僵硬的跟凍蘿蔔似的,他掌心裏的薄繭蹭着我的手心,微微發癢。趙汐披着沾滿晨露深灰色鬥篷,從客棧後門出來,只知道走得飛快。

“你不是會武功麽?為什麽不直接帶我輕功飛到攸城來,騎馬真是累得腰酸腿疼。”我說道。

“輕功?你當我是鳥人麽?飛檐走壁爬爬城牆還行,這麽遠的距離你要我用輕功是想讓我死麽?”趙汐頭也不回。

攸城剛下過雨,我們在濕漉漉的小巷與石牆中穿梭,我薄底的靴子都踩在幹淨的積水裏,浸濕的差不多了。趙汐步速很急,腳步踏飛積水,他仿佛實在是忍不了我的步速了,一把扛起我,連踏幾步飄上牆頭,踏着落雨後灰色的瓦片幾乎是在往前飛。

我暈暈乎乎的問:“那你能一掌打碎城牆什麽的麽?或者會什麽化骨綿掌之類的?”

趙汐被我問的差點岔氣:“你當我是神仙麽?我并不擅長武功,專供蠱毒之術,不過就算是溫溟也沒法一掌打碎城牆啊,你都從哪兒聽來的這些胡話。”

“啧,我看你平日裏欺負我那麽起勁,我以為你武功多高呢。”我插科打诨,實際是緊張地無以複加啊。

終于我們飛進了一戶莊園,趙汐很快的在這幾乎無人的莊園假山處找到了一處暗道,攜我鑽了下去,等到了下層,我和他往前走了好一段,才發現上面的山莊如果算大,那下面的空間就要是上面的好幾倍。

這地道明顯是精心修建,地面鋪滿青磚,我們走了好久才豁然開朗,一處地下暗宮出現在我們面前,無數蠟燭靜止的燃燒着,兩位紫衫人站在暗宮入口處。其中一位走上來,一句都不多說的扯開我的衣袖,看了看我手腕的傷口。

“沒錯,是溫召公子。”他對另一位說道。

那位伸手過來,在我的傷口上狠狠一按,我痛得幾乎要跳起來,張口就罵:“你他媽有病啊!”

“嗯,不是僞造。進。”說着,他們二人帶我們走入了暗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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